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僕婦們連忙蹲身行禮。
“說什麼呢?一大清早的,好似院子裡進了不少的雀鳥一般?”丫鬟問道。
“回姑娘的話,乃是郡王府的喜事兒!”一個激靈的丫鬟開口笑道,“是好事兒呢,便是雀鳥,也是喜鵲在叫!”
“什麼喜事兒?怎麼不先回稟給郡王妃知道?”丫鬟沉着的臉上並無變化。
那小丫鬟頷首道:“想來郡王妃還未起身,昨日想來也十分疲累,這纔沒敢去打擾郡王妃。”
本來這小丫鬟是說者無心,可偏偏週六小姐身邊這陪嫁丫鬟聽者有意。只覺她是在諷刺昨天夜裡郎君沒有來新房的事兒。
郎君沒有來,郡王妃怎麼可能獨自一人睡到現在還沒有起?怎麼可能疲累?郎君都沒來叫伺候,這疲累個什麼?
丫鬟臉上便的越發難看,黑沉如鍋底一般,“放肆!郡王妃如何,是你們可以議論的?給我掌嘴!”
回話的丫鬟莫名其妙就捱了罵,轉眼又要捱打,這叫什麼事兒?
景珏雖然爲人陰晴不定,但也不會這般無緣無故的就打人啊。且能伺候在男主子身邊的丫鬟,那都是有幾分姿色的,女人自持姿色之時,難免就多了幾分高傲和嬌貴。
郡王妃纔來第一天,還沒見面,就先讓自己身邊的丫鬟來這麼一個下馬威,可叫人有些腹議了。
“怎麼,叫你掌嘴你是聽不懂,還是想要違抗?”丫鬟喝問道。
一旁的僕婦連忙上前勸說,“姑娘別生氣,她們年紀小,不懂規矩。也並不是議論郡王妃,只是不敢打攪郡王妃休息,且如今乃是大喜的日子,郡王妃該當與郡王同喜纔是。大清早的就打了郡王身邊原伺候的丫鬟,傳出去了,人還以爲是郡王同王妃不和呢?這多不好?”
丫鬟一聽,這僕婦說的也有些道理,“那你且說說,是什麼大喜的事兒?若真是喜事兒,就放過她,若是你們胡說……”
“這可不敢,郡王爺的事兒,誰敢胡說?”那僕婦連忙說道,“乃是郡王爺得了聖藥了,如今正備車馬,送到三皇子那裡,請三皇子獻給聖上。”
“聖藥?什麼聖藥?”丫鬟狐疑問道。
“這咱們就不知道了,只聽聞說是,極其珍貴,如今世上僅有這麼一顆,若是服用之後,必定能夠延年益壽,青春不老啊!姑娘您說,這是不是聖藥?”僕婦小聲說道。
丫鬟眼睛轉了一圈,點了點頭,“這倒真是個大喜事了!但你們聚在院子裡,這般議論也是不妥,都不用幹活兒的麼?是不是派給你們的活計都太鬆快了?”
“不敢不敢!”衆人福身,連忙散去。
小丫鬟這才點點頭,回到了上房,將自己聽來的消息轉告了小姐。
週六小姐此時一身絳紅色的羅裙,同色滾金邊的深衣,梳着婦人的髮髻,一派雍容華貴,倘若忽略眼底兩抹暗淡的灰青,就更完美了。
她聞言手指摩挲着茶盞圓潤的邊沿,“聖藥?我臨出嫁前,聽聞父親母親說過,說聖上責令郎君尋到‘紫還丹’進獻。這聖藥莫不是指的紫還丹?”
“聽聞說,如今世上只有這麼一顆,這藥叫什麼名字,那羣丫鬟僕婦卻是說不出。”小丫鬟回稟。
週六小姐緩緩點頭,“估摸就是了,他能這麼快找到這聖藥,還真是出乎意料呢。不過此事難道不應當是遮掩起來,偷偷進行麼?怎的倒好似頗爲張揚,連下人都知道了?”
“小姐,”丫鬟低頭笑了笑,“若是旁人,還可能爲此遮遮掩掩,可是郡王爺呀,他的性子,哪裡會遮掩?”
週六小姐聞言,也扯了扯嘴角。
是啊,他哪裡是會遮掩會低調的人?當初爲了他心愛的小妾,他都能當着京城人的面,跑到周家門口去叫罵,甚至聖上賜下賜婚旨意之時,不顧一切的衝進宮裡,跪在聖上書房之外,不召不起。
他這般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活的肆意而張揚的吧?
當初最吸引她的,就是他的這份張揚,這份狂傲。可如今才知道,他所有的無所顧忌都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便是看着他張揚無忌的樣子,都會心痛。
景珏非但沒有低調,反而是大張旗鼓,興師動衆的擺了郡王的依仗,從承安郡王府,一路招搖到了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接了丹藥之後,似乎斥責了景珏的招搖。兩堂兄弟之間鬧了些不愉快。
三皇子爲人就沉穩多了,當即帶着人護送丹藥入宮。
要進獻於聖上。
“時間會不會太緊了些?”三皇子在奔向宮中的馬車上,低聲說道,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同一旁伺候的小廝說話。
那小廝垂頭想了想,“承安郡王還沒出門,尚在家中準備的時候,他府上都已經傳開了,他又耗時間擺了郡王儀仗,儀仗行進頗爲費時,中間耽擱這麼久。五皇子應當已經聽聞了。”
三皇子點了點頭,垂眸看着案几上放着的茶杯,嘴角含着輕笑,沒有開口。
馬蹄嘚嘚的走着,一步步好似不只是踏在了京城平坦的大道上,更是踏在了人的心頭上。
這一步步入宮的路,和平日裡沒有什麼不同,卻又大有不同。這不僅僅是進宮的路,更是未來的人生路。
是否有轉折鉅變,是否能順着自己的預想而變,全看此時了……
“站住,停車檢查!”忽而有人攔住了行進的車馬。
“瞎了你的狗眼!三皇子的車架都不認識了?”馬車外頭伺候的車伕嚷罵道。
車中坐着的三皇子和小廝對視了一眼,小廝略有些緊張,三皇子的笑容卻微不可見的放大了幾分。
“原來是三皇子呀?得罪得罪,只是今日過往車馬,皆要接受檢查,您見諒啊!”宮門口攔下車馬的守衛,卻並沒有因爲三皇子的名號就退縮,反倒越發堅持。
“檢查什麼?今日是哪位皇子督查宮門?三皇子的車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車伕不肯讓步,一臉傲氣。
他們這些皇子身邊伺候的人,走出去派頭有是比那謙遜的皇子派頭還大,特別是在出身底層的兵丁官吏面前,活脫狗仗人勢的模樣。
那守衛見狀,哼了一聲,“適才二皇子的車架經過,也都檢查的,怎麼,三皇子倒是比二皇子更尊貴不成?”
“你……”
“行了,不說你,還真不知道收斂啊?”三皇子溫潤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那一臉傲氣的車伕立即低眉順眼,變臉比翻書還快,“是,是,小的張狂了。”
“是要檢查什麼?搜車,還是搜身?”三皇子撩開車窗簾子,朝外望道。
那守衛瞧見三皇子,不由心裡頭有些打鼓發憷。
雖然三皇子臉上一派和煦溫潤,甚至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說,態度比他的車伕都好。可人畢竟是皇子啊,皇子們兄弟之間如何爭寵如何鬥,那是人兄弟之間的事兒。
他們這些爲兵卒的,可不想糾纏到皇子之間的鬥爭之中。
“呃,請三皇子下車,卑職們也都是奉命行事,得罪之處,還望三皇子饒恕!”守衛垂眸拱手說道。奈何上頭有交代,今日負責皇門進出的乃是五皇子,五皇子叫他們嚴格搜車,還特別交代了三皇子的車馬要細查。
他們也不敢違背呀。
三皇子點頭而笑,“好,不爲難你們。”
守衛連連拱手謝恩。
三皇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守衛立時上車檢查。
雖然上頭有交代,要細查,交代的是位皇子,這攔下的也是位皇子啊,守衛們乃是兩頭都不敢得罪的。
見車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東西,守衛們便退了下來。
正預備放行,卻忽而聽到一聲大笑。
擡腳都已經踩上馬凳的三皇子聞言轉過臉,同衆人一道循聲望去。
只見五皇子騎着高頭大馬,夾着馬腹,溜溜達達的走到宮門口,垂眸看着站在馬凳上的三皇子,“三哥,這麼着急入宮,是有什麼要事啊?”
三皇子微微皺眉,“五弟怎麼在這兒?”
“今日是我輪值,負責皇門進出,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五皇子笑道。
三皇子似乎不想和他多做糾纏,聞言點頭就要上車,“守衛都已經奉命檢查過了,我這裡沒有什麼不妥,這就要進宮面見父皇,還請五弟速速放行。”
“放行?”五皇子點頭笑了笑,“沒問題啊,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