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順着瓷瓶往上看,是一隻纖細白嫩,寬大圓潤的手掌,林初晗疑惑的接了過來,問道:“這是什麼?”
“……給你吃的。”樓冥軒乾巴巴道。
“哦……吃幾顆?”林初晗不在意的晃了晃瓷瓶,從裡面傳來叮叮咚咚的細小聲音。
“……一顆。”
林初晗聽罷,拔出塞子,倒了一粒深棕色的藥丸,想也不想就塞進嘴巴里,對面的樓冥軒冰冷的面容,溫柔不少,多說了一句:“明日巳時我會過來。”
“嗯……我在這裡等你。”林初晗將瓷瓶收進懷裡,仰着腦袋,笑了笑。
“……需要我幫忙嗎?”樓冥軒覺得他今天真是多嘴多舌,不像他一貫做事風格,但他忍不住就想多問一句。
“幫什麼忙?”林初晗反問道,不是她傻,誰讓樓冥軒說話總是隻說一半,又或是隻有一個詞,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裕陽王府。”
“不用了。”林初晗淡淡拒絕着:“我已經派人去解決這個問題,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咱們等着瞧就行。”
樓冥軒低垂着腦袋,望着林初晗露在外面的手指,仔細打量一眼,突然看到什麼異於平常的東西,猛的一把握住林初晗的右手,問道:“這是什麼?”
林初晗動了動手指,在她右手中指上,有幾個紅色小點,無波無瀾道:“被針扎的……疼得要命。”
沉默的握着林初晗的手指,伸着食指,輕輕蹭了蹭上面紅色小點,林初晗有些發癢的縮了縮……突然,兩人發覺不太對勁兒,同時扭頭望向旁邊敞開一條縫的窗戶,只見池鈞寒正偷偷眯着眼,偷窺他們兩個……
“呵呵……晚上好……想吃點什麼嗎?”池鈞寒傻兮兮的笑了起來。
“……她們兩個呢?”林初晗翻了個白眼,自如的把手掌收了回來。
“扔進狗窩了……”
“……”
“……我要烤鵪鶉。”樓冥軒乾脆道。
“……我要醬肘子……算了,還是給我來只脆皮香豬……差不多夠吃了。”林初晗摸了摸肚子,想當然的點了點頭。
“……”人家不過是開個玩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嗚嗚……
於是,三個人趁夜偷偷溜到王府的廚房,廚房外面大門鎖了一個鎖頭,不過這難不倒從小就喜歡到處溜達的池鈞寒,一根嫩黃嫩黃的稻草就解決了形同擺設的大鐵鏈,三個人靜悄悄的進了廚房,開始一頓大搜索。
幸運的是,她們找到半盆子喝剩下的雞湯、一大盤子東拼西湊的醬肉、一隻完整的烤雞、一盤子滷水鵝、一盤子烤老羊肉(這是池鈞寒這個肉食專家聞出來的),外加幾盤子素菜。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林初晗握着整隻烤雞,開始秀氣有禮又速度的啃起來,惹得另外兩隻不住側目。
“快吃呀,再不吃可就沒有了。”林初晗說話的空擋,一隻整潔乾淨的雞架子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切菜板上……
“呃……你幾天沒吃飯了,林妹妹?”池鈞寒嚥了咽口水,問道。
“嗯……我每天都有吃,不過只有半個饅頭。”林初晗一邊啃豬蹄子,一邊喝口雞湯。
“……一天三頓,每頓半個饅頭?”池鈞寒歪着腦袋,不可置信道。
“不……一整天才半個。”
“林妹妹,你好可憐,以後哥哥養你吧。”池鈞寒哭哭啼啼的撲了過去,林初晗握着手裡的
胡蘿蔔,轉了轉身子,池鈞寒就撲空了,摔進一堆菜葉子裡。
“你……還是算了吧。”林初晗嫌棄的撇了撇嘴角。
“林妹妹,你真是越來越壞……跟小軒軒一樣的壞。”池鈞寒頂着一腦袋菜葉子,委屈的對了對手指。
次日,老夫人早早的起了牀,來到位於王府角落裡的祠堂,大清早的,也不知守門的跑哪兒偷懶去,不見蹤影。
杜媽媽得了消息,立馬帶着人前來迎接。
“都起吧,四姑娘呢?”老夫人嫌棄的皺了皺眉。
“就在裡面,奴婢帶您進去。”杜媽媽緩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的領着老夫人去了裡屋。
孫媽媽見着杜媽媽怪異的舉動,忍不住問道:“杜媽媽,您沒事吧?”
“奴婢沒事……前面就快到了。”杜媽媽帶着老夫人去了第二進院子中,另外一間較大較爲舒適的屋子。
“晗兒換地方了。”老夫人沉聲問道。
“回老夫人,是的,因着之前那間屋子太破、太舊,天氣又冷,咱們這木炭又少,所以奴婢做主,給四小姐換了間屋子……到了。”杜媽媽停在靠東側一間屋前,推開門,帶着老夫人走了進去,裡面,林初晗裹着厚實的毯子,跪在小几前,默寫着女戒。
老夫人這次見着林初晗,莫名的覺得有些心虛。
“晗兒……身子可好?”
林初晗書寫的毛筆一頓,慢慢放在筆架上,褪下厚實的灰色毛毯,起身行了禮:“見過祖母。”
老夫人衝林初晗走去,伸出粗糙寬大的手掌,輕輕握着林初晗嬌嫩的纖手,凝視着林初晗略微憔悴的面容,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林初晗奇怪的回望着眼前的老夫人,總覺得老夫人今天相當怪異,這張臉充滿了憔悴與……可憐,她可憐誰,自己嗎?爲什麼?
“不知祖母今兒來,有什麼事?”許久過後,老夫人都未開口,林初晗耐不住性子,忍不住主動開口詢問。
“……我來接你回去。”老夫人好似被驚醒,吐了口氣,鬆開了手掌,整理一下心情,再次擡起頭,又變成那個高貴雍容的詁命夫人。
“祖母您在說什麼,晗兒怎麼聽不懂,您不是讓晗兒在祠堂罰跪一月,靜思己過、反省過失,期限未到,晗兒怎能提前出去。”林初晗一副乖順聽話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不那麼乖巧。
老夫人斜覷了一眼林初晗,揮了揮手,讓其他人先下去,待屋中只有他們二人,才道:“晗兒,你是聰明人,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你孃親她病了,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她?”
“孃親病了?她身子如何?”林初晗一聽孃親生病,忍不住着急。
“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老夫人狡猾道。
林初晗有一瞬間,想要出去的意思,但只要想到自己進入祠堂那天,他們娘三個說的話,就強忍着、按捺下這種急躁,微微勾了勾脣角:“不用了,有絢兒照顧孃親,該不會有事,別看他是個男娃,卻比晗兒細心得多,府裡的下人也不是擺設,總能幫上忙……再者,朱大夫醫術高超,有他看着,晗兒還有什麼可擔心。”
老夫人望着油鹽不進的林初晗,突然有些想笑:“咳咳……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不過分,我可以滿足你。”
睨了一眼淡然無波的老夫人,林初晗忍不住猜測,她今天怎得這麼好說話。
“晗兒要給孃親升位……”林初晗微微仰着腦袋,帶着一絲傲慢,玩味
的望着對面驚愕不已的老夫人。
“你在開玩笑?”
“您說呢……祖母?”林初晗和顏悅色道,止不住的得意。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夫人立馬變了一張臉,陰沉道,她真是看錯四姑娘,原以爲雖是個有心計,心思卻淳厚的姑娘,沒想道居然敢奢想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野心被養得越來越大。
“爲什麼不可能?”林初晗本是隨意一說,不過嚇唬嚇唬周氏,但說出口的瞬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仔細想想,還是很有可能:“孃親柳氏,論品行,府裡哪個敢說一句不,論修養,那也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比某些個表面裝高貴,內裡虛僞骯髒的人,要好太多,再者,我孃親伺候父親多年,又有一子一女,也算是功德無量,我實在想不出祖母有什麼理由拒絕……而且,父親回京一事,孃親可是使了大力氣,換句話,若是沒有孃親,回京一事可能根本成不了。”
“那又如何?這是柳氏該做,若老爺好不了,柳氏也別想有好日子,便是爲了她自己,她也必須出手相助,這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助力。”老夫人冷淡淡的回答,沒有憐憫,沒有可憐,只剩下長輩的威嚴。
“那晗兒回頭告訴孃親不要出手如何?姨母在京城也不容易,別再爲了父親的事,耽擱了自己的前程,您說,對與不對?”林初晗淡淡的威脅道,別看她年輕,說話沒什麼分量,但從她體內,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光輝,卻是越來越難以遮掩,那種處之泰然、巋然不動的態度,那種自信、自強、生生不息的光芒,那種雍容華貴、清新淡雅、與衆不同的氣質,每一樣,都是那麼的吸引人,不過她現在還小,還未見識多少、經歷多少,等她去了京城,在那個五顏六色的大染缸中,才能真真正正讓她覺醒,有了他人做對比,才能更體現她的珍貴與純真。
老夫人恨得差點兒咬碎牙齒:“哼……威脅我可沒用,有本事你就自己送信兒去京城,看你能不能送到。”
“以晗兒的本事,自然是別想送到,但晗兒最近新認識個朋友,她倒是京城人士,也有些關係,想來姨母該會喜歡晗兒這個侄女同她聯繫……祖母您說,姨母若是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侄子和侄女,會不會邀我們去皇宮一遊,有可能的,是不是?”林初晗得意洋洋道,實則告訴周氏,她們便是真的不管此事,周氏也不能對他們如何,要知道宮中有人好辦事,便是想動他們,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你未免想得太簡單,一個無用的窮親戚,哪個會費心思經營。”不是老夫人潑冷水,而是她看慣了京中交際圈,人與人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
“不試試,誰會知道結果?”林初晗雖然表現的自信滿滿,但實際上,她也知道這層關係有多麼薄弱,或許早年孃親和姨母關係很好、很親密,但多年未相見的空白是無法彌補,姨母究竟變成什麼樣,孃親也並不清楚……但周氏並不知道這一切,所以,林初晗這麼一說,還是很有用處,至少能暫時威懾一下週氏。
“你堅持如此?”老夫人不再和林初晗糾纏,直接問道。
“……是。”林初晗無畏懼的直視周氏,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就繼續在這裡待着吧,什麼時候待夠了、想清楚了,再出來。”老夫人下了最後通牒,冷冽的睨了一眼林初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祠堂。
獨自留在屋裡的林初晗,緩緩翹起脣角,吐露着:“你遲早會來求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