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的兩個兒子,被寧春草改名爲寧懷,寧念。中間的恩字也去掉了,她不覺得自己對他們有恩,免得有個恩字夾在中間,叫自己日子久了會心生高傲自滿。
她收養這兩個孩子,不過是爲了彌補自己心中的一些遺憾,爲了填補未能救了二姐姐,卻仍叫二姐姐死在自己手中的愧疚。
李夫人和楊氏女被埋在城外的荒山上。
寧懷和寧念哭了幾日,蔫了幾日,但因着伺候他們的小丫鬟十分的體貼,寧春草又叫景珏尋了好的奶孃來照顧。
小孩子忘性好,兩個孩子又能常常相伴一處,七八日之後,也就熟悉了新環境,熟悉了身邊的新面孔,倒也常常有笑聲可聞。
登基大典的日子臨近,京城內外戒備格外森嚴。
姜伯毅和景珏都越發忙碌起來,這重要的日子,決不能出任何的偏差。
寧春草也將自己和巫女關在寧府之上,不知秘密商議着什麼。
兩人還一道研究巫術咒法。
景珏偶爾得了空,前來探望寧春草的時候,倒是寧春草忙的連見他都顧不上。
“她和巫女在搗鼓什麼?連我都不見了?”景珏氣惱的朝姜伯毅抱怨。
姜伯毅搖頭,“你都見不着人,更不要說我了,我已多日沒有見過她了。”
景珏眯了眯眼睛,“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姜伯毅聞言好笑的看着景珏,輕嗤道:“是不是坐上帝王位置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變得多疑?你景珏什麼時候也成了這麼小心眼兒的人了?”
見姜伯毅不肯說,反倒同他打哈哈,景珏擡手在他肩頭捶了一拳,並未多言,離開寧府。
他到不曾料到,原來寧春草同巫女這般忙碌,乃是爲他準備了一份大大的驚喜。
登基大殿之日。
晴空萬里,湛藍的天幕上,甚至不見一絲雲影。
陽光耀眼,給宮門殿宇都鍍上了一層燦燦金光。
景珏的龍袍熠熠生輝,明媚的叫人不敢直視。寧春草的鳳服更是華麗非凡,宛若天宮上仙。
硃紅的地毯,一直從金殿鋪展道東朝門。
京城所有文武官員,盡都衣冠楚楚,從東朝門行到金殿瞻仰觀禮。
景珏龍袍加身,一步步走盤龍階登上帝位,鐘鼓聲齊鳴,只叫整個京城都爲之震顫。
待景珏坐穩了龍椅,叫身邊宦官唱和冊封皇后之時。
忽有鈴聲大作,這鈴聲清脆至極,隨風一揚,好似瞬間被風擴大了聲響,縈繞在金殿之上,更迴盪在每個人耳邊。
忽有金龍,從遠處無端飛出。
盤旋劃過天幕,湛藍的天空上,五彩的金龍耀眼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耀眼的光芒,似乎能與陽光匹敵。
不知是誰先發現,忍不住驚呼道:“有龍在天!”
“有龍!”
“又出現龍了!”
“果真如今的聖上,纔是真龍天子!”
“真龍天子!”
……
這議論聲恍如潮水一般,從龍劃過天幕的那一剎那,如洪水決堤,迅速的傾灌整個京城。
那五*龍出現的毫無預兆,卻是恰恰消失在景珏所坐的金殿上空。
衆人忍不住皆匍匐跪地,對着金殿行三叩九拜的大禮。
山呼萬歲的聲響,幾乎要叫京城的天幕震翻,震耳欲聾,直抵人心。
一身鳳服的寧春草悄悄收起了她袖中的鈴鐺。
同巫女及巫教中衆人一同搖鈴,一同默默吟唱,所引動的自然之力,促成的幻象果然是非同凡響。
比她一個人的能力更是大得多呀!
寧春草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雖然她相信景珏一定能對得起這個皇位,也一定能靠他自己的力量將這打下的江山,坐的穩穩的。
但既然能利用人心,能夠利用特殊的能力,謀求便利之時,何樂而不爲呢?
景珏在衆人山呼萬歲之時,緩緩站起了身。
他親自走下龍椅,親自一步步向寧春草走去。
典伊連忙示意衆位伺候的宮女簇擁皇后娘娘上前。
寧春草在衆人簇擁之下,踩着硃紅的地毯,一步一步,笑靨如花的向景珏行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發臨近。
三步,兩步,一步……
“春草,”景珏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溫熱,她的指尖微微有些涼,但兩人手握一處的溫度卻是恰到好處,“終於能夠娶到你,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事。”
寧春草眼眶有些熱,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和她,竟然真的能有這麼一天,在衆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執子之手。
光明正大的宣稱,她是他的妻。
“從今往後,”景珏忽然高高舉起寧春草的手,面向文武百官,莊嚴宣稱道,“寧氏,就是朕的妻,是天兆的皇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唱之聲,如海浪一般,將他們淹沒。
淹沒在祝福聲,恭賀聲中的感覺,是滿滿的幸福與滿足。
新帝登基,普天同慶。
聖上宴請重臣,君臣把酒同歡三日之久。
皇家園林上河園對民衆開方三日。
各家都可同歡,設宴,歡歌,擺戲園子等等,一連三日無宵禁,歡慶幾乎是肆無忌憚。
京城之熱鬧程度堪比過年。
商賈們,小攤販們,甚至*歌女都跟着高興不已。聖上這般大肆慶祝,可是拉動了消費,處處都是商機,這幾日,甚至比平日裡半年掙得都多。
稅吏們也很高興,這幾日的收穫甚是豐富,各處小商販的孝敬,叫他們自己的腰包也是塞得鼓鼓的。
“這真是真龍天子呀,你瞧瞧,新帝登基,咱們的日子,立馬就好了起來。”
“那當然,不僅是真龍天子,且皇后娘娘也是有鳳儀天下命格的真命娘娘!”
“當今的皇后娘娘有聖女之稱,你們不知道吧?”
“切,誰不知道,娘娘乃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專門來下嫁當今聖上……”
……
坊間這種議論,從來不曾斷絕,豎着耳朵,在街上走上一圈,幾乎處處都可聽聞一兩句。
原本寧春草不過是商戶庶女,如今倒成了“下嫁”給景珏的神女。
也不知景珏和寧春草聽聞這種說法,會是個什麼表情?
寧春草如今已經身在深宮,自然不可能聽聞這坊間的議論。
景珏登基之後,倒是不忘惦記她的孃家,寧春草的爹,一躍而上成爲國丈。雖無實職,卻也被景珏封了閒散的侯爵。
一下子從低賤卑微的商戶,躍身世族,更是堂堂國丈爺。
這可叫寧家上下都高興壞了。
所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寧夫人如今不管到哪裡,都是被人恭維着的。
以往根本連看她一眼都不屑看的貴婦們,如今見她,就好像貓兒聞到魚腥一般,爭相撲上去,與她親厚。
寧夫人前半輩子常常想讓寧家飛黃騰達,不惜用兒女的幸福爲自家鋪路。
可現實的打擊,叫她再不敢奢望的時候。不曾想潑天的富貴,就這麼毫無預兆的降下。
原本以爲寧春草的命格是寧家的禍事,恨不得同她的關係斷的乾乾淨淨。不曾想,今時今日的地位,竟還是從寧春草那裡沾了光,得來了再不敢奢望的一切。
“她是咱們家的福星呀!”挺着大肚子的寧玉嫣,一面吃着宮裡送來的葡萄,一面笑嘻嘻的說。
寧夫人白了她一眼,“是誰以前老是說她是掃把星來着?”
“哎呀孃親!你這是什麼話?誰還沒有個年少無知的時候?如今還將這話翻出來說,難道是想叫我死麼?”寧玉嫣立時跳腳急道。
寧夫人擺了擺手,“都快做母親的人了,怎麼一點兒耐性都沒有?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你姐姐還能同你計較麼?”
“她如今可是皇后娘娘!尊貴無比,孃親可不要亂說話!”寧玉嫣紅着臉坐了下來。
寧夫人點點頭,“在旁人面前,母親難道會不知輕重?”
看着以往常常欺負寧春草,如今卻對寧春草敬畏之至的小女兒,寧夫人心中也是一陣唏噓。
當一個人比自己低矮,或是相差無幾的時候,出於人性的攀比嫉妒,就總會擡高自己,踩踏旁人。而當這個人高出自己許多許多,再不可企及,無有可比的時候,這種嫉妒,就會不由自主的變成敬佩,仰慕,並不自覺的維護她。
如此,對寧玉嫣來說倒是一件極好的事兒。
“如果你二姐姐還在就好了……”寧夫人輕嘆了一聲,眼眶不由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