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宴會快結束,吳學政壓軸發言。和他一貫龜毛的性子一樣,多是鼓勵的話,激勵他們這羣人再接再厲,爭取在明年的會試中考出好成績。
當然,順帶提了一下讓他們抽空去領廩給和腳力的事。
蘇潤梔在心裡嘆了口氣,心道什麼鹿鳴宴嘛,不就是變相的慶功會加互相認識一下,搞這麼多名堂,也就這一點最實在。
在心裡細細記下了地點,這才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種變相的攀比和言不由衷的交流並不適合他。
等到宴會結束,虛假的和衆人一一道別,一出門,蘇潤梔便連着大大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怎麼,你在裡頭沒法吸氣?”宋立不知道呼吸這個詞。
“哈哈,宋兄你也太誇張了,只是不順暢而已……走吧,咱去把該領的都領了,明日安安心心回家。”
“你啊,我就不信你還缺那麼一點……說的好像領不到就沒法回家一般。”
幾個人一道去了衙門,一一登記,把錢領到了手。
卻是沒有分別,不管第一名還是最後一名,都是14兩。
回到住處,王氏幾人早就張羅了一桌好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好飯,全程樂呵呵的,之前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阿婆,你在笑什麼啊,這麼開心?能不能說出來,大夥一起樂樂?”
“是啊,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是嗎,真要說?”王氏罕見的有些促狹。
“阿婆,事無不可對人言。說吧。”
“哈哈,我和你娘剛剛在說你的親事……這回啊,你阿公肯定不會反對了,哈哈……”
“那個,我進屋收拾東西,亂糟糟的一堆……”
蘇潤梔趕忙逃進屋,王氏笑的更開心了,哈哈哈的,聲音之大,,恐怕這附近都能聽見。
一家人都很開心,除了三丫。
她心裡清楚得很,只怕是這次回去,就要開始相看了。
下午,讓蘇潤梔蘇潤偉在家休息,王氏帶着幾個女人出了一趟門,買特產買吃食買布料買首飾各種買,當然,還去了一趟租院子那個小店,結賬。
“先恭喜嬸子了,您老真是好福氣哩。這樣年輕,兩個孫子便都中了舉。等明年再次金榜題名,您老就等着做老封君吧……這銀子我們就不收了,只是,能不能讓兩位蘇老爺給我們題個字,不拘什麼都行,也沾沾你們的喜氣。”
嗯,和預料中的一樣,不用交租子,這一下就省下五六十兩銀,相當於剛剛那些東西是白得的,王氏十分得意。
“什麼蘇老爺,你這樣叫我聽着不習慣。就說我那小孫子,還未成親呢,毛頭小子一個……題字嘛,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說……對了,我們明日一早就離開,還煩請你們早些過來交接。”
人家給面子,王氏也給面子,相互吹捧,大家都高興。
幾個女人高高興興地提着大包小包回了住處,又一一收拾了,至於頭痛的是,全交給了蘇潤梔蘇潤偉。
“哎,小羊,你說阿婆她們真是……也不想想,就我這字,還敢給人家留墨寶?要不這樣,你直接寫兩幅得了,幫我寫一副……”
其實,蘇潤偉的字不難看,不過是沒自信。
“誒,二哥,阿婆都答應人家了,也沒收我們的租子,算起來還是我們佔了便宜。寫吧,寫你最拿手的字。”
就這樣,兩人各寫了一幅字,留在了桌子上。
第二日一早,等預約的馬車一到,蘇家人便開始大包小包地往上裝。那負責前來收房的小廝一看,得了空便走了出來,拿了鑰匙,做了交接。
其實他早就來了,礙着這院子裡住着倆舉人老爺,怕打擾到對方,一直在附近轉悠。
就這樣,慢悠悠的走,到青山縣時已然十月下旬。
“阿婆,娘,二嬸,小偉,三丫,你們終於回來了……咦,小羊人呢……”
“他還在車上拿東西……你這肚子,你,你懷上了?”
“嗯,上個月不舒服,老是乾嘔,看了大夫才知道……”
“哎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快進去,別站着。”
“那我豈不是要當舅舅了……大姐,恭喜你啊。”
王氏阮氏喜得合不攏嘴,又覺得因爲大妮帶來的黴運已經過去,開始轉運了。
在大丫家住了兩天,洗澡洗衣服睡懶覺,休息好了,王氏第一個帶頭喊走,說想回家了。
阮氏原本是有些捨不得大丫的,想在這裡多照看她一段時間,但心裡記掛着蘇大山,又想回去替三丫和蘇潤梔相看人家,還是狠着心跟着一起回了。
“娘,沒事的,等忙完這陣你再來也一樣……我和二哥在家待不了多久,最多半個月,就要啓程去京城趕考。到時候,你想在大姐這裡住多久都行。”
“瞧你這孩子,這說的是啥?哪有常住你大姐家的道理?我不過是覺得她好不容易懷上,又是頭一胎,需要注意的事很多,怕他倆太年輕不懂。”
先前,宋家派人回縣裡送信的時候順便也給大丫這裡報了信,因此,蘇老頭蘇大山蘇二山早就知道這事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當蘇潤梔一行人下車時,蘇老頭還是溼了眼眶。
他爭氣的孫子回來了。
等到進了堂屋,還未坐下,兩人便齊齊跪下給蘇老人蘇大山蘇二山磕頭,惹得一家子都在抹眼淚,想起了當初的種種不易,也爲現在的榮耀而高興。
“好了,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溼氣重。”
晚飯後,王氏和蘇老頭說悄悄話,蘇大山蘇二山和阮氏李氏是小別勝新婚,蘇潤梔樂得清閒,躺在自己的牀上,安心而踏實。
他倒是很快睡着了,其餘人都沒睡。
三丫被二丫和秋菊圍着說這說那,蘇大山蘇二山和各自的婆娘親熱咬耳朵,王氏則和蘇老頭吹噓省城的繁華種種,以及,最重要的,辦席的事。
“依小羊小偉的意思是先不辦,等他們考完那什麼會試再說。但我覺得,這回卻是不得不辦……”
“嗯,你說的在理,這樣大的喜事,咋能不辦?你不知道,自從消息傳回來,鄉親們就不說了,就是親戚們都上門來問了好幾回了。”
“是啊,這樣大的事,是該辦席,大家一起樂樂……不過得快,明日就張羅起來,小羊小偉最多在家待半個月,還得去京城參加考試。”
“好,好啊,沒想到老蘇家在我這裡興了起來……就算是現在立刻死了,我也沒啥遺憾。”
聞言,王氏有些不快地捶了蘇老頭一下。
“要說這確實是大事,但你就不想看着小偉媳婦生娃,不想看小羊成親?這樣好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我可是還沒活夠,也捨不得走。”
“誒,你這老婆子,我也就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小羊成親?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你有相中的人?”
說起這話,王氏就生氣。
“這還不是怪你,總說小羊還小,不許我們相看。現在好了,年齡到了,卻沒人選,一時間我去哪裡給他找?”
“怕什麼,我跟你說,你們不在的時候,就有好幾個媒婆上門來……也就是看家裡沒個女人,這才走了。你們這一回來,說不定明日就有人上門,你等着看吧。”
“那那那,咱先說好了,這回可不許往外推。”
“可你不是說小羊半個月後就要去京城?”
“我懶得跟你說!他去考他的,我們相看我們的。你以爲這相看人家是去地裡拔蘿蔔?可不得好好看,很耗時的。要不然,找個歪瓜裂棗,可不是坑了咱乖孫!”
蘇老頭料的沒錯,第二日,親戚和鄉親們還沒上門,媒婆倒是來了三個。
蘇家宅子不小,但王氏阮氏自覺分身乏術,也沒地方分別招待,想了想,索性一起見了。
這下可不得了。
這個說自己代表的是鎮上的首富袁員外家,替他家從小嬌養、千嬌百媚的袁三小姐前來相看。只要這門親事成了,袁家願意資助一千兩銀讓蘇潤梔上京趕考。
那個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一千兩算什麼,她這家已經出到了三千兩。
最後一個最厲害,除了直接給出了五千兩的天價,還把那小姐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整個就一天仙下凡,脾氣還好,還能生養。
半天下來,王氏阮氏的熱情明顯減了不少。
這一個個太誇張了,壓根兒不能處一塊見。
“誒,娘,你說我怎麼覺得這些人像是在讓我賣兒子?”
媽耶,五千兩銀,吃幾輩子都吃不完,拿來做什麼?她需要的只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兒媳婦,而不是冰冷不能開口說話的銀子。
第一撥媒婆在蘇家吃了癟的消息不脛而走,過了幾天,在蘇家辦席之前,第二批又來了。
因爲上回的經驗,這一回王氏阮氏是分別在自己屋見的。
等人一走,婆媳倆一合計,又發現了問題。
與上一撥的財大氣粗不同,這一回的全是在強調女方的素質,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蘇潤梔堪稱絕配,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蘇潤梔絕對有助力,據說還有個什麼會作詩的才女……
“哎,誰說舉人老爺好說媳婦的?我看啊,倒不如秀才公好找……早知道當初就該定下來的,現在也不至於這樣。”
“是啊,你說我們也不圖對方的嫁妝銀子,也不需要她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就孝敬長輩能料理後宅安心跟小羊過日子就行……說起來都怪你爹,一直攔攔攔。”
婆媳倆需要的只是一個人,甚至有缺點的人,而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玻璃燈美人。
“我不管了,你是小羊的娘,和大山商議着怎麼來。我還是去準備辦席的事,哎,說起來小羊小偉過幾天又要走了,這纔回來……”
休息了幾天,親戚們便陸續上門來了。
也不怕被人說勢力,蘇潤梔同蘇潤偉一樣,只和最親的幾個親戚見了見,其餘時間都窩在家裡不出來,又或者往竹林裡跑。
當初覺得買來沒啥用,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躲清靜的好地方。
這一回,王氏善解人意地留下了譚氏周氏倆親家幫忙料理辦席的事。兩人都十分高興,直接住了下來,同閨女相親,偶然看看外孫。
酒席辦得十分成功,除了蘆葭村村民,附近村子的好些人都來了,加上蘇家阮家王家李家的親戚,七七八八的,直接坐了幾十桌。
只是,等酒席辦完,王氏婆媳三個一合計,不但沒花一分錢,還賺了不少,都是人家隨的份子錢。
祠堂自然是開了的,一種族老和村長甚至不顧蘇潤梔的反對,非要在村裡立個牌坊,說這是光耀蘇家祖宗的事,必須得辦。
事事都順,除了大妮和朱氏這兩人這裡。
先說朱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先是老蚌生珠,得了個老來子,現在還不到一歲。孫子也有兩個了,家裡的糧鋪買賣也越做越好,正準備擴大面積。
可在看阮氏李氏,人家現在可是舉人老爺的娘,這能一樣嗎?
關鍵是,她看不慣鎮上那些富戶,平日裡耀武揚威的,根本看不起她們這種人家,可現在倒好,反過來跟在王氏阮氏屁股後面轉。
偏偏王氏阮氏還不樂意理。
簡直是沒天理啊!
她的狗娃,早就從如意樓辭了回糧鋪幫忙,現在也是堂堂的糧鋪老闆,無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都絕不比蘇潤梔蘇潤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