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互相交流一些學法和自己擅長的東西還是可以的,但批改作業什麼的,還是交給老師比較好。且他倆的進步,旁人說了不算。
夫子誇一句,當得別人誇十句。
完成了孟雍交給自己的這個“任務”,這日,估摸着是三人都受到了夫子的表揚,託孟雍帶進來一份禮物。
“他們原本是想請你吃一頓的,但我說你不太喜歡見外人,又說了些你的……愛好,他們便讓我一定轉交到。你就收下吧,我問過了,只是幾本書,不是其他什麼貴重東西。”
見蘇潤梔死活不肯收,孟雍只好劇透了布包裡的東西。他今天是一定要把這份禮送出去的,要不然,那三個傢伙鐵定會送其他更貴重的。
他們幾人打小便一塊玩,家裡也都是經商的,不缺銀子。
聽說是書,蘇潤梔這纔來了興致。先前,孟雍拿着這個布包過來的時候,見布料居然是絲綢,他便本能地想拒絕。
哪怕是青山鎮最富有的人家,也不會拿絲綢包東西的。
而他自認爲沒付出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也是看在孟雍的面子上才這樣做的。
“孟兄,你沒騙我吧。這裡面真是書?那我就收下了啊。”
“真是書,我怎麼會騙你?你不知道,他倆先前是要送玉的,我覺得這樣不好,就替你攔下了。”
玉……
蘇潤梔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說起來,他一直很喜歡蟬,夢想着等自己發達了,就去買一塊上好的玉,請大師雕成玉蟬,日日貼身帶着。
絲綢的質感極好,摸起來也很舒服,蘇潤梔忽然很期待裡面到底是什麼書。及至打開,又覺得這四本書完全稱得起這絲綢。
居然是他心心念唸的農書,還是套裝!
有《陳旉農書》和《農桑輯要》,有《農政全書》,也有他當初爲了紅苕粉的出處而借來打馬虎眼的《王禎農書》。
且本本都是年代久遠,卻又保存的極好,說起來,應該比一般的玉值錢多了。
“替我謝謝王豪他們,這份禮物我很喜歡……嗯,實在是太感謝了。”
見蘇潤梔是真的開心,孟雍也鬆了口氣。
經過這段時間的瞭解,他感覺蘇潤梔不太喜歡金銀一類的東西,反而喜歡農事,便讓三人花時間花錢買齊了這四本農書。
現在一看,自己果然沒猜錯。
卻不知道,雖然蘇潤梔畢生的志願便是到工部任職,做一些能夠造福大楚百姓的實事,卻也是愛金銀錢財的。
就這樣,蘇潤梔打發時間的利器又多了一樣,那就是看這些農書。可別小瞧古人的智慧,很多東西雖然還未直接提出,卻也是已經有了雛形,呼之欲出了。
他現在先看着,等以後若是有幸考中頭等進士,進工部做事,一定會把這些古人的智慧逐一做個總結,再結合現代的農具,花最大的精力做出來,造福百姓。
實在是老百姓太不容易了。
又過了幾日,蘇潤梔正在宿舍休息,同董爲民閒聊,因爲想寫鵲橋的下冊也寫不了,這幾天,董爲民總是拉着他聊天,討論化蝶和鵲橋仙的情節。
誰讓這些蘇潤梔都很熟悉,也不懂得避嫌,說起來頭頭是道,所以董爲民總是拉住他不放,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又覺得自己白看了。
“蘇兄,蘇兄,你二哥來了,在縣學外等你。”宋立跑了進來給他報信,“我去門口拿東西,恰好聽到你二哥在門口跟門房的人交待,說要找你。”
蘇潤梔聽了,趕忙道謝,這才跑了出去。這麼久了,蘇潤偉幾乎不會來找他的,除非是有什麼事。
到了門口,果見蘇潤偉站在那裡等他。
“二哥……走,咱們進去聊。”
拉着蘇潤偉,跟門房交待了一番,二人便進了縣學。
說起來,這算是蘇潤偉第二次進來了,在他看來,每次來都有不同的感覺,但心裡總是覺得這裡比外面任何一家書院都好,包括青山書院。
“你二舅旬假的時候會來縣裡,想順便看看你。”
“啊,他已經來過了麼?什麼時候來的?”蘇潤梔覺得很意外。
要不然,蘇潤偉怎麼會知道。
“是的,五天前吧,那晚我恰巧在家,他就上門來了。只是無論我怎麼挽留,他都不肯歇一晚,只說自己只是路過,幫人帶貨,得連夜趕回去。”
這個蘇潤梔是信的,他二舅總是這樣,來去匆匆,每次不是幫人捎貨就是自己來買點東西回去賣,總之捨不得花錢,能連夜趕路的,絕不留宿。
“然後他就說旬假來看我?有說什麼事嗎?”
“你放心好了,他說家裡一切都好,就是你姥想你得很,又怕你吃不好穿不暖的,讓他來看看……我估摸着會給你帶穿的吃的什麼的,說不定還會給你說一門親事。”
說到這裡,蘇潤偉一臉壞笑。
“我姥纔不會這樣做,她知道阿公是不會同意的。二哥,若是真有吃的,到時候你直接留一些就是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的。”
又覺得自己說的廢話,到時候他肯定也在場的。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學業上。
“小羊,上次月考你倒是考了第二,怎麼樣,這次有沒有信心考第一啊?”
沒錯,傳說中的月考又要來了。反正,每月都有那麼一次,避無可避,跑也跑不掉……
“誒,二哥,第一哪裡是那麼好考的?我覺得自己還差點火候,估摸着這次又會是第二。你呢,這次能考第幾?”
事實上,蘇潤偉考得也不錯,上次考了個第五。
“我啊,誰知道……哎,不說這個了,但我確實不喜歡作畫,感覺累得慌,又沒啥用。可教我們作畫的那位偏偏嚴厲得很,你是不知道,從線條到立意,把我批得一無是處……”
蘇潤偉大倒苦水。
“沒事的,二哥,你先把基礎打好,再慢慢學着畫也不遲。反正哪怕是鄉試,考的也是學識,卻不考作畫的。這些,無非是錦上添花的事,不必急於一時。”
山水畫什麼的,他自己也不擅長。
聽了安慰,蘇潤偉覺得蘇潤梔說的很對,這纔好受了些。他的學業很不錯,基礎紮實,一點就通,極受夫子賞識,但作畫方面卻是一點天賦都沒有,經常被諷刺。
寒門學子,好多都是這樣,琴棋書畫多是短板。
“你看當初咱倆都不會寫詩,還因此特意大半夜跑去看石頭村的荷塘,專門對着那些荷花荷葉蓮蓬長吁短嘆的。現在,不也是會寫了?依我說,若是不會畫,你依舊對着山啊水啊樹的仔細觀察,說不定就會了。”
哪知,蘇潤偉聽了,直接就笑了。
“哈哈,你不說這個我都忘了。只是,你確實是去看荷塘月色的,而我卻對着美景睡過去了……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的。”
說完便朝蘇潤梔曖昧地笑。
“收穫?你倒是說說,除了寫詩,還有啥收穫?”
“你大姐夫啊……你忘了,我們去的第一晚,守荷塘的可不就是他爹麼!”
聞言,蘇潤梔也笑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
他還記得,當時他和蘇潤偉分頭觀景,蘇大山卻是坐在入口處同張時勇的爹聊天,頗爲投機的感覺。
誰能想到,多年後,二人竟做了親家呢。
“好了,我得回去了,旬假那日你記得出來啊!”
說着,蘇潤偉就要告辭。
“二哥,要不跟着我吃了晚飯再出去?也嚐嚐縣學裡的伙食,省得你總說這裡的伙食不錯。”
事實上,除了想一起吃飯,蘇潤梔還想把自己的同窗介紹給蘇潤偉,省得宋立幾人在他那裡只是一個名字。
“行啊,今晚我也嚐嚐這縣學的吃食,回去也好跟他們說道說道。”蘇潤偉的同窗早就知道他有個弟弟在縣學唸書,所以總是問起一些事。
都是生員,加上年齡相仿,蘇潤偉跟董爲民幾人頗爲談得來,一頓飯下來,已經很熟悉了。又聽說幾人準備趁放假的時候去青山鎮遊玩,蘇潤偉便熱情起來。
“那就這麼說好了,到時候一定到秀士館去看看。”
等到天色漸晚的時候,幾人便一道把蘇潤偉送了出去。
“這就是你家二哥啊?我感覺他的學問很好,人也不錯,值得結交。”
好吧,一頓飯就看出來了?
“哦,這是我二伯家的,在我們老蘇家的男娃裡行二,確切地說,是我的二堂哥。”
“那你大堂哥呢?也在外面的書院唸書?”
“沒有,他是我三伯家的,現在在鎮上做買賣。”
“那你就沒個親哥哥什麼的?”
“沒有,我上頭只有三個姐姐。”
至於弟弟,就看蘇大山和阮氏的了。
又等了幾日,終於到放旬假的日子。大家幾乎都出去了,吃吃喝喝,買書買話本,見親人……
蘇潤梔更是起了個大早,路過麥香園的時候買了些糕點。阮氏說過,他像他二舅,不僅僅是長相,還有口味。
和他一樣,阮二舅也是超級愛吃甜食的。
到了疊翠居,敲門敲了半響,卻不見蘇潤偉來開門,卻是另一個人學子來開的。
蘇潤梔認得他,是租住另一個屋子的,姓謝,人很和氣,也很好說話,每次來都會同他打招呼。
“你二哥估計還在睡吧。”
“哦,謝了謝了……來嚐嚐這個,我剛在麥香園買的,聞着倒是挺香的”說着,蘇潤梔便拿了一些遞過去。
那人也不客氣,接了過去,拿着進屋去了。
“二哥,你咋還沒起啊……天啊,你沒事吧?”
此刻的蘇潤偉蓬頭垢面,鬍子也似乎長長了許多,眼睛紅紅的,總之看着很憔悴就是了。
“哎,沒有,還不是因爲昨夜作畫……”
“你昨晚熬夜作畫啊?”
“那倒沒有,只是訓導讓我們畫曇花,剛好謝通買了幾盆,說是馬上就要開了,硬要拉我去看。我就去了,看到大半夜纔開。”
蘇潤梔聽了,十分羨慕。
來這個時空這麼久,他還未看過曇花呢。
“怎麼樣,好不好看?你畫下來沒?”
“哎,後半夜纔開,我回來的時候凍得不行,怎麼畫啊……啊,有吃的,餓死我了。”
說着就伸手準備拿糕點吃。
“先去洗漱吧,要是阿婆看見了又要說你。”
拿出給阮二舅準備的那份,蘇潤梔和蘇潤偉兄弟倆吃了早飯,蘇潤偉拿着畫筆苦苦冥想,似乎在回憶曇花的美態,又像是在爲如何下筆發愁。
見他這樣,蘇潤梔便不想打擾他。
“二哥你繼續畫啊,我去門口等我二舅。”
阮二舅這一次來也是連夜出發的,因爲周氏帶着陳氏黃氏跟着王氏做麪條,一段時間下來,賺了幾個錢。加上家裡之前攢下的,一家人一商議,便換了倆騾車。
倒是比牛車好一些。
到了城門口,與其他幾人分開,這才依着記憶朝疊翠居駛來。這段路極其清幽,加上此刻還早,清淨得很,比一路上好走多了。
“哎,小羊,你這孩子,大清早的坐在路邊做什麼?”
蘇潤梔趁着等人的空隙,便坐在那裡想自己的話本。鵲橋仙只剩下下冊了,寫完這個,又該寫什麼呢?他倒是想換個主題寫,只可惜先前連四大愛情傳說這種話都放出去了。
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搜索了。
“呀,二舅你來了!”
待到阮二舅下車,蘇潤梔走過去同他親親熱熱地擁抱,弄得阮二舅更加高興。外甥同自己親,還是個秀才,多難得的事啊!
“哎,小羊,快來幫我把東西搬下來……小偉呢,讓他來也幫幫忙。”
聞言,蘇潤梔詫異,“二舅,你都帶了些啥啊?”
說起這個,阮二舅就又好氣又好笑。
“還不是你姥!說你們在縣裡吃不到家裡的吃食,這不,一樣都拿了點過來……那,你看吧,這一小壇是她醃的黃瓜,這是糖蒜,這是兒菜根,這是臘味……”
等蘇潤偉聞聲出來幫忙,阮二舅又拿出兩個布袋。
“小心一點啊,別灑了,這是你姥昨夜連夜炒出來的,有鹽菜炒回鍋肉,醃辣椒炒瘦肉……哎,你們是不知道,這一路上我都不敢走快了,搞得其他人對我都有意見。”
要不然早就到了。
兄弟倆個一罈一罈地東西往屋裡搬,阮二舅則小心地問了句,“小偉,這騾子也走了一夜了,你看我能不能牽進去喂一喂?若是不行,我就拴在這門口得了……”
“沒事,二舅你直接牽進來得了。”
想了想,將罈子放下,蘇潤偉又去了趟隔壁屋子,“謝師兄,中午一起吃飯啊,小羊的二舅從老家帶了些吃食過來。”
那吃貨直接應下了。
將騾子餵了,見它趴着打盹,蘇潤梔便帶着阮二舅出門去了,說是帶他去逛逛。至於蘇潤偉,自然是在繼續作畫。
“二哥,我帶二舅去縣學看看,趕着中飯回來。”
蘇潤偉笑着應了,不過是煮飯,這麼久了他還是會的。當然,炒菜什麼的就算了,他簡直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