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絢一見桌上熱騰騰冒着熱氣的湯藥,就擰了一張臉,林初晗本以爲絢兒會撒潑打滾,費一番力氣纔會喝下去,誰知絢兒只是皺了皺包子臉,一手端着湯碗,一手捏着鼻子,迅速喝了下來,山茶見此樂呵呵的捏了顆蜜餞放到絢兒嘴裡,絢兒板着一張臉,含着甜甜的蜜餞,臉色稍微好了不少。
“今兒個倒是聽話。”林初晗這才端起屬於自己的那碗,輕輕吹了吹,一股子藥材怪味飄來,林初晗忍不住也跟着皺了皺眉,這味兒可真臭。
“我不能再給姐姐添麻煩。”林子絢繃着小臉,嚴肅道:“姐姐,以後絢兒還是在自己院子睡就好,現在比不得以前,那時候沒人在意咱們,也沒人視咱們爲眼中釘,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兩個小子,可現在不同,孃親得了勢,咱們兩個在祖母和父親面前也露了臉,以後要小心些纔是,莫要讓人抓住把柄。”
林初晗一口湯水差點兒噴出去,詫異的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絢兒,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再摸了摸自己的:“不燙呀……”
“姐姐,我沒發燒。”小絢兒發飆了,小絢兒很可怕。
“好好好,沒發燒,就是有點兒燒壞腦子。”林初晗調侃道,想了想,還是捏着鼻子把湯藥喝了下去。
“我是說真的。”小絢兒炸毛了。
“好了,不鬧了。”林初晗摸了摸絢兒的小腦袋,絢兒就乖乖聽話:“姐姐很高興,絢兒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證明你長大了,能保護姐姐和孃親,絢兒是好樣的。”
林子絢被誇的小臉一紅,彆扭道:“姐姐放心,絢兒以後會多長個心眼,不會給姐姐和孃親添麻煩。”
林初晗笑了笑,欣慰不已。
吃完湯藥,林初晗看了一眼外頭天色,有些陰寒,颳着大風,但應該不會再下雪,便打算出門子轉轉,還未起身,山茶突然跑了進來:“小姐,少爺,大夫人在前院召集下人,說是有事兒要宣告,讓府裡的主子有空的都去。”
林初晗心中瞭然,估計是爲了那兩個下人的事兒,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若是她也會留着殺雞儆猴,於是,林初晗便拉着絢兒跑過去湊熱鬧,前院已經聚集一堆人,多是下人,還有幾位閒來無事的姨娘在湊熱鬧,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估計在討論跪在中間的兩個下人犯了什麼事兒。
此刻,被衆人圍在中間的便是杜婆子和她院裡的彩香。
大夫人見人來的差不多,便把兩人犯的錯當中說了出來,不過也沒講的太清楚,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只說二人不敬主子,意圖謀害,現判處兩人杖責一百,當衆執行,若是百杖之後還活着,便打發出去,若是死了便是天意。
之後便有幾個婆子上前,開始執行,耳邊不時傳來重重的棍棒拍打在身上和不堪忍受的哭喊聲,讓人心中直跳,有些膽子小的丫頭背過身子,恨不得趕緊離開,因着大夫人的命令只能僵硬的在原地觀看二人被杖責的場面,哀嚎嘶吼的聲音伴隨着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有和她們關係好的忍不住偷偷在一旁抹眼淚……杜婆子年紀本就不小,這纔打了不到一半,嘶喊的聲音已漸漸變小,眼看着是活不了。
林初晗對杖責丫鬟沒甚興趣,跟絢兒說了一聲,就要離開,絢兒倒是興致昂昂,還拉着石頭朝裡頭擠,估計還記着石頭被欺負、打罵的模樣,讓石頭看看,算是替他出氣。
淺笑着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孩子,林初晗轉身便要離開,眼角卻看到一個身影,瑟瑟縮縮的躲在人羣后頭,腦袋向外伸,好似怕被人看見他似地,林初晗覺得有些眼熟,便多看一眼,這一看,終於想起這人是誰,他就是杜婆子的丈夫,負責採購的錢大,只見錢大眼珠子亂轉,腳底好似抹了油,不停往外磨蹭,但礙於大夫人的威嚴不得離開,看也不看人羣中受罰的杜婆子,一副怕被人牽連的模樣,躲在人羣后頭……
林初晗看了忍不住嘆口氣,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有這麼一個懦弱無能,膽小怕事的相公,還不如沒有,看看錢大,再看看孫媽媽,人家正站在最裡頭,靠近杜婆子的地方抹着眼淚,傷心欲絕,哭着哭着一激動就暈了過去,有機靈的小丫頭連忙把人送回院裡頭……
林初晗就聽着還有聲息的小丫頭稚嫩的哭喊聲,獨自出了門,此次出門她並未帶任何人,畢竟她這次出門子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救命恩人,若是帶了其他人,指不定恩人就不出來。
遊走在徽州城的大街上,雖說昨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但嚴寒並未阻止百姓的腳步,該早起的早起,該販賣的販賣,該出門的照樣出門,愣是將蕭瑟孤冷的清晨,弄的熱熱鬧鬧、沸沸揚揚,不過其中最熱鬧的還是裕陽王世子一事。
“哎,你們聽說了嗎?昨天裕陽王世子在街上擄了一女子回王府。”大街上一家茶棚子,一個男子在桌前小聲的跟同坐的其他人說道,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看了讓人心癢癢的想湊過去一聽究竟。
“有什麼可稀奇,裕陽王世子就那副德行,他若哪天突然變好,才真是稀奇。”另外一個人不屑道,顯然有些不以爲意,他還以爲有什麼大新聞,誰知就這事兒,害的他白激動一回。
“你聽我說完啊。”先前那人也不怒,繼續神神叨叨:“你可知那女子是誰?”
“誰呀?”同桌其他人的興趣被吊起來,齊聲問道。
“瑞安王府四小姐,聽說他們兩個說了親,馬上聘禮都要下,你說這裕陽王世子未免太心急,反正馬上就是他的人,幹嘛還這麼猴急。”
“可不是。”
“哎,我可聽說了,那瑞安王四小姐在外頭有人,偷漢子,裕陽王世子知道後不想戴綠帽子,所以才氣憤之下把人給帶回去,意圖不軌。”旁邊一張桌前一個漢子得意洋洋的說着,果然把旁邊那桌人的興趣給引過去。
“真的嗎?真的嗎?偷漢子?真不知羞。”
“就是,就是。”
“還有呢,聽說那瑞安王府四小姐與外頭那人相勾結,把裕陽王世子給……給……”那漢子猶猶豫豫的一句話說不利索,可把其他人給急壞,更有甚者乾脆換了一張桌子,湊到漢子身邊不停催促:“給怎麼?你倒是快說啊。”
漢子伏下身子,左右打量一眼,小聲道:“給閹了。”
“哇…
…”
“真的假的……”
“哎呦呦,這女的可真恨吶……嘖嘖嘖……”
……
林初晗扔了幾個銅板,便離開,她本以爲裕陽王怕家醜外揚,頂多有傳言說她與裕陽王世子有些不清不楚,誰知,裕陽王世子不能人道一事居然也傳出去,這就有些不太對勁兒,而且不過一天時間,居然大街小道傳的沸沸揚揚,有些奇怪。
因着腦子裡有事,林初晗也沒在意走到哪兒,一個不慎,居然又走在昨個兒遇到裕陽王世子的那條街上,突然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朝一旁的小巷子拖去,林初晗腦子一蒙,有些回不過神。
“拿錢來……”林初晗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年紀不大的小年輕,身上一件洗的發白的袍子,腳上一雙破了頭缺了尾的布鞋,頭上挽了個髮髻,用一根木頭小棍挽起,乾乾瘦瘦的,看着就是個沒什麼力氣的書生,這麼冷的天就穿了兩件薄薄的衫子,林初晗看了就覺得很冷。
“你是……打劫的……噗……”林初晗保證,她不是故意笑出來,當然,她很快就憋住不笑,乾咳一聲,眼底含着笑意,就這麼個小夥子,他很懷疑有沒有力氣打劫她。
對面的小年輕好似受到什麼天大的驚嚇,急的一張臉犯紅。
“不……不……不是的,小生不是打劫的,小生不是,是小生的孃親突然生了重病,臥病在牀,小生又沒銀子醫治,所以想……想請小姐借些銀子,讓小生回家請大夫給老母親治病,小姐救命之恩,小生無以爲報,若是日後有機會,小生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小姐恩情……”小書生絮絮叨叨說了一大串,臉頰越來越紅,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羞愧的低下腦袋。
“你家母親生病,我爲何要借你銀子,我又不認識你,是不是?”林初晗有意逗逗小書生,好笑的打趣道,瞄了一眼巷子口,又瞄了一眼巷子深處,他們此刻就站在巷子口裡面一點點,路過的人一扭頭就能看見他們兩個,雖然獨自和一個陌生男子站在一處,有些不太好,但這個地方不算隱蔽,自然就不怕別人有什麼流言蜚語……這小子也是個傻得,冒冒失失衝一個女子要銀子,還好是她,若是別人指不定就喊‘非禮’,湊他一頓再說,再不濟也該把人拖去巷子深處再行這‘搶劫’之事,果真是個冒失的。
“小生,小生……求小姐幫忙,小生日後定當……”小書生結結巴巴道,折騰來折騰去救一句話,讓林初晗幫忙。
“說什麼日後,誰知道日後會如何?你我會怎樣?還是說點兒眼前的,你能幫我做什麼?又能給我什麼?”林初晗好笑道。
“小生,小生……”小書生原先見眼前漂亮女子與自己搭話,以爲他借銀子有望,現在一看,怕是逗他玩兒的,根本無意借銀子,頓時沒了精神,耷拉着腦袋,衝林初晗拱了拱手:“對不起,是小生魯莽,打擾小姐。”說罷,就要轉身離開,林初晗看了不好再逗,再逗人就該生氣。
“且慢……”林初晗叫住小年輕,往巷子裡拖了拖,外頭路過的人已經注意到這邊兒,被人看到總是不好,小年輕茫然的被林初晗帶了進去,手上突然多了一個荷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