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草略有嬌羞的低頭,笑容越發輕快。
納徵儀式頗爲隆重,景珏親自帶聘禮上門。
巫女準備這院落也是夠大氣,即便是在郡王爺的依仗之下,也並不顯得寒酸,道十分相稱。
在景珏和寧春草歡歡喜喜,高高興興的爲兩人日後的生活而準備之時。
有些人也並沒有閒着。
“想辦法,將這封信送給母親,一定要親自交到母親手上,切記切記!”被關在家廟之中的週六小姐,將自己的零用辛苦積攢起來,都拿給了身邊這唯一的丫鬟,叫她去疏通,送信。
丫鬟鄭重點頭,“小姐放心。”
“你要記住,我得救,你才能得救,這些錢,以往連你都不會放在眼裡,如今卻是我能給你的所有。但是,只要你將這封信送給了母親,讓母親看到,日後我的日子,就會重新通達起來。到時候,你跟着我,還怕沒有好日子過麼?”周靜姝按住丫鬟的手,反覆叮囑道。
丫鬟連連點頭,“婢子都明白,小姐放心!”
說完,那丫鬟身子敏捷的溜出了家廟,唯靠兩條雙腿,向城內奔去。
大戶人家裡的小姐,出門都是有轎子,有馬車的。便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那過的也是小姐一般的生活。在家廟的這段時間,周靜姝和她身邊伺候這丫鬟,才真是嚐到了世間冷暖,知道了身份的重要。
家廟裡的看守,大約都以爲她再無翻身的可能,長子都說了,要叫她自生自滅,慢待和冷漠乃是一定的。
周靜姝和丫鬟忍耐的久了,如今一星半點的火苗,都能叫他們爲之爭取,萬一藉着這一點點的希望翻身了呢?
大約是心中的渴盼太過強烈,丫鬟竟顧不得腳下磨出水泡,顧不得雙腿痠軟,隨時都要跌坐在地。
僅是憑着心中那一口氣,憑着心中的渴盼,真叫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城門口。
小姐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也是模樣標緻,儀態不俗的。
城門口稍事盤問,便將她放入了京城。
丫鬟嗅着京城裡的氣息,險些要熱淚盈眶,終於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
腳上生疼,心中卻是渴盼又歡喜,她緊緊的按着胸前藏着的信,只要將這封信親自交到周夫人手上,或許小姐真的能翻身,真的能回來。
她纔不要在家廟裡繼續受苦,她要回到京城來,回到以往的日子裡來!
丫鬟整個腳,整條腿都是痠疼的,可她的步伐卻是越發快了。
門房瞧見小丫鬟的時候,險些沒能認出她來。
“你……”
“是我,夫人在府上麼?我替小姐傳個話。”丫鬟連連點頭,急切說道。
門房這才長長的哦了一聲,“你是跟着六小姐,被關在家廟裡那丫鬟啊?你怎麼跑回來了?是私自跑的?你還敢回來?還敢見夫人?叫老爺遇見,不打斷你的腿?!”
門房臉上的表情又是好奇,又是鄙夷,更夾雜這一些幸災樂禍。
小丫鬟卻沒有功夫同他計較那麼多,“是重要的事情,我要見到夫人,只要遞了話,老爺便是打死我,也值了。”
“什麼話,這麼重要?”門房好奇的看她。
小丫鬟連連搖頭,“既然是重要,自然不能隨便亂講,我得見到夫人方能說呀。”
門房輕嗤了一聲,“夫人你可見不到,門我是不敢叫你進的,你若是願意等,就在外頭等着吧!”
丫鬟有些急,她往常哪裡遇見過這種事,小姐在家中得寵之時,便是小姐院子裡的三等丫鬟,在周家都是橫着走的。更何況她乃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
見門房頗有怠慢之意,她才忽而想起小姐臨走給她的銀錢首飾。
她連忙從懷中摸出一些銀錢來,塞入那門房手中,“求求哥哥,叫我進去見見夫人吧,耽擱了我是小事,耽擱了小姐,纔是大事啊。”
門房握住銀錢之時,恰恰握住了丫鬟的手。
雖然這段時間丫鬟在家廟之中沒少吃苦受累,但這一雙手,還是有些細滑柔嫩的,年輕的皮膚,更滿是彈性。
門房一時間不由有些意亂神迷,看向小丫鬟的眼神,都有些情動。
小丫鬟心中膩味噁心,臉上卻擺出嬌俏的笑容來,“哥哥肯不肯幫我嘛?”
“肯肯,自然是肯的!”門房一面點頭,一面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丫鬟的手。
丫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叫自己忍住狠狠抽他一耳光的衝動,“那我,能進去了麼?”
“不急……”門房又在她手上摸了兩把,“你在家廟受苦了麼?”
小丫鬟心頭火急火燎,羞惱的怒火簡直直衝腦門兒,等小姐回來,她一定!一定要將這門房好好打一頓,賣出府去!
“哥哥,我得快些去傳小姐的話了……”丫鬟垂眸,眼中似乎急出了淚光。
門房見手中握着的柔軟小手猛的被抽出,掌心一口,心頭也一下子有些空,“不哭不哭,這就叫你去見夫人,瞧見沒有,順着這條路走,我適才聽說,夫人在花園裡頭,和幾位夫人喝茶聊天呢。”
小丫鬟提着裙子就跑,她不過才離開了多久?府裡頭的路,還需要門房爲她指?真是將她不當這家裡頭的人了?
顧不得計較那麼多,丫鬟直奔花園。
臨到花園又被攔住。
不過隱約已經能聽到夫人和旁人說笑的聲音。
“你怎麼跑回來了?是私自偷跑的吧?”攔住丫鬟的侍女皺眉說道。
“姐姐。”丫鬟這次沒猶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求姐姐救救小姐吧!不能眼睜睜看着小姐她……”
“小姐怎麼了?”守着院子的侍女嚇了一跳,連忙彎身拽她起來。
丫鬟卻哭着搖頭,好似泣不成聲。
惹得一衆侍女越發着急,“有什麼事你倒是說話呀,你這光知道哭,不是叫我們更着急麼?”
“求姐姐通融,我得見夫人。”小丫鬟抽泣說道。
侍女們相互望了一眼,搖頭道:“這我們可不敢給你見。”
“姐姐,姐姐求你,悄悄告訴夫人,就說是六小姐叫我來,乃是將自己的命都託付在我的手上了,求夫人見我一面,見過之後要打要罰,哪怕要賣了我,我都認了!”小丫鬟說完,砰砰的磕頭。
腦門兒觸在青石地面上,砰砰響的聽着都疼。
侍女們連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你且等着。”
這些侍女是夫人身邊的人,同週六小姐身邊的丫鬟也都是認識的。相熟之人,多少還有些情分在,丫鬟並沒有受到太多的爲難。
有一個侍女小心的入了園子,在周夫人耳邊耳語幾句。
這世上最疼女兒的,大約就是母親了。
縱然周將軍氣不過,嫡長子也惱恨了自己的妹妹。可當周夫人聽聞自己的女兒大約不好的時候,還是焦急萬分,心頭如被火燒一般。
她立時起身,向幾位夫人賠了不是,匆匆來到院子外頭,見了那小丫鬟。
小丫鬟瞧見周夫人,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書信來,呈給周夫人。
“原來是有信吶,竟瞞着我們,只說要見夫人,這是拿我們當外人呢,虧得我們還汲汲皇皇的爲你傳信!”侍女們在一旁小聲說道。
丫鬟朝周夫人叩頭,“是小姐臨行有叮囑,說叫這信,一定要親自交到夫人手上,還說,切記切記。所以婢子不敢不聽囑咐。”
周夫人迅速的看過信箋,垂眸,目光落在那丫鬟身上。
丫鬟被周夫人盯着,頭也不敢擡,只覺肩頭的壓力越來越大,心頭卻有些不明所以。
小姐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夫人看完,怎麼半晌都沒有說話?這信的作用究竟是起到了,還是沒起到呢?
小姐說,她能不能翻身就看這封信了。
丫鬟壯着膽子,微微擡頭,悄悄去瞥周夫人的面色。
只見周夫人眉宇緊蹙,目光深沉,卻是瞧不出更多心思。
“你起來吧。”周夫人將信箋又重新摺好,眉宇並未舒展,“去叫人備車送她……等等。”
周夫人向下打量這丫鬟,丫鬟身上有些狼狽,裙裾似乎蹭了許久的地,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
瞧她小臉兒也是十分狼狽,哪裡有大家小姐身邊丫鬟的氣度。
“且先帶她下去換身衣裳,備些飯菜送過去。”周夫人吩咐道。
小丫鬟連忙叩謝。
侍女們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夫人這態度是不是就說明,周小姐這封信起作用了?
丫鬟心中猜測着,被人拉了下去。回眸去看的時候,只見周夫人並未再入園子,反而是提着裙襬,急匆匆的往老爺書房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