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閣?”週六小姐微微皺起了眉頭,“周家如何惹了他凌煙閣了?凌煙閣在京城舉辦宴席之時,周家還賣了面子給他,且去參加了他的宴席,如今他到先翻臉不認人了?這裡可是北帝!不是南境!”
週六小姐身邊的丫鬟一臉驚訝之中,忽然想到了什麼,她悄悄扯了扯週六小姐的衣角,跟她比口型。
可當下週六小姐正在氣頭上,哪裡有耐心看她的口型,一把甩開自己身邊丫鬟的手,“有什麼話,你就大膽說出來,這是母親身邊的丫鬟,又不是旁人,且如今周家都被人欺負到這份兒上了,責任還全怪在我頭上,我還有什麼不敢說,不敢聽的?”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
週六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清了清嗓子,有幾分尷尬的說道:“那寧家的三小姐,如今不是凌煙閣閣主的恩人麼?”
周夫人身邊的丫鬟連連點頭,垂首道:“凌煙閣也放出話來了,說,週六小姐若是不當面向寧姑娘賠禮道歉的話……”
“什麼?”週六小姐打斷丫鬟的話,“我不道歉怎樣?他能把我怎樣?我倒要看看,我堂堂周將軍家嫡出的女兒,跟一個商戶人家庶女,有什麼可道歉的?”
兩個丫鬟皆露出爲難神色。
還是周夫人身邊的丫鬟更機靈些,連忙行禮說道:“夫人知道小姐脾氣,也瞭解小姐的性情,並沒有要逼迫小姐的意思。夫人只是叮囑小姐,等會兒給老爺請安的時候,一定要順着老爺的脾氣,莫在老爺氣頭上,觸怒老爺。”
丫鬟說完,就躬身要告退。
週六小姐心下正不耐煩,揮手叫她離開。
“小姐……這下可怎麼好?她竟然竟然還真的……”週六小姐的大丫鬟有些着急。
週六小姐哼了一聲,“竟然真的讓凌煙閣站出來給她撐腰?這有什麼想不到的?當初做這事兒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只是沒想到凌煙閣倒是真有些手段。那又怎麼樣?民不與官鬥,凌煙閣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民,爹爹可是將軍,是聖上恩寵的將軍。不就是不賣東西給府上麼?咱們自己有莊子,想要什麼沒有?她敢跟我耗,那就先看看誰先耗不下去!不自量力!”
週六小姐雖生了氣,卻並未真的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晚膳時候,去了正院給父親母親問安之時,才發現衆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兒了。
且屋裡頭的氣氛,也太過凝滯沉重。
父親威嚴的目光好似不是在家中,而是在戰場上一般,那凌厲的眼神,竟壓的她擡不起頭來,脊背都微微拱起。
“好了,擺飯吧,有什麼事兒,飯後再說。”周夫人開口舒緩氣氛。
周將軍卻將桌子猛地一拍,“擺飯?你吃的下去?我是吃不下去!”
他這麼一開口,火氣立時充斥滿廳堂。
廳堂裡頭坐着的晚輩慌忙起身,皆呼呼啦啦的跪了下來,“父親(伯父)息怒!”衆口同聲。
週六小姐這會兒纔有些緊張起來。她感覺的到,父親的目光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的。
“靜姝,你起來。”周將軍開口。
週六小姐卻不敢站起,低着頭道:“女兒跪聽父親教導。”
“教導?我還敢教導你麼?你如今這般厲害,你爹尚不敢在京城隨意欺壓旁人,行事唯恐有疏漏,惹聖上不喜,你倒是飛揚跋扈,竟敢將人堵在食肆裡肆意欺辱……好好好,真是好樣的!”周將軍說的咬牙切齒。
三個好字,叫週六小姐心裡頭咚咚直打鼓。
“凌煙閣這消息一出,旁人會如何議論我周家?京城多少間商戶?一傳十十傳百,周家人日後還要不要出門了?我看咱們周家人日後都蒙着臉出門吧,免得被人戳着脊樑骨嘲笑!”周將軍猛拍一下桌子,紅木的桌子幾乎都被他的掌力給震裂了。
週六小姐更是趴跪着,大氣不敢喘。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商戶女,一個小小的妾麼?怎麼就弄成了這般樣子了?
“不至於,老爺也說的太誇張了,不過是小女子之間的口角矛盾而已,過幾天也就忘了。”周夫人勸解道,“那凌煙閣閣主也是小題大做,如何就至於此了呢?衆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只會說那凌煙閣閣主分不清輕重。”
“是啊,父親,小妹性子耿直,並沒有壞心思,親兄妹姊妹之間還會有矛盾呢,更何況與外人?”週六小姐的哥哥們也紛紛開口替她美言。
“就是,知道的也會說是那寧家的姑娘忽而從低賤商戶中,飛上枝頭變鳳凰,高傲的不行,一點點小事就大張旗鼓,沒有度量沒有容人之量。如何會戳我們周家的脊樑骨?伯父太言重了!”周家子侄們都開口美言。
周將軍長嘆一聲,胸中悶氣似乎吐出了不少,他擡手指了指周夫人,“都是叫你慣成了這個樣子!那凌煙閣剛來了京城,還不知道是什麼目的,如今衆人都還在觀望,唯獨你們,傻乎乎的撞上去,這是叫我們周家去做旁人的試金石啊?更何況……”更可況寧家那小姑娘似乎頗有些本事,入宮一趟就不知如何得了聖上的青眼,沒幾日又被招入宮中伴駕。這是自打聖上登基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先例。
聖上的態度還沒摸清楚,就去招惹那小姑娘,這不是自尋死路麼?槍打出頭鳥,周家本來就夠樹大招風,該低調做人的時候,還這麼冒尖,真是自掘墳墓!
可當着這麼多子侄晚輩的面,有些話不好說的太明白。他拿手指頭指了指周夫人,又嘆了口氣,收回手來,“罷了,念你年紀小,又是初犯,這件事暫且不提了。你日後好好跟着你母親學習打理庶務,好好學女紅,在家中修身養性,莫要再出去惹是生非!”
周將軍說教之後,點頭叫擺飯。
周夫人的妯娌小聲嘀咕道:“如今府上吃食糧食還能從自家莊子上送來,可是胭脂水粉,首飾布料皆採買不來……凌煙閣可是說了,咱們家六小姐不道歉,就不賣東西給咱們家。”
她雖是自己嘀咕,可廳堂裡太過安靜,離得不遠的人都能聽得她的話。
周夫人眼睛一瞪,眉頭蹙起。
週六小姐也鼓着嘴。
周將軍將手一拍,“那是指他說!雖說這事情,也許是靜姝做得不對,但這般逼迫我周家,也顯明瞭他凌煙閣氣量小!讓我周家人跟一個商戶女道歉?做夢!”
週六小姐鬆了口氣,在心中偷笑。父親還是偏袒她的,關起們來,在自家人面前,自然是說她的不是,可叫她去向別人低頭,父親也絕不會容忍。
周夫人的妯娌輕輕嘖了一聲,暗自嘀咕道:“還說是嫂嫂嬌慣出來的,自己也這般袒護呢。”
她身邊相公碰了碰她,提醒她少說兩句,她才抿脣不語了。
可飯菜擺上桌,衆人還未落座之時,外頭忽有家僕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您快出去瞧瞧吧!”家僕滿頭是汗,臉上帶着尷尬又焦急的神色。
周將軍本就氣不順,剛安撫下來,這會兒瞧見家僕如此形容無狀,更爲惱怒,霍然起身道:“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
“是睿王世子爺——”家僕顧不得跪地請罪,連忙躬身說道,“拿着鞭子在門口叫罵呢,請都請不進來,指明要六小姐出去受罰。”
心中尚在竊喜的週六小姐聽聞此言,險些摔了手中的勺子。
她瞪眼詫異看向家僕,“你說什麼?”
周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連忙上前安撫周將軍道,“睿王世子行事向來不管不顧,不計較後果。他在咱們家門口叫嚷,丟的還是咱們周家的臉面,老爺先別急着發脾氣,且去安撫了他,有什麼話,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