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寧春草正在擔憂之時,景珏就冷冷邁步進來。
他如今被禁足在家中,哪兒也去不了,睿王府雖寬敞,卻如何滿足的了他那更海闊天空的心?是以,他正無聊,聽聞了這讓人驚愕的消息,飛快的就趕回了自己院中。
“若賞賜你,是爲了安撫我,那賞賜寧家,又是爲了什麼?你可別說,還是爲了安撫我了,我不待見寧家得很,賞了寧家跟我半點關係也沒有!”景珏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潛藏了風雨欲來的怒意。
寧春草無奈長嘆,“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婢子這愚笨的腦袋如何能想的明白?聖上的心思,若是婢妾能猜的到,那婢妾定是有個七巧玲瓏心,也不會常常惹得爺您生氣了。”
這話說的倒是討巧。
景珏哼了一聲,總算沒有當即發怒,他對着她的表情,頗有些冷嘲熱諷的意味,“你最好收一收自己的小心思,人總想往上爬沒有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但你也要記得,爺說過,爺用過的女人,斷然不會給旁人。你若有異心,爺不介意先結果了你。”
他一面說,一面用略有些粗糙的手從她細白的脖頸上滑過。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定定點頭,“爺放心,若有那一日,不用爺動手。”
她篤定的語氣,她果決的神態,以及這話,都深深取悅了景珏,景珏翻轉手掌,輕輕劃過她細滑的臉頰,沉冷的臉上,終於綻出一抹笑容來。
恍如閃電劃過天空,將陰沉的天幕照的雪亮雪亮。
寧家人得了聖上的賞賜,全家都陷入震驚之中。
先有傳信官來通稟的時候,寧家上下全家出動,將家中裡裡外外清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更是設了香爐,鋪了紅毯,只等宮中前來的內侍臨到了。
縱然來的是宮中身份地位的小小宮人,可能窮其一輩子,連天顏都沒有機會得見,但寧家人也絕對不敢怠慢,那是宮裡的人啊,但凡沾了一點點皇氣兒的,對他們這般商戶人家來說,都是貴不可言。
更可況來的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送來的乃是聖上的賞賜啊!
聖上賞給寧家的東西,是一些布匹香料,這在外頭是絕對買不到的。自然這東西的貴重之處,還不在於外頭買到買不到,貴重在乃是聖上的賞賜。
得知這件事情的人甚至都在猜測,聖上是不是有改變重農輕商的局面,有擡舉商賈之意?
寧家人得了那內侍的提醒,旁人不明白的緣故,他們自家人心中卻是門兒清。
聖上賞賜的香料布匹,寧家人自然是喜歡的緊,卻也不敢妄動,皆放在祠堂裡,供奉了起來。
寧玉嫣身爲寧家人,忽然得了這般榮寵,也是激動非常,好似走在人前都更加有面子,腰板兒都挺得更直了,以往那種生在商賈之家的卑微之感頓時煙消雲散。在小姐妹中都傲然起來。
小姐妹向她打聽寧家得賞賜的緣故,她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內侍大人暗示父親母親的時候,她被摒出門外,這緣故便沒能弄清楚。小姐妹見她說不出,都暗暗笑她糊塗。
寧玉嫣正在高傲的時候,哪裡聽得了這般明朝暗諷?當即回去,纏在寧夫人身邊。
“母親母親,您就告訴我嘛!究竟爲何,聖上高高在上的竟會賞賜給我們寧家東西?京城裡權貴名流雲集,咱們……是怎麼承蒙了聖上青眼的?”寧玉嫣問話的時候,臉上都帶着些傲然的笑容。
寧夫人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兒,嘴角也掛着笑意,“我說什麼來着?咱們寧家是要飛黃騰達了!你和你姐姐還不信?母親走過的橋,比你們走過的路都多,母親豈是那沒有眼光的人?”
“是是,十個我和姐姐,也比不過母親一個,您最具慧眼,最是有智慧,您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說,究竟是爲什麼吧?”寧玉嫣一臉的好奇。
寧夫人輕咳了一聲,“好,既然你問了,我也是該再多叮囑你幾遍!先前我就跟你說過,往後,春草的身份與以往不同了,你見到她的時候,要多多敬重,就如同對你二姐姐那般,哦不,要比對你二姐姐更爲敬重!咱們寧家飛黃騰達,能不能從被人看低的商賈之家,躋身上流就看她願不願意幫扶孃家了!這話,我可說錯了?”
寧玉嫣看着寧夫人略有得色的面容,一時間,好似聽不懂母親的話一般,她愣怔了好一會兒,才詫異問道,“是因爲她?”
寧夫人看了她一眼,“你以爲呢?”
“怎麼就會因爲她而賞賜了咱們家?”寧玉嫣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心中說不出是爽還是不爽。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寧夫人皺了皺眉頭,“那內侍大人只是說,寧家的三姑娘受了委屈,聖上爲安撫她,所以賞賜了她的孃家,自然也有擡舉她孃家的意思……別的,也就沒說什麼了。”
寧玉嫣張了張嘴,卻是一絲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這事情聽起來太奇怪了,太詭異了,“她不是世子爺的小妾麼?怎麼就和聖上搭上了關係呢?受了什麼委屈,竟然需要聖上親自賞賜以示安撫?這得是天大的委屈吧?那爲何睿王府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寧夫人看着寧玉嫣,略微點了點頭,“你能想到這些,看來是頗有長進,這段時間叫你跟着你姐姐走動,也不是白走動的,有長進就好,遇事多動腦子。我不求你能像你二姐姐,三姐姐那般爭氣,那般有能力,起碼,日後不要叫母親爲你操碎了心就成了!”
寧玉嫣心頭有些不服氣,她哼了一聲,可現下卻有更重要的事情,比不服氣更佔據她的情緒。
她懵懵懂懂的離開寧夫人的屋子,心頭還有些茫然和不安。她總覺得事情好似沒有那麼簡單,想到那一日,在望月樓中發生的一切,她的手就禁不住有些抖。
那一日,抓破了寧春草的臉頰,手指甲縫裡塞了皮肉那種驚恐又噁心的感覺總會席捲而來。
母親說,是因爲寧春草受了委屈。那這委屈會不會就和那一日,她的臉受傷有關呢?她並不是故意抓傷寧春草的,她真的是被人推了一把,手肘一麻,不受控制。可後來,她蹲在桌腳處,卻是親眼看到,那些圍觀的人中,有人拿出匕首來,故意!是故意刮傷了寧春草的臉。那得是有多恨,有多討厭才能做出的事?
對一個女子來說,漂亮的臉蛋兒被人故意毀了,算是天大的委屈了吧?
那這落到寧家頭上的賞賜,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寧玉嫣拿不定主意,甚至不確定這兩件事情之間是否有聯繫,心頭一直惴惴不安,不能平靜。她沒有注意的時候,就喜歡求助於二姐姐,這次的事情自然也不例外,她立即寫了紙條,叫人偷偷遞到李家,向二姐姐詢問。
不曾想,二姐姐來的那般快。
她的紙條送出去,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呢吧?二姐姐就坐着轎子,慌慌張張的趕回了孃家。
“玉婠,你怎麼這麼急匆匆的回來了?提前也不打個招呼,母親好叫人迎你?”寧夫人拉着寧玉婠的手,笑着說道。
寧玉婠臉上也有着隱約的不安,寧夫人身爲母親,豈會看不出。
“你這是怎麼了?李家人苛待你了?還是你腹中有何不妥?”寧夫人朗聲道,“如今咱們可不怕他們了,李家又如何?聖上都親自賜下賞賜給咱們家,咱們寧家也是在聖上眼中的人了,如今還敢有人對你不敬?寧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寧玉婠連連搖頭,“母親莫要擔心,我很好,李家人知道我孃家得了恩賜,對我也十分客氣,就連李布都……都更爲小意溫柔。”
寧夫人看她面色紅潤,氣色也還好,只是眼中隱隱約約的不安藏匿不住。
“那你這急匆匆的回來……”
“哦,我是聽聞四妹妹有心事,一時想不通,心下擔憂妹妹,這才焦急了。”寧玉婠頷首輕笑道。
寧夫人搖頭嘆息道,“你就寵着她吧!她也不小的人了,如今你正有身孕,本當是她來關心你的,倒還事事叫你操心!她能有什麼心事?”
寧玉婠笑了笑,“誰叫我是姐姐呢?我們姐妹之間總有些話要聊聊,母親就別操心了,能爲母親分憂,我心裡也是高興的。”
寧夫人臉上顯現感動神色,“好,玉婠最是叫母親放心了。”
寧玉婠見過母親,連忙往寧玉嫣院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