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一擡是陸府的賀禮,大家看見上頭的石像沒?那就是陸府送來的賀禮,青石板雕刻的石像,比咱們腳底下的泥土還便宜,堂堂一位知州大老爺,若沒銀子送禮便罷,咱們王爺也不是非讓他出這個銀子,可陸知州是什麼意思,就送了這麼個便宜又普通的雕像,哼……也不知咱們徽州城老百姓那些民脂民膏,都被陸大老爺吃到哪去。”小廝陰陽怪氣道,惹得全城百姓憤懣不已。
“就是,從咱們這撈的銀子都哪去,就送這麼個東西,也不嫌丟人。”
“可不是,要我說這些當官的各個都是吸血鬼,銀子只知進,不知出,讓他們扔點銀子出來就跟要他們老命似地。”
“這可還是咱們的銀子,他們都恁小氣,若是讓他們出自個銀子,豈非跟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一般疼。”
“這些個當官的都一樣,見利忘義、貪贓枉法,用咱們的民脂民膏,花天酒地、紙醉金迷,極盡奢華,什麼時候管過咱們老百姓。”
“對呀……”
一時間,街上百姓的情緒有些激昂,直到有人把話頭再次引向被衆人圍在中央的小廝那裡,才消停些。
“那王爺給的是什麼回禮?”
小廝鎮定自若的擺了擺手,便有僕從將後面一擡上頭蓋着的紅布掀了下去,就見着上頭除了碎青石,只有兩樣東西,一樣便是周氏的金柺杖,還有一樣是梨花木躺椅:“這是我家老爺特地爲陸大少爺備的回禮,瞧見沒,那根黃金柺杖可是咱家老夫人的,上頭鑲着一十八顆品色上乘的寶石,就這麼一根柺杖,可值千金,老夫人爲了陸大少爺那條殘腿,可是把自己最愛的柺杖都給拿出來……至於後頭那個躺椅,是咱們王爺特地找能工巧匠製成,陸大少爺現在瘸了一條腿,誰知日後會不會另外一條也跟着瘸,所以王爺就先替陸大少爺備了一梨花香木製的躺椅,省的日後需要的時候手邊沒有。”
“嘿嘿……這一招可真絕,你們說是不是?”
“哈哈哈……這種賀禮才配他們陸府,回去我得喝兩盅,跟兒孫們好好嘮嘮。”
“我也是……哎呦,我的老母雞還在鍋上燉着,不跟你們聊,我得先回去。”
……
就這樣,裕陽王府和陸府的醜事被無限放大,搞得全城百姓人盡皆知,面子都快丟到臨近城鎮,兩府的人足足成了全城百姓一個月的笑談,連府中下人都不敢隨意出門子,不然等着被吐口水、扔菜葉子。
“父親,咱們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幹坐着,咱們可是當衆被人扇了臉,難道就這麼算了。”陸孝禮瘋狂的大吼大叫,不停敲打着手中木柺杖,而他對面正是那根黃金柺杖和那把雕花躺椅……
“你還想怎麼着,若不是你們兩個鼓動我去瑞安王府,你又怎會變成這副模樣?”陸知州虎着一張臉,斜了一眼陸孝禮的那條腿,還好他從未想過讓長子走仕途之路,否則,他不悔的腸子都青:“這是你自找,怨不得他人。”
“老爺……”王氏心疼兒子,嗔怪了陸知州一眼,兒子都成這副模樣,就不能好好跟兒子說話,竟還落井下石,哪有個做父親
該有的模樣:“就不能請那人幫幫忙?”
“幫忙?你好大的架子,那位大人不過讓咱們幫着下下瑞安王的面子,千叮嚀、萬囑咐,莫要直接同他對上,你倒好,咱們不自個出馬,到讓那位大人替咱們出頭,還能有咱們的好?”陸知州一聽就皺了皺眉,果然這些個事就不該同後宅女眷提,若不是瞧着大兒子越來越消沉,他也不會把事給說了,這下可好,那可是個心狠手辣、殺人不見血的主,他們居然以爲這樣的人會替他們出頭?不把他們牽連進去就算好……真是一羣蠢豬。
“行了,此事到此爲止,最近都給我消停會兒,別給我出去惹是生非,到頭來還要我給你們擦屁股。”陸知州肥嘟嘟的的臉說不出的陰鬱,嘴角垂得褶子都快出來,他每日與那些同朝爲官的同袍‘好友’針鋒相對也能保持面不改色、始終微笑,可他發現一回家反而不能維持鎮定自若,這嘴角回來幾天就耷拉幾天,估計再過一段日子,他想笑也笑不起來。
“可是父親,他們欺兒至此,您就一聲不吭,裝縮頭烏龜嗎?”陸孝禮自打瘸了腿,腦子好似也跟着一道瘸,說起話來連腦子都不過。
“放肆,我是縮頭烏龜,你又是什麼,龜兒子嗎?”陸知州虎着一雙眼,惡狠狠瞪着因站了太久,有些不穩當的陸孝禮:“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沒有柺杖你連站都站不起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老爺,禮兒可是您的兒子,您怎麼可以這樣說他?”王氏訝然道,這是怎了,老爺以前可是最喜禮兒,從未如此嚴厲的吼斥過,今個兒怎得一次次折辱禮兒。
“兒子?哼……我陸仁義可不止他一個兒子,若他再不知爭氣些,遲早我就當沒這個兒子。”
“老爺……”
陸府後面發生什麼暫且不提,瑞安王府在柳氏的計策下,挽回些許面子,衆人便將不愉快暫時放在一邊,繼續賞花弄月、增進感情。
但是就在晚宴即將結束的一刻,林東再次慌慌張張走了進來,急聲道:“王爺,王……王爺……”
林元溪條件反射的抖了抖眼皮子,他現在一聽見林東的聲音就感覺沒什麼好事,尤其是林東略顯驚慌的時候,事絕不會小,林元溪略顯鬱卒的嘆了口氣:“又怎的?”
“有,有,有……“顯然林東跑的實在太快,一時還未喘過氣來。
“慢慢說,這次又是哪個府的送了什麼讓你爲難的東西?”林元溪雖然不想這樣說,但好像他在徽州城的人緣越來越差,真是沒想到除了那兩個府,竟還有其他人敢來折辱他。
林東深深吸了口氣,驚喜道:“老爺,京中來信了。”
噼裡啪啦……咣噹……啪……啊……
林元溪失控的撞到桌子,先是撞得桌上酒水全都灑出來,繼而又踢翻了椅子,再推倒了母親的柺杖,後又踩到趙氏的腳尖……這才慌慌張張站了起來,有些結巴道:“真,真,真……真的?”
“是真的,老爺……這是京中送來的信,您快瞧瞧。”林東將似寶貝般握在手中的信件遞到老爺手上,林元溪顫抖的接了過來,仔細瞧了一眼手中的信封,在右
下角的位置有專屬吏部的印記,也就是說裡面有他升遷的最後決定……
林元溪激動的拆了幾次都未拆開信件,緊張的手心全是汗水,狠狠在身上擦了擦,才抖着手將信封撕開……在座的除了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及柳氏子女三人,知曉這封來自京城的信有多重要,其他人皆是一頭霧水,其中尤以老夫人爲最關注,能否回到京城,她是除林元溪之外第二個最關心之人,也是最爲關心林元溪前途之人。
這羣人中又以林初晗最爲輕鬆,因爲她早已知曉答案,並非因爲前世記憶,而是今早某人送來的信中早以有所暗示,而比起前世,這一次,升遷信顯然早到數日,若非池鈞寒信中提起,她怕是也猜不到。
“哈哈……哈哈……”林元溪神色莫名的看過信封,一把揪住白色書信,仰着脖子,狂傲的大笑起來,一聲接一聲,好似將心中鬱結全部釋放,隨着朗朗笑語全部消失殆盡,只剩下自信與不停綻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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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兒,結果如何?”老夫人周氏久等都不見兒子宣佈消息,急的胸口砰砰砰亂跳,忍不住打斷兒子的長嘯,焦急的追問道。
林元溪這才收斂笑聲,滿臉喜色的衝周氏賀喜道:“母親,您馬上就是戶部從四品尚書右丞的母親……咱們能回京了。”
“真,真的……”老夫人哆哆嗦站了起來,一把推開孫媽媽的攙扶,她要自己站起來,她要自己確定消息的真實性,他們真的可以回京?真的可以嗎?老夫人情不自禁淚流滿面,渾濁深邃的老眸通紅一片……
“母親。”林元溪見母親竟高興的哭了,忍不住哽咽出聲,上前慢慢攙扶着母親:“真的,咱們真的要回京城,吏部來的信,讓兒子即刻動身,不得有誤,您自個瞧瞧。”
老夫人接過升遷信的瞬間,雙眸溢滿淚水,只能不停點着頭,卻是一個字也未看清,但她知道,他們終於可以回到天下權勢的聚集地,這是板上訂釘的事實,沒有虛假,沒有欺騙,如果她想,她現在就可以動身離開。
“這真是太好,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恭祝老爺升遷之喜,日後定能青雲直上、加官進爵。”蘇氏喜滋滋的同林元溪道喜,其實心裡最高興的便是她,前幾日她父親還來信,讓她想法子跟京城搭上線,她父親準備將生意做到京城,但那個地方關係錯綜複雜,若無一點身份背景,簡直寸步難行。
蘇氏最近正愁此事,前陣子她藉着王爺即將歸京的消息從父親那弄了不少銀子,若是此事辦不成,她怕是會成爲棄子,現在可好,她說得話成了事實,老爺馬上便要重回京城,她也將重又獲得孃家幫扶,簡直一石二鳥。
“是呀,妾身一直就說咱們老爺乃是人中龍鳳,現在不過蛟龍潛水,待他日浮出水面,便化真龍,龍騰虎嘯、呼風喚雨……現在可不成真?”唐氏洋洋得意道,那雙柔嫩的小手不停扯着帕子,激動的臉都紅,唐氏是地地道道的徽州人,從小便在城中長大,從未去過他處,京城對她來說是個夢幻的地方,她聽府中其他夫人提過,那是個讓人大開眼界、留戀不已的地方,只要去過一次,定會愛上那種俯瞰衆生的權勢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