庶女的生存法則 80 相親路上的那些新鮮事兒
第二日,如情去松鶴堂,本想問問陳家的事兒,但見老太君卻不肯正面回答,一徑的左顧而言其他,便知道事情又發生變故,也不多問,請了安後,便回到寫意居。
沉香玲瓏跟在身後,見如情有些沉重的腳步,面面相覷,心情也跟着沉香。
回到寫意居,纔剛進入院子,便見幾個包子頭正拿着掃把相互追打嘻戲,帶出好些灰塵撲面而來,如情最見不得灰,連忙退開幾步,皺起了眉頭。
沉香見狀,上前幾步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嘻戲胡鬧。是不是嫌皮在癢了,想挨幾記板子才能長記性?”
小包子頭們見如情本尊,又見沉香唬着面孔,也不好放肆,趕緊拿了掃帚胡亂掃着。
沉香又見她們掃地極不認真,怒火萬丈,喝道:“雲袖,你來姑娘這兒已有半年了,難不成還不知道姑娘這的規矩?掃地是你這樣掃的麼?還有,現在什麼時候了,居然連院子都還沒打理,存心找罰不是?”
雲袖縮了脖子,又見如情神色淡淡的,忍不住反駁道:“我說沉香姐姐,姑娘都沒發話,你發哪門子火呀,沒的拿雞毛當令箭。”
沉香氣得輪目了雙眸,“你……”
玲瓏上前一步,喝道:“看樣子,是你是瞧咱們姑娘面活心軟所以蹭鼻子上臉了,連沉香姐姐的話也敢不聽了。沉香姐姐,底下出了這麼個不服管教的丫丫,按咱寫意居的規矩,你說該如何處置?”
沉香稍稍找回了理智,大聲喝道:“做事不力,拖延賴散,按寫意居的規矩,發現一次扣一月俸例。發現兩次打十板子,發現三次送出府去,雲袖,你偷懶耍奸,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玲瓏又加了句:“還不服管教,頂撞大丫頭。”
沉香連忙道,“對,罪加一等。得,咱寫意居也容不下你這樽大佛了,我還是去凜了太夫人吧,讓太夫人來處置你吧。”
雲袖神色一凜,她是從李氏那過來的,因顧忌着李氏的面子,她在寫意居雖然只是粗役一枚,卻也沒人敢明着給她臉子瞧。但若真因爲做事不力被告到李氏那,李氏爲着面子,她不脫層皮也少不了一頓板子。於是,雲袖趕緊斂了神色,對如情好一通誠惶誠恐的告罪。
如情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歡,但說出來的話,卻如刀子一樣凌厲,“我知道我這兒清水衙門,你們這些丫頭跟着我委屈了。若真有不滿的,大可親自與我說了,我自會識相放你們攀高枝去。”頓了下,如情又盯着雲袖,“你來我這已有半年,地沒好好掃一次,東西倒是打壞了不少,我這還真不敢再用你了。罷了,沉香,等會兒替她收拾了行籠,親自把她交給太夫人吧。”也不顧傻了眼的雲袖,徑直進入屋子裡。
外頭響來沉香的喝斥聲,及雲袖的哭哭啼啼,如情很是煩悶,歪在榻上,背靠着裡頭,誰也瞧不進她此刻的面容。
玲瓏從後頭進來,手上端了個豆綠色的官窖瓷杯,輕輕遞到小几上,輕聲道:“姑娘,您別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見如情動也不動,又道:“若真的敢不過,要不咱們打一架。我決不還手。”
如情肩膀聳了下,卻仍是不肯轉身,玲瓏抓了抓腦袋,又道:“那姑娘好生歇一會,我去把那雲袖捉來痛打一頓。”
如情連忙叫住她,“算了,讓沉香把她送回去就成了。”
玲瓏其實也不是真的要去痛打雲袖,又折了回來,道:“爲什麼非要扭送到太夫人那去呢?直接交給大夫人,照樣讓她吃不完兜着走。”雖然雲袖是李氏送過來的,但目前當家的可是何氏。處置區區一個小丫頭,還不在話下。送到李氏那,反會得罪李氏。
如情淡淡地道:“你去告訴沉香,暫時別忙着把人送過去,待爹爹去了烏蘭院再把人送過去吧。”
玲瓏雙眼一亮,總算明白自家姑娘打的如意算盤了,高興地“哎”了聲,樂呵呵地領命出去了。
過了沒兩天,沉香總算找準了時機,合玉琴侍書三人,把雲袖扭送到了李氏的烏蘭院,過了不多久,沉香回來告訴如情,“姑娘,太夫人很是着惱,不待老太爺吩咐,已命人把雲袖捆來打了一頓板子,找來人伢子給賣了。”
毫無意外的結局,只是沒料到李氏會如此心狠,居然把她重新給賣出去。
“是哪家的人伢子?”如情問。
沉香沉默了會,低聲道:“是外頭衚衕的那位,夫家姓楊,綽號叫三眼婆子的那個。”因爲額上生了瘡,後來留下了疤,便被叫成三眼婆子。
如情沉默了會,“也不過是想震攝一下其他丫頭,沒想到,太夫人居然會這麼心狠。”那三眼婆子可不是個人品好的,姑娘一旦賣入她手裡,資色好的統統高價賣進青樓,或調教一番賣進商戶裡作老翁們的瘦馬,下場都是悽慘。
沉香也一陣悽然,但見如情這般愧疚,又安慰道:“姑娘千萬別自責,誰叫她不好好服侍姑娘,仗着是太夫人送來的,就不把姑娘放眼裡,還帶動其他丫頭有樣學樣,極沒規矩。她有這番下場,也是她咎由自取。”
跟着如情這些年來,沉香已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雖然平時候確實對她們很好,可一旦犯了原則性的錯誤,那是極不手軟的。這雲袖的處置確實重了,但誰叫她這般目中無人,猖獗無禮呢?雖然同情她的下場,但沉香更不願自家姑娘自責。
如情確實有些自責的,那雲袖雖可惡,但還不至於受到這番殘忍對待。想了好一會,總算有了彌補的法子,也按着不表,只是淡淡地道:“怎麼不見了桃紅?”
沉香茫然,玲瓏卻快人快語道:“最近大老爺才升了官,風頭正勁,府裡的諸多丫頭沒事都愛往那邊跑。更何況,今早姑娘還讓桃紅把新做的鞋子送到倚鬆院去,這個時候都還不見人影,估計是大老爺那真的很忙吧。”
如情瞟了沉香一眼,沉香低下頭去,“沒能管束好底下的丫頭,是奴婢的失職。奴婢這就去大老爺那,把那這死蹄子叫回來,任由姑娘發落。”說着轉身,但如情卻叫住她,“算了,既然桃紅喜歡大哥哥那,就麻煩你去對大嫂子說,讓她就把這丫頭留下吧。”
沉香瞠目,“那可怎麼行,大夫人豈不惱您?”
如情淡淡地道:“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沉香總算回來,進得門來,面上帶着不加掩飾的喜色,“大夫人什麼也沒說,只表示她知道了,一定好好照顧桃紅的。”她把照顧二字說得極重。
如情笑了笑,“辛苦你了,這是廚房纔剛端來的芙蓉餅,趁熱吃吧。”
……
第二日一大早,桃紅跪到如情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姑娘,大夫人瞧中了奴婢,說要讓奴婢過去服侍。姑娘,奴婢捨不得您呀。”
沉香玉琴氣得柳眉倒豎,玉琴冷笑一聲:“大夫人那還缺人不成?旁的不要,偏要你過去?呵,妹妹好厲害的本事。”
桃紅心虛地低頭,小聲道:“我也不知道爲何大夫人偏偏就瞧中了我。”
沉香冷笑,“你可知,大夫人爲何會把你留下?”
桃紅擡頭,故作茫然的臉上卻是無法遮掩的喜慶,“……這個,我也不知,姑娘……奴婢不是有意要背叛您的,實則是……”
如情擡手,制止了她的辯解:“我大嫂子爲人精明,身邊使喚的人無不是精挑細選的。既然能讓大嫂子瞧中你,那證明你是個有本事的。你的箱籠都已收拾妥當,玉琴,你和侍書一道領着她把行軟帶走吧。”
玉琴領,不屑地道:“桃紅妹妹,走吧,你的箱籠昨晚姑娘就叫咱們給收拾妥當了。”
桃紅呆呆地望着如情,如情卻不再看她,只是一邊喝着廚房纔打磨出來的新鮮豆漿慢慢地喝着,待喝得差不多後,這才道:“去吧,憑你的本事,相信定能在大嫂子那過得比這更好。”
跟了如情好幾年,桃紅還是略瞭解如情的,如情越是平靜,她心裡越是不安,但已到如此地步,縱然反悔也無益,更何況,離了如情去倚鬆院,可是她夢寐以求的,現下天上掉了個餡餅下來,不撿白不撿。
待桃紅離去後,沉香這才忿忿地道:“姑娘,您也太好性兒了,居然由着這蹄子這般猖狂。”
如情把剩下的豆漿喝得精光,拿了帕子擦拭脣邊,這才慢悠悠地道:“由她吧,留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奴才,與我也無益。既然她那麼愛鑽營,我就成全她吧,以免到時候落得個埋怨。”她知道,自從她婚事一次又一次告吹後,或許大家都在猜測,就算將來她找着了婆家,估計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與其跟着她受罪,還不如早早打算。
沉香玲瓏玉琴早已表示要跟隨她,永不離棄,藍茵、侍書雖然沒有明着表示什麼,但做事還算勤快,或許現下已生出些許小心思,但至少還算本份。不管她日後是僚倒是富貴,此二人是留是遣她都會好生拂照的,至於剩下的綠柳……
如情側目,“綠柳呢?”這丫頭與桃紅一向走得近。如今桃紅已另攀高枝,估計這丫頭也留不住了吧。
沉香沉默了下,心中一個咯噔,不敢直視如情的雙眼。她這個大丫頭,當的確實失敗。
玉琴見狀連忙道:“回姑娘,昨兒個二姑奶奶和二姑爺回來過,姑娘您那時候在午睡,沉香姐姐便讓我們不要打擾你。二姑奶奶也沒能進入姑娘的屋子,被沉香姐姐領到對面的偏廳,是綠柳接待的。”
如情訝然,“二姐姐回來了?她回來做什麼?”自從上上回與她幹了一架又被方敬瀾罵了一通後,非一般節慶,如善是不會再回孃家的。
玉琴望了沉香一眼,欲言又止的,沉香瞪她一眼,道:“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姑太奶奶家的長房誕了嫡孫,二姑奶奶和豫郡王妃一併去了趙家賀喜,回來的時候,特意繞道來看望姑娘。”
待如情總算把姑太奶奶的長房嫡孫搞清楚是何方人物後,這纔不可思議地道:“刻意繞道來看我?”姑姑方敬宣嫁入趙家二房,趙家大房長子嫡孫降世,豫郡王妃是趙家的女兒,這兄長有了嫡孫子,當然得前去慶賀,如善是她的媳婦,理應一道前去。但,從趙家到豫郡王府可有很長一段路呢,居然還繞道回方家一躺看望自己,以如善的脾性,什麼時候轉性了?
沉香不屑道:“二姑奶奶哪會安好心。不過是道聽徒說聞得江家世子的妾室也生了個庶子,白白胖胖的可討喜呢,那永寧伯江夫人還帶着去喝趙家的喜酒呢。”
如情愣了好一會兒神,最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幾乎與外界脫節了,江允然居然納了妾?還生了庶子,還真厲害呢,“娶了開安郡縣居然還敢納妾,江家世子果真厲害。”
沉香不以爲然,“那開安郡縣也是個沒福氣的,當初生孩子的時候,險些要了命,也落下病根,是不能再生養了;所以江家那隻母大蟲這才擡舉了孃家侄女到江世子房裡,這才短短一年,就生了個庶子。那母大蟲如今可喜歡了,還帶着庶子四處顯擺得瑟。姑娘您當初被這對母子欺負,二姑奶奶偏還故意把這消息帶給您,本就是不安好心。”雖然先前她也不知如善的目的,但也知道肯定不安好心,所以死活不讓她進屋去見自家姑娘。
如情苦笑,“二姐姐原是想看我的笑話來着。”當初江允然故意毀她名節,原本承諾了給正妻名份,偏江夫人卻瞧不上她的出身,只肯以妾禮相待。如今,歷經風波,她仍是小姑獨處,婆家也還無着落,高不成低不就的,還混得灰頭土臉,而人家卻領着庶出孫子四處顯擺,還顯擺到方敬宣那兒去,其目的不言而明。
忽然間,如情只覺心灰意冷,穿越女居然混到如今這種地步,確實太丟臉了。可是,在古代生存了十多年,早已被世俗禮教同化得差不多了,想要她奮起反抗,也是不現實的,除了被動接受現實外,也無別的出路。
沉香見如情心情落寞,心下也一陣黯然,又把江允然母子及向家母子給咬牙切齒罵了上百遍。
後來果真四處聽人說,永寧伯世子又添庶子,永寧伯夫人高興得在家大擺了三十桌席筵,而好多受邀的客人大都前去慶賀,甚至連豫郡王府及趙家大房二房都去了,又忍不住罵如善,又罵姑太奶奶,她們可都是如情的至親呀,居然也跟着去湊熱鬧……
最後又咒罵了江氏母子,這對不得好死的母子,遲早會有報應臨門的……
又過了數日,包打聽的玲瓏又聞到一則震天大消息,但這回卻不敢在第一時間與如情分享了,而是偷偷捉來沉香,“……那向家的表姑娘也生了,向家母大蟲也四處發紅蛋和請柬,更可恨的還有,那死不要臉的老貨居然還四處胡言亂語,說幸好沒有娶咱家姑娘,不然,她哪能這麼快就抱上孫子,你說這氣不氣人?”
沉香臉色鐵青,恨聲道:“那個沒臉的……”
玲瓏緊握着拳頭,連叫了三聲“可惡”,又把向家祖宗十八代給從裡到外罵了遍後,又與沉香大眼瞪大小眼,“老天爺真的太沒眼了。咱們姑娘這般好,居然,居然還會受如此磨難,這賊老天……向家的事兒,遲早都會傳到姑娘耳朵裡,咱們要不要現在就告訴她?”
沉香想了會,道,“先有蹭鼻子上臉的雲袖,後有踩低爬高的桃紅,再來又是江家,現下向家也來橫插一腳,姑娘已經夠難受了,不能再火上添油了。”
玲瓏點頭,“那好,咱們一個字都不許說。”
沉香狠狠點頭,心情沉重地來到屋裡,在進門那會,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沉悶,換成一張平靜的笑臉,待進得屋裡,卻見如情坐在桌岸前,正襟危坐,縣腕寫着什麼,不由上前瞧了下,只見如情沉着臉兒,認認真真地一筆一劃地寫着“境由心造;事在人爲”。
沉香唸了幾遍,仍是不解其意,仔細讀了幾遍,又略有些明白,但又不敢妄自猜測,便問,“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如情頭也不擡,“心情好一切都好,心情不好的時候,什麼都不好。所以,爲了讓自己好,我一定要快樂。”
“……那,事在人爲?”
如情停了筆,道:“休言萬般皆是命。”
“呃?”
如情轉身,“打個比方吧,江家庶子出世,向家也生下嫡子,而我仍是混得灰頭土臉的,但我不會就這樣怨天尤人的。”
“哦,姑娘高見。姑娘果然看得開。”沉香心下稍鬆了口氣,忽然定格不動,尖叫,“姑娘您都知道了?”
如情望着窗外開得鮮豔的月季花,微微地笑着,“你們躲在角落裡咬了半天的耳朵,想不知道都難了。”
沉香呆住,又低下頭去,訥訥不成言,“姑娘,奴婢不是存心要瞞您。”
如情搖頭,“我不是怪罪你。而是覺得,你們一心一意爲我着想,若我就爲了這些旁的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自艾自怨,那真是對不住你和玲瓏的一片苦心了。”
聞得童青雯生子的消息,若是說不吃味,那是假的。但她還能控制自己,可以把那份不甘與怨恨深埋心底。她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脆弱。身爲穿越女,如今混成這副局面,已經夠讓丟面子了。如果連這點打擊都無法接受,那還真枉爲老天給她的現代靈魂了。
……
又過了數日,慶昌侯府夫人也就是何氏的三妹也生下次子,消息傳至方家,老太君倒是很高興,又逢方敬瀾父子沐休日,大家齊齊坐在松鶴堂一併吃飯,方敬瀾便提議,待慶昌侯府辦滿月酒時,就讓知禮夫婦一併前去,順便捎上如情。
老太君也正有此意,又叮囑瞭如情一番,讓她一定要聽嫂子的話,不可妄自行動。
如情心中苦笑,不就是趁此機會讓她在一羣貴婦人中露露臉,順便打打廣告,證明方家還有待字閨中的姑娘,有看得上的,趕緊下單咯……
……
“姑娘,姑娘,這幾個字怎麼認呀。”人來人往的宏國寺,玲瓏力大如牛地撥開一撥又一拔的香客,分花拂柳地來到如情跟前,興沖沖地拿着張紙條遞給如情。
正拿着繪桃花的小香扇替如情扇風的沉香接觸到她的眼色,心口緊了緊,也伸長了脖子,偷偷瞧了那籤條。
如情接過籤條,愣了下,“這是什麼呀?”
玲瓏抹了臉上的汗水,嘿嘿直笑,“奴婢在月老像前求了個姻緣籤,只是上頭有好些字不認得,姑娘,您幫我念念嘛。”
如情啼笑皆非,瞪她,“你纔多大呀,就開始思春了。”
玲瓏抓抓腦袋,“不小了,不小了,今年一過就十五了,哎,姑娘,您快念嘛,上邊寫的什麼?”
如情無耐地笑着,展開信籤唸了來:“花發應陽臺,車行進寶來執聞朝帝闕,走馬聽聲雷。”咦,這籤文怎麼如此熟悉?
沉香一字一句地在心中嚼了個遍,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卻聽到有“進寶”和“朝帝”四字,忽地雙眼一亮,喜道,“哎牙,進寶又朝帝,哇哇,姑娘,這籤應該是好籤呀。”
玲瓏拼命點頭,興奮得雙頰駝紅,“對呀,對呀,那和尚也說是上上籤耶。姑娘,您日後一定後嫁個好人家的,所以,現在急不得,急不得。”
如情愕然,“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玲瓏哈哈大笑,“姑娘,奴婢是替您求的籤呀,哈哈哈,上上籤呀……”爲了表示她的興奮,還插腰仰天大笑三聲。
如情木了會,鐵然搖頭,“這哪準呢……那年,我在齊州城,也曾去求過幾回,也曾抽到這麼一個籤。這當不得真的。”先前在齊州城的時候,她也特迷信這個,後來抽了好幾回籤,再應對現下的境遇,唉,一個字,慘!
玲瓏搖頭,又背戲法地變出一張籤來,“就知道姑娘會這麼說,所以,奴婢還給您求了一簽,喏,兩個籤,相信必有一個準。”
如情那個成吉思汗,但扭不過玲瓏的熱情,只得接過,展開來一字一句念着,“幾年空座莫人招,今日新花上嫩條,千里有緣千里會,他鄉異域也相交。幾年空座莫人招……這句話倒是挺應景的……”
擡頭,便見玲瓏那古靈精怪的小臉放大到眼前,玲瓏稀着她那“西班牙”式的小虎牙,咧脣笑道:“姑娘,兩個都是上上籤耶。”
如情再度無語,她感動於這兩個丫頭對她的忠心耿耿,可,抽到上上籤又能代表什麼呢?
不過,如今她是真的快被壓抑到內傷的地步了,有這兩個上上籤在手,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前一世的自己,考試之前都會在網上搜索星座或屬相的運程學習運之類的,後來參加工作了,一口氣當了三年的跑腿小妹,也曾迷戀占卜和屬相運程之類的算命預言,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大多時候還覺得挺有準頭的。
而這回……老太君,李氏,何氏最近外出參加高規格社交活動的次數大大增加,不是她們真的愛交際,實則全爲她的婚事而奔波,但大多時候,帶回來的消息都令人沉悶鬱積……而這兩個籤文,則是對她的一種安慰了。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又到了炙熱如火的八月,三伏天裡出門還真的要把人烤成烤鴨,往年這個時候,如情是能不出門是堅決不出門的。此刻,爲了把自己早早銷出去,也不得不頂着烈日去慶昌侯府露露臉了。
慶昌侯府從太祖皇帝開始,因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立下開疆拓土之功,太祖皇帝登基稱帝后,被封爲二等不世侯爵,當年一同封爵的六位國公,53位侯爺當中,近百年過去,慶昌侯仍能屹立朝堂,除了楊家治家嚴謹外,楊家還特別注重對子孫們的陪養與教導,如今,傳至楊啓安這一代,因皇儲之爭把寶押在今上身上,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眼光獨到,如今慶昌侯楊啓安已被列爲聖上心腹,目前任五軍都督府的左軍都督,權利薰天。其弟楊啓泰任京中十二團營都指揮使,官拜二品,也是大權在手的人物,楊家這般威勢,就算只是小小的滿月宴,前來投熱竈的人也是如過江之鯽。
聽聞京中各王府,國公府,郡王府,公主府的貴人們都前來慶賀。
方敬瀾讓知禮夫婦把如情帶出來,其目的不言而明。
因爲楊夫人生的是嫡次子,這回倒沒有嫡長子那般隆重喧赫,但四百桌席筵也夠讓人瞧了。
何氏與慶昌侯夫人是嫡親姐妹,知禮與慶昌侯爺乃同襟,雖然慶昌侯從武,知禮從文,但雙方臭味相投,倒也同流合污,狼狽爲奸,關係好得不能再好。這一層關係下來,方家也算是楊家的近親,是以,何氏與如情才下得馬車,便有丫頭在垂花門處候着了。
何氏領着如情,一路來到後院,直接進入正廳,這時候早已歡聲笑語,滿室的貴婦人齊齊坐了一堂,何氏與楊夫人的關係在場貴婦人也是知之甚祥,不敢怠慢,紛紛招呼着。
何氏的社交禮儀表現的真不錯,如情跟在她身邊,也受益匪淺,參拜了楊家諸多女眷,見着楊老夫人身邊的如美,便招呼着,“三姐姐。”
如美今天一身喜氣的大紅縷金百蝶穿花貢緞偏襟褙子,同色系金色百蝶穿花大紅裙裾,一身的珠飾明亮,富麗堂皇,與何氏打過招呼後,又與如情嘻嘻地打着招呼,“四妹妹,你也來了。許久不見,可想死我了。”
如情也握着如美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跟着笑道,“可不是,我也滿想念姐姐的。”姐妹倆一番親熱,何氏一旁含笑等兩姐妹敘完舊,這才上前一步道:“就知道你們姐妹倆感情親厚,可現在也不是親熱的時候,四妹妹,來,快把你給小侄子準備的禮物拿出來呀。”
高坐在上首的楊老夫人好含笑瞟了這對姐妹,道:“老二媳婦,我知道你想念孃家妹子,可這兒還有這麼多客人正等着讓你妹子認識呢。快把你妹子放了。”
如美脖子一縮,連鬆開如情的手,輕聲道:“妹妹去吧,呆會兒咱們再聊。”
如情點頭,又逗了纔出生不久的小嬰兒,送了兩枚親自繡的大紅色小香包,楊夫人欣然接下,含笑望着如情,望着小香包,用手捏了捏,道:“還滿香的,妹妹在裡頭放了什麼呀?”
如情回答,“白蘭花、七里香、芸香、小茴香、薄荷、白菖蒲、香茅、山羌、雄黃、薄荷葉、艾葉、白芷、藿香、丁香這些藥材,戴在身上,可避免蚊蟲叮咬。”
楊夫人雙眼一亮,“想不到這裡頭還有這麼多名堂。妹妹真有心。”
如情害羞一笑,“不過費心功夫罷了,其實也不值幾個錢的。”其實,要她送名貴的禮物,她也拿不出來。還不如自己費些心思,親手製作的,禮輕情義重嘛。
楊夫人笑道:“妹妹能有這份心,實屬難得。禮物在心而不在貴,妹妹這禮物,我着實喜歡。”
如情表示,“若夫人喜歡,那我再多做幾個來。給小公子換着戴。”然後又表示,這些香袋一般10天更換一次,就能有一定的驅蚊效果。
楊夫人很是高興,又對何氏道:“姐姐可真有福氣,居然有如此玲瓏的妹妹。”若她家的小姑子能有如情一半懂事,她就偷笑了。
楊老夫人一聽這話,下意識瞟了立在身畔的女兒一眼,這位楊三小姐嘴巴一撇,輕輕哼了聲,小小聲咕噥了句:“不就是個庶出的嘛。”
如美就立在楊三小姐旁邊不遠處,聞言大怒,心道,我自己的妹子只有我才能嫌棄的,你一個外人憑什麼呀?
但吃夠了小姑子的苦頭,及受夠了婆母的護短,如美縱然不滿,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擰着手帕,死死絞成一團。
楊老夫人瞪了女兒一眼,又輕輕瞟瞭如美,心中訝異,卻也沒多說什麼,又笑呵呵地與旁邊身穿薑黃色紅牡丹掐金錦繡華服的老婦人感嘆道:“這方家的姑娘,可真好。”
那老婦人淡淡瞟了正與何家女着說話的如情,淡淡地道:“是呀,挺可人的女孩兒。”然後又望了楊三小姐一眼,低低地笑道:“貴府姑娘也快及笄了吧,可有中意的人家?”
楊老夫人嘆息一聲,望了自家閨女一眼,眉目含笑,“這丫頭呀,眼生頭頂呢,非一般人家不嫁,害得我頭痛。不過,幸好這丫頭還算得太后她老人家喜歡,太后也曾明言,說到時候會給寧兒指婚。”
那老婦人喲呵呵一笑,“是嗎?那可要恭喜了。能讓太后老人家親自指婚的,放眼整個京城,還真沒幾個。貴府可真有福氣。”
在場諸人全是又羨又妒地說着恭喜,楊三姑娘也就是楊啓寧則驕傲地擡高了下巴,微微瞟了兩個嫂子,最後目光瞟在如美身上,如美手頭的帕子則絞得更歡了……
何家女眷面上也說着恭喜之話,但如情可以從何氏母親的臉上看到不以爲然與對三女兒的擔憂,她垂目,楊夫人在夫家受小姑子的氣,偏小姑子又深得皇太后喜歡,皇太后親自指婚的對像還會差到哪兒去,小姑子高嫁,對楊家來說還是較有利的。但,對楊夫人及如美來說,則就不大妙了呀……
何氏朝自家妹子投去同情的一瞥,又側頭與大姐餘夫人交談起來,“你妹妹嫁給我家二叔,我家三姑奶奶又嫁給了三妹家的小叔,啊喲,這輩份可真亂了套呀。”
餘夫人爽郎笑道,“可不是,如今呀,這輩份全都亂了套了。”
然後姐妹二人笑了起來,末了,餘夫人又正色道:“前不久姑奶奶才寫信來,說她也有了,估計又是個帶把的,呵,她也是個福氣的。”
一旁的如情聞言,又苦惱起來。
餘夫人又推了何氏一把,“你和妹夫成親已有數載,膝下就只文哥兒一人,這可不成呀,得多加把勁呀。”
何氏苦笑,白她一眼,“送子娘娘又不是我親戚。這哪能說生就生的。”
餘夫人“哎”了聲,“也是。不過,我聽聞,妹夫屋子裡又有了兩個通房?是不是真的?”
何氏神色淡淡,“是你妹夫上司家柯家送的。你妹夫也不好當着拒絕,也只得收到屋子裡了。”
餘夫人咬脣,壓低了聲音道:“這柯老頭可真讓人討厭……那妹夫可否有表過態?”
何氏冷淡的臉上略有了笑意,“你妹夫還是個意志堅定的。可惜,這麼幾塊大好的美色成天在眼皮子底下晃着,估計遲早也得栽進去吧。”
餘夫人皺眉,“妹夫可是爹孃千挑細選選上了,哪會有那麼不中用。妹妹放心好了,只要對妹夫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相信妹夫自會明白妹妹一番苦心了。”
一旁的如情苦笑,怎麼這對姐妹把她當空氣呀?這麼明張目膽當着她的面討論她兄長房裡的事,就不怕她向知禮告狀麼?
不過,這餘氏說話還真有水準的,明明當年是方家死皮賴臉求取何氏的,偏被餘夫人說成知禮是他們家千挑細選出來的女婿,雖然有恭維的成份,但聽着卻很受用。
佩服的目光望向餘氏,這何家的姐妹,確實是個妙人兒呀。
接收到如情的目光,餘夫人呵呵地笑着把她拉了過來,道:“好妹子,你可真偏心,三妹生了孩子你就送香包,爲何我的沒有?”
如情愕然,“待大姐姐家辦喜事,妹妹一定成雙的送。”
餘夫人噴笑,戳了她的額頭,“好你是個刁滑的,明知我不會再生了,偏還來戳我的痛處,該打。”
如晴抱着被戳痛的額頭,叫道:“怎會呢,大姐姐這麼年輕,再生個十個八個都沒問題。哎,算了算了,大姐姐還是不要再生了吧,再生,我這雙手就抱廢了。”說着攤開她的青蔥十指,苦惱道:“前陣子如真大姐姐才生了小侄子,如今,二嫂子又有了,我又有得忙活了。若是大姐姐再來一個,那我就真的忙不過來了。”
餘夫人及何氏捂脣大笑,何氏笑道:“活該,誰叫你有一雙巧手呢?不使勁的壓榨如何對得住自己?”
如情故作苦惱,又笑鬧了一番,何氏也不忘自己的任務,拉了如美作陪,又帶着如情不動聲色地拜見了其他貴婦。
拜何家姐妹所賜,今日如情倒沒怎麼受到拮難,如情拜見了兩位郡王妃,四位太妃,五六位國公夫人及旁支偏系,還有各侯爵伯爵之家的夫人奶奶,如情一直保持着七分落落大方及三分害羞的笑,得到千篇一律的讚賞:
“這孩子生得可真水靈……”
“這孩子眉目可真好……”
“這孩子生得真乾淨……”
……
也有真心誇獎的,把如情拉在跟前仔細打量詢問的,這時候,何氏便用她強大的記憶力搜索這些婦人家中或許還會有的待娶男兒,覺得靠譜,便一個勁兒地推銷如情。
比方說,遇上永慶伯府夫人,這位夫人埋怨如情居然把她給忘了,何氏便道:“我這妹平時候都愛做些女紅,估計把眼睛給熬壞了,所以沒能認出夫人。”
然後這位夫人便憐惜地拉着如情道,“女紅再是重要,但身體也要顧纔是。我那有些鮮活的金魚,改日派人送你一缸,時常瞅着游水的小金魚,對眼睛有好處。”
如情羞澀地答應了。
遇上某總兵夫人,這位夫人問如情生庚年歲,如情乖巧作答,那夫人便道:“敢情好,與我家閨女年紀相當呢,可惜性子卻大大不如你。姑娘若是得空,可時常去我那玩,順帶教教我那閨女閨秀之道。”
如情表示:“夫人廖贊,如情陋質,不敢妄自託大。”
這位總兵夫人又笑呵呵地表示,一定要去她那玩,她孃家一位遠親才從海寧捎了些西瓜來,又大又甜,最後又表示,“聽聞方家祖籍也是海寧的,呵呵,真算起來,咱家也算得上半個同鄉。”
何氏憶起這位總兵夫人膝下也有兩個嫡子,覺得有戲,便代如情滿嘴答應。然後又領着如情與別的夫人拜見。
方敬瀾雖丟官貶職,但方家兩個哥兒卻是大有前徒,再加上方家又有幾位實力相當的姻親,平陽侯府的鐘家,清貴派的何家,熱門侯爵之家的楊家,及豫郡王府,個個顯赫,各有本領,如情雖只是庶出的,但卻是記在方家先位夫人大李氏名下,由此便能推算出如情也是深受兄嫂喜愛的,若是娶到她,便能與這些實力派的各個家族牽到一起,不說被關照,至少在官場上的道路又寬了幾分。
如今瞧着何氏對這個妹子這般上心,好些眼光毒辣的已有計較,對如情格外的親熱。
侯昌侯府身爲二待爵位,前頭排坐的女眷大多都是比之高或對等的品秩及實力雄厚的女着,
相較來說,超越一二品朝庭大員的伯爵夫人則還排到了後頭,這些二十來位伯府夫人則走馬觀花的略作介紹,在介紹永寧伯夫人云氏時,在場諸人大都知道江夫人與如情的過結,紛紛訝異望了來。
雲氏面色僵了僵,卻仍是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何氏若無其事地對如情笑了笑:“這江夫人妹妹也認得的,就不必再介紹了。”
如美受到啓發,拉着如情介紹其他夫人太太來……
雲氏受了個好大沒臉,其他夫人的竊笑令她心下惱怒,卻也若無其事地哄着手上的小嬰兒。
又過了會,靖太王妃駕到,楊老夫人及在場女眷忙起身相迎,靖太王妃一襲米色遍地纏枝芙蓉花的錦緞單裳,偏墮馬髻上插着一支赤金與紅寶石的簪杈點綴,反正更加光彩照人,雍容華貴之氣頓顯。
與楊老夫人寒暄了幾句,又抱了小嬰兒逼弄一番,從丫頭手中拿過一塊赤橙橙的玉鎖遞給楊夫人,“一點見面禮,不成敬意。”
楊夫人連忙雙手接過,“多謝太妃賞賜。”然後靖太妃與楊老夫人坐到一塊,楊老夫人又笑着叫女兒上前與太妃磕拜。
楊啓寧紅着臉兒,小碎步上前,恭敬下拜,靖太王妃含笑雙手虛撫,上下打量一番,對楊老夫人笑道:“這才幾日不見,貴府姑娘越發端莊了。”
楊老夫人呵呵一笑,“太妃廖贊,這丫頭呀,可淘氣了。”
楊啓寧不依地嗔了母親一眼,嬌嗔道:“娘就愛拖女兒後腿。”
一陣大笑出聲後,靖太王妃又從丫頭手中拿了枚絞金銀絲嵌寶珊瑚梅花簪親自給楊啓寧戴上,溫和道:“前些日子你行及笄禮時,我不在京城,卻給落下了。現在補上,你不會怪我吧?”
楊啓寧神色嬌羞,嚶嚶答道:“太妃美意,寧兒感謝都來不及呢,如何還敢怪罪娘娘?”
靖太妃又溫和地道:“聽聞太后要親自替你指婚,可有中意的男兒?”
楊啓甯越嬌羞,擰捏着不肯說話,楊老夫人見狀連忙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向疼她,想必心中已有了數,斷不會委屈了寧兒。”
靖太妃含笑點頭,這時候,已有丫頭端了茯盞來,楊啓寧親自接過,小心翼翼放到太妃身畔的紫檀木束腰茶凡上,恭敬道:“太妃請用茶。”
衆人一瞧這架式,大至也明瞭這楊家三姑娘心中所屬了,紛紛低頭竊竊私語着,如美見狀臉色很不好看,卻除了絞手帕外,也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