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記住你說過的話,仍是趙氏管家,若待我回了京,蘇氏不願放下中饋,到時你可別怪我整治蘇氏。”老夫人周氏淡淡的威脅道。
“到時一切都聽母親。”林元溪嚴肅的面容滑過一抹喜色,乖順的將母親攙進內堂休息。
林元溪帶着蘇氏和林子豫先行離去,趙氏面上不說,心中卻是不太高興,這種陪同老爺出面省客之事一向由正妻出面,哪有妾室代替,三夫人雖成爲夫人,但實則還是妾室,林元溪兀自帶着蘇氏離去,便是下了她的面子,待她日後見到那些相熟的夫人太君,怕是要被笑死。
林初晗近幾日也忙得很,得把自個東西收拾收拾,能帶去的全都帶去,想留下的列個單子交給吳管家,若是不能帶走又不想留下,便要找人家賣了去,這種事一般都是貼身人去做,不好交與他人,否則指不定要被人從中納私多少銀子,林初晗的東西還真不少,尤其是最近夫人老爺賞賜之物,加之前陣子老夫人特地吩咐,把林初晗以往缺的物什都補回來,那些個傢俱、錦緞、花瓶香爐全都十成新,留在院中封塵未免可惜。
大夫人留了話,除了這處宅子留下,其他屋地全部賤賣,到時會留下幾個僕從看守府邸,所以這些個傢俱什麼可以留下,不過想來大部分主子都會變賣,畢竟此去京中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或許根本不會回來,與其留着化爲塵埃,不如變賣成銀,手頭多些銀子還能安心些。
所以林初晗最後還是賣了,不過所得銀子她都分給院裡丫鬟小廝,讓他們自己處置,畢竟此去多年,不知何時能歸,若他們在這裡有什麼朋友親戚,也可打點一二。
就這樣,半個月後,瑞安王府終於打點妥當,府門外停着一輛輛精緻寬敞的馬車,府裡主子一一上了馬車,待行禮打理妥當之後,一行人便離開住了多年的王府。
一路上,好奇湊熱鬧的百姓紛紛伸着腦袋駐足張望,足足跟了一路,待臨近城門,才消停下來,說實話,林初晗對徽州城並無太多感情,對她來講,徽州城不過是她生命中一處微不足道的落腳點,離了也就離了,無絲毫不捨。
因着瑞安王府人數衆多,各個主子也各有用慣的奴僕下人,動不得、離不得,只能一道帶了去,那些個沒主子庇護,卻是府裡多年家生子的奴僕,對王府忠心耿耿,更是不能隨意亂動,於是,便有了這如十里紅妝般的蛇形車隊,一眼望不到邊,除了王府主子下人之外,還有林元溪留下的王府護衛和特地從兵營中抽調的一批士兵隨行保護,想來安全該不會有問題。
車隊中一共有四輛較爲奢華精緻、寬敞華貴的馬車,爲首的一輛自然是老夫人搭乘,因着三小姐林初靈孤身一人,便隨老夫人做伴,緊跟在後頭的便是大夫人一家子,雖說是一家子,但裡頭卻只有趙氏與三少爺林子皓,大少爺林子軒一家子被趕去後頭馬車裡,理由是林子皓身子不好,須得在車廂中烹煮藥材、也見不得風,他們二人在那不太方便,加之劉氏又是女眷,總不好同林子皓同乘一車,所以才讓林子絢帶着劉氏另處一車廂,
再後頭是二夫人一家,最後一輛馬車原是備給三夫人蘇氏,但蘇氏毅然隨同林元溪趕往京中,便無人使用,最後還是趙氏發了話,給了柳氏一家子,纔不至於空車而行,當然,妒忌的快發瘋的姨娘們也不是好惹,一路上盡是些瘋言瘋語、尖酸譏諷。
這一路可謂是苦不堪言,一方面需要趕路,另一方面有大雪阻路,今年尤其氾濫成災,大雪幾乎成天的下,沒有停息的日子,有時大,有時小,連呼出的水汽好似隨時都會凍結,好在他們準備充分,便是被大雪圍困,也可隨處紮營,再擇它地繞路而行,也因此,幾乎沒有停車的日子,一路皆是疾馳而過,不過可苦了從未出過遠門的夫人和小姐,馬車顛簸不說,便是每日吃食也大幅度下降。
“娘,還有幾日才能到啊。”林初晗好似軟骨頭一般半倚在車廂中,腰痠背痛、渾身乏力,她在車上顛了快有十天,下地的日子卻不足一日,還能保持清醒,已經很難得。
“按照現在的路程計算,少說也要一個月,這還是快的,若是遇到大雪封山,過不得,回不得,怕是還要更久。”柳氏端坐在火盆前,就着窗外的光線,不停縫縫補補,想了一會兒才道,瞄了一眼半躺着的閨女,嘆息着搖了搖頭,也就晗兒恁多事,他們能有這麼大一輛馬車已經很好,累了還能躺着歇一會兒,若是去了其他姨娘們的小車,人多不說,地方還小,想好好歇歇腳都要排隊。
“不要啊,會死人的,骨頭都要斷啦。”林初晗毫無形象的癱在車廂內,愁的一張臉都擰成一團。
“什麼死不死,多不吉利,給我呸出來。”柳氏聽了不喜,目不斜視的盯着手中的錦緞布匹,悅耳的聲音從那粉嫩的小嘴中傳來,顯然這一路上已不止一次糾正林初晗的言行,早就習以爲常,要說她這個女兒近來是越變越好,唯有一件事讓她不悅,晗兒是越來越沒個形象,經常口出惡言不說,還坐沒個坐相,站沒個站相,不管她說多少次都沒用。
“哦……呸呸呸……”林初晗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就這麼躺在車廂裡,張嘴連呸三聲,然後……林初晗懶懶的抹了把臉,口水都噴臉上。
突然身下的車廂劇烈抖動起來,最中央的炭盆都差點兒顛散架,還好茗香眼疾手快隔着抹布給扶住,柳氏慣性使然道:“絢兒……酸梅子。”
“哦……”林子絢小小的應了一聲,將右手中的書卷換到左手,然後用右手在左手袖子裡摸了摸,拿出一個小包裹來,取了一粒酸梅子丟到林初晗嘴巴里,再繼續讀自己的書,林初晗砸吧着嘴裡的酸梅,感覺上涌的胃酸平息下來,胸口也沒有那麼悶、那麼堵,長長吐口氣:“哎……”
“既然沒事就快些坐起來,女孩子家家這樣躺着像什麼樣?”柳氏頭也不擡的囑咐道,林初晗好似翻了殼的烏龜一般,擺了擺四肢,慢騰騰的翻了個,蔫兒蔫兒的應道:“哦……”
“呵呵呵……瞧四姑娘懶得,若是地上有個洞,估計就直接鑽洞裡不出來。”茗香瞅了一眼林初晗的模樣,忍不住掩脣笑了笑。
“……
我想冬眠。”林初晗慢慢靠着身後的車廂,不停揉着翻滾不熄的肚子,眨巴着被折磨的暗淡不少的亮眸,悵然若失道。
“呵呵……”柳氏同香茗相視一眼,頓時樂呵呵笑出聲。
突然身下的馬車又是猛的一顫,林初晗剛覺得有些不舒服,一顆酸梅子就被塞進嘴巴里,林初晗也不怕嗆着,慢悠悠含着酸梅子朝外頭望了一眼:“怎得還不走,不會又是大樹折了擋了路,要繞道吧。”
“等一會兒就知道……晗兒,你莫要着急,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沒耐心,這可不好。”柳氏嘮嘮叨叨道,最近她真是太忽視晗兒,以至晗兒養成這副性子,不成,得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掰回來。
果然,不一會兒,前面便有軍營中的尚百戶,一路慢行而過,一一通知道:“前面大雪壓彎了樹枝,兵卒正在搬運,現在就地休整,半個時辰後,再繼續趕路。”
“太好了。”林初晗一聽能下地活動,立馬活了過來,高興在車廂裡就蹦躂起來,也虧得馬車夠寬敞夠結實,不然早就被林初晗這小身板給壓塌,激動的林初晗剛要掀簾子往外跑,就被柳氏給叫住。
“慢着,把披風穿上,仔細別凍着,還有毛手套也戴上,手爐也揣上……還有傘,別忘了。”
林初晗委屈的瞅了一眼柳氏,鬱悶道:“娘,女兒只是出去轉轉,又不是出遠門。”
柳氏笑嗔了一眼自家女兒,多囉嗦一句:“你也不看看外頭雪下得多大,天寒地凍、寒風凜冽,除了你老是往外頭跑,誰會出去,車廂裡頭多舒服,又大又寬敞,燒着火盆暖和的緊,想躺就躺,想坐就坐……”
林初晗雙手一捂耳朵,扯過斗篷就往外頭跑,連毛手套都未戴,也不管柳氏在後頭怎麼喊,林初晗就是不回頭,外頭原本排成一排的馬車此刻圍成一個圈,最中間自然是府裡主子的馬車,緊貼着的便是府中下人車廂,最外頭乃是府中侍衛及軍營中的士兵,軍中士兵由尚百戶統領,府裡由年侍衛掌管,不過大部分還是聽尚百戶,畢竟是上過戰場、見過世面,以經驗來說,年侍衛可比不上。
“四小姐,又去閒逛?小心着些,不要逛太遠,這附近該沒什麼兇物,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別跑太遠,若有事您就喊一聲,小的能聽見。”守在外圍的士兵見怪不怪的看着林初晗,知道她要去林子裡逛逛,也不阻攔,不過多叮囑一句。
“晗兒曉得,晗兒就在附近轉轉,不會走遠……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們,沒日沒夜巡邏不說,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林初晗柔柔的笑了笑,再次恢復大家閨秀模樣,她也就在自家人面前纔會不顧形象,遇着外人自然要佯裝一番,怎麼都不能失了瑞安王府面子不是?
“沒事,這是我們該做。”小兵卒傻兮兮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臉頰也有些紅:“小姐,需要小人幫您去拿把傘嗎?”
“不用,我瞧這雪下得也不算太大,再說我一會兒子就回來,不用那麼麻煩。”林初晗輕輕擺了擺手,便頭也不回朝林子裡頭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