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豫這話可謂是大不敬，自古以來，老爺身邊的位置乃是正妻，正妻不在按照順位便是二夫人，三夫人，其他姬妾，但林子豫居然妄言直說林元溪身邊位置是蘇氏，不是別有用心，就是野心勃勃，況且他竟當着府中丫鬟婆子主子的面頂撞大夫人，簡直是坐實了謀奪正妻家主的位置。
“嗚嗚……老爺，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妾身在府裡向來循規蹈矩、不敢逾越，生怕惹了什麼是非，可即便如此，也有人看不起妾身，不尊妾身，想把妾身拉下馬，妾身這個當家主母沒法做了，老爺乾脆休了妾身，令她人頂替好了。”趙氏委委屈屈的紅了一雙眼，悽楚道。
林元溪一時間面上浮着一層寒霜，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蘇氏，寒聲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不敬長輩，頂撞家母……還是說你真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老爺，妾身沒有，妾身入府多年，從未有過這種欺師滅祖的心思，妾身一向敬愛姐姐，以姐姐爲尊，怎會有如此惡毒想法……豫兒也不是故意，他只是太擔心妾身，纔會一個不小心說錯話，在豫兒心中，姐姐比妹妹這個親孃在他心中分量還重，豫兒是最尊敬姐姐，他只是一時糊塗，求老爺念豫兒還小，饒過他這一回吧。”蘇氏煞白了一張臉，在地上不停磕頭，發出‘咚咚’的聲響，讓其他受夠蘇氏窩囊氣的姨娘們心中樂個不停，連同與她關係最爲密切的唐姨娘也是作壁上觀，不言不語，面上沒甚的表情，那雙璀璨的鳳眸卻滑過一抹譏諷與得意。
林初靈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揪了兄長一把，林子豫吃痛，腦子也清醒不少，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些擔心的看着不停磕頭的孃親，林初靈大大的眸子啜着豆大的眼淚，一滴滴滑落在地上，可憐道：“父親，兄長只是太擔心孃親，他對母親的敬意天地可鑑，心中全是尊敬，只是不忍看孃親被責罰，才一時慌了神志，口不擇言，孃親向來最敬母親，未有此等十惡不赦心思，求父親明鑑。”
“父親，豫兒知錯，豫兒不該把責任全推到母親身上，豫兒以後不會，求父親原諒。”林子豫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林元溪心中怒火平息不少，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一雙兒女，蘇氏對這個家貢獻甚大，除了不是正妻，該有的份位也都給了，也沒缺斤少兩，想來也不會有恁大心思，何況若非蘇氏將整個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只怕他的事兒也難成……但也不能委屈了趙氏，畢竟跟着自己時間最長，稍稍給個教訓就行：“……這話你們不該同我說。”
蘇氏母子心中一喜，知道老爺鬆了口，朝趙氏一拜，道：“求姐姐原諒，是妹妹一時豬油蒙了心，得罪姐姐，還望姐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妹妹這次。”
“豫兒也求母親原諒兒子大不敬之罪，豫兒回去定當責躬省過、三省吾身，不敢忘母親教誨。”林子豫緊跟着一拜。
趙氏哭哭啼啼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中得意，雖然蘇氏吃了憋，還連累林子豫，不過僅僅磕個頭、道個歉，也無法抵消他們對我兒做的孽，今天只是個開始，以後他們之間的賬，可以慢慢算：“算了，妾身也不是恁小氣的人，你們跪着我也挺
心疼，不知道還以爲我欺負了你們，都起吧。”
趙氏臨了也不忘諷刺蘇氏是個斤斤計較的小人，但她又不能發作，勉強笑了笑，在一子一女的攙扶下起了身，剛要回座位，又被人給攔住。
只見林初晗悠閒的夾了一塊大豬蹄塞進絢兒的碗裡，懸空點了點大蹄子，讓絢兒趕緊吃，林子絢委屈的撅了撅嘴巴，猶猶豫豫的捏起筷子，慢慢啃了起來，林初晗愜意道：“蘇姨娘是不是忘了什麼，您還未向我孃親道歉。”
“你讓我向那個賤……柳氏道歉？憑什麼？我堂堂王府三夫人，怎可向一個姨娘屈尊致歉。”蘇氏僵着一張臉，將‘賤人’二字嚥了下去，不然只怕老爺又要衝她發火，但讓她給那個賤人道歉，除非她死了。
老夫人周氏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林初晗，眸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
“可是蘇姨娘確實做錯了，也向母親致歉，爲何不能向孃親道歉？”林初晗無辜的歪了歪腦袋，繼續道：“難道說蘇姨娘犯了錯，只需對地位比您高的致意，而份位比您低的，一概都不予理會？”
當然……
即便蘇氏心中這麼想，她卻不能這麼說，不然日後她如何服衆：“當然不是，但我畢竟掌管府中中饋，讓我向一個姨娘承認錯誤，日後我該如何管理、懲戒下人？你說是嗎，柳氏？”
柳氏本就因自己的原因惹得諸位夫人不悅感到憂慮，現在蘇氏直接質問於她，更是讓她緊張不已，福了福身子，輕聲道：“三夫人說的是，妾身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無需夫人……”
柳氏還未說完，大夫人趙氏突然插嘴道：“我倒是覺得四姑娘說的對，既然錯了，就要一視同仁，妹妹還是快些同柳氏道歉，咱們也好繼續壽宴，莫要打擾老爺雅興。”
林元溪想了想也是，催促道：“那你就道個歉，也是你主管中饋大氣量的表現，別讓人說你仗勢欺人。”
“……老爺？”蘇氏詫異的瞪大眸子，她怎麼都想不到老爺居然和她們同流合污，一道欺負自己。
“……孃親，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應下來，日後咱們再把面子討回來。”林初靈見蘇氏面上不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今天他們算是栽了大跟頭，但這筆賬，她記下了……林初靈藉着攙扶蘇氏，冷冷的睨了一眼林初晗，便收回視線，時間短的讓人難以發覺。
蘇氏狠狠喘了口氣，赤紅着一雙眸子，拳頭緊握，指甲陷進肉中，她卻絲毫未覺，今日她所受屈辱，他日定讓柳氏百倍償還，擰着臉，勉強笑道：“……這次是姐姐的錯，還望妹妹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妹妹這次，你看可好？”
柳氏慌張起身，回了個禮，道：“妾身受不起，三夫人真是折煞妾身。”
一子一女沉默的攙着蘇氏回了座位，落座前，林初晗再次輕飄飄道：“二哥，您還未道歉呢。”
林子豫猛的回過頭，心中怒火難平，朝林初晗走去，陰冷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讓你同孃親道歉。”林初晗絲毫不懼的站了起來，直視對面高大男子，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讓人忍不住擔心她的安全問題……林子絢低着腦袋，摟
着小瓷碗，像只松鼠般，吱吱吱的啃着豬蹄子。
柳氏更是急的憋紅了臉，緊張的直跳腳。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行了，此事到此爲止。”林元溪一發話，頓時無人有意見，林子豫得意洋洋的衝林初晗挑了挑眉，然後在林初晗耳邊說了什麼，大搖大擺的回了座位。
“姐姐，你怎麼了？”林子絢小聲問道，雖然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壽宴中異常清晰，每一個人都伸着脖望了過去。
只見林初晗滿臉驚色，蒼白一片，呆若木雞，吃驚的捂着脣，一個不穩，摔在椅子上。
“怎麼了？”老夫人忍不住問道。
“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林初晗瑟縮道，垂下腦袋，手忙腳亂的拿起桌上的筷子，想要夾一盤面前的素菜，卻手抖的掉在桌上
老夫人目光一凝，厲聲吼了句：“……說。”
嚇得林初晗手中筷子跌落在地上，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二哥說，他說……”林初晗說罷覷了一眼斜對面一臉猙獰的二哥，哆嗦着不敢答話。
“放心，有什麼話你就直說，老爺和老夫人會替你做主。”趙氏柔聲安慰着，讓林初晗放心大膽的說，至於她心裡想什麼，就沒人知道。
“是……”林初晗行了個禮，深深吸了口氣道：“剛剛二哥在晗兒耳邊說‘看吧，父親還是最疼我的，我讓他做什麼他絕對會聽，就是那個老巫婆說了也沒用’”
一陣讓人窒息的寂靜。
“……你口中那個老巫婆，指的是誰？”老夫人一板一眼的問道。
林初晗期期艾艾的不敢答話。
“母親，您別生氣，想來二少爺應該不敢這麼大膽，許是四姑娘聽岔了。”趙氏一臉笑意的勸慰着，一看便知是個大度慈悲的夫人，可她說出的話，卻帶着另外一絲意味，比如：趙氏一聽便認爲林子豫口中的老巫婆是指老夫人，爲什麼？她一個正經兒大夫人不可能如此稱呼老夫人，那麼她是從誰那兒聽說的……
“祖母，您別聽那個小賤人的，她冤枉孫兒，孫兒沒這麼說，孫兒只是說父親疼愛兒子，不管兒子說什麼，父親都會應，孫兒真的沒有說您是老巫婆啊，祖母，您要相信孫兒。”林子豫沒想到林初晗居然敢當着他的面兒欺上瞞下，撒下彌天大謊，他明明只說了前面半句，後半句他根本沒說，個小賤人，日後別栽我手裡，不然有你好受。
“是呀，母親您千萬別受奸人矇蔽，豫兒一向孝順，怎會如此咒罵您？”蘇氏急忙辯解道，心中恨得要死，都怪這對賤人，此仇不報她就不叫蘇月娥。
“……這件事兒決不能就這麼算，尤其是你哥哥的婚事，一定不能聽那個死老太婆的，隨隨便便找戶人家娶了，以後你哥哥做了狀元還不被人笑話孃家沒本事兒。”老夫人臉色淡然道，撩了撩眼皮子，問道：“這話是你說的吧，蘇氏？”
對面蘇氏頓時白了一張臉，雙眼暴突，吃驚的張大了嘴，身子顫個不停，連帕子也捏不住，掉在地上……怎麼可能，老夫人怎麼可能知道她說了這句話，還是她在墨竹院關起門來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