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卯時五刻一到,蘇潤梔便自動醒來,將睡眼惺忪的蘇潤偉從溫暖的被窩裡拉出來,這纔開始洗漱,開始一天的充實生活。
過了幾個月,到了田假的時候,和蘇潤梔預料的一樣,有資格參加今科鄉試的就沒有一個回家的,都選擇了留在縣學繼續苦學。
等一到六月,蘇潤梔蘇潤偉尋了個旬休日到了大丫家。
“大姐,又要麻煩你和姐夫了……”
蘇潤梔一邊往嘴裡塞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話。
“讀書人就是虛禮多,一套一套的……是不是要給家裡捎信啊……誒,小羊你慢點吃,你看人家小偉吃得斯斯文文的。”
這香腸便是過年的時候做的那些,大丫倆口子上次回村收粉條,阮氏便做主給她拿了幾截,又吩咐她一定要給蘇潤梔留一點。
“他那是裝的……在自家大姐家裡有什麼好裝的!”
“嗯,大姐你回去的時候跟阿婆說,讓他們定下誰跟我和二哥去省裡,最好在二十之前到縣裡來。對了,香腸和銀絲面多帶點……”
也不是蘇潤梔着急,而是相較於縣試府試院試,鄉試又多了一道手續,嚴格說起來也算是報名手續,那就是自己提前準備好試卷和稿紙,交由印卷官審覈。
再說了,從縣裡去省裡、準備吃食、租住處等等,樣樣都需要時間,總之早去早好,時間充裕總比着急忙慌的好。
等了三年了,萬不能因爲這些小事影響大局。
“嗯,知道了,我和你姐夫過幾天就回去……好了,不許吃了,香是香,就是鹹得慌,吃多了水缸都要撞破。”
自從蘇潤梔上次因爲貪嘴在牀上足足躺了半個月才康復,王氏阮氏將他看得死死的,大丫更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得了王氏特別是阮氏的命令,務必照看好他。
“好了,你們下午作甚?”
“下午我們要出去逛逛,天天唸書真的好累啊!”
刻苦一個月了,今天就當是放風了。
但話是這樣說,兩人不過逛了一會兒就喊累,最後居然走進了一家書肆,安安靜靜地看起書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明明說要瘋玩放鬆的,最後還是在看書。
考慮到每個人的家世不同,情況各異,但凡有資格去省裡參加鄉試的,縣學從六月起就可以不用去了。越到後面,越臨近月底,人便越少。
蘇潤梔覺得這樣挺好,倒是安靜。
就這樣,等到六月十九,張時勇便來縣學見二人,說是王氏帶着阮氏李氏陳瑩瑩三丫到了他家,住下了。
這讓蘇潤梔十分不解,當然,他沒有說出來。
一直陪着他倆考縣試府試院試很有經驗的蘇大山蘇二山沒來,倒是一次都沒去過省城的阮氏和李氏來了。
其實,做下這個決定,王氏和蘇老頭也是考慮了許久。
從現在起,到鄉試出結果,前前後後兩個多月,若是蘇大山蘇二山離開了,秀士館總不能一直關門吧?
但是,鄉試實在是太重要了,王氏又上了年紀,可以幫着把關,卻做不了具體的事情;以蘇大山蘇二山的細心程度,根本照顧不了蘇潤偉特別是蘇潤梔。
至於三丫,蘇老頭從未將她當女人看。
一來二去,也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老頭子,我知道你不放心,但其實根本不用怕。我去過一次,省裡的治安好得很,大不了這次我們多花些錢,住的離巡撫衙門近一點。再說倆小子也不小了,不礙事。”
“老大老二媳婦一直想跟着,那會兒考院試的時候就想。你想啊,若是小偉小羊這次考中了,那下次就要上京去考,到時候只有他倆自己去,我們是不可能跟着的……”
也算是成全了阮氏李氏的一個夢想。
“家裡有你看着,大山二山就在鎮上,還有秋菊和二丫,我放心的很。”
就這樣,最終定下了這個“豪華女子團體”去陪考。
考慮到省城的物價,幾個女人第二天在縣裡大采購,直到塞滿騾車的每一個角落,這才興致勃勃地由張時勇駕着車往省裡走。
王氏和三丫兩人是來過一次的,便沒多少興致,一個想着這次去省裡如何做買賣,一個想着大妮最近都沒上門來,想來她們走了就更不會來了,也許蘇家要轉運了。
至於阮氏和李氏,拉了各自的兒子看路邊的風景,弄得張時勇十分羨慕,也希望大丫儘快生個一男半女。
最近,他倆被阮氏逼着看了大夫,說倆口子都正常,暫時還沒懷上,有可能是因爲機緣還未到。
因爲是自家的車,加上時間充裕,便沒那麼趕,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遇到茶寮就下車吃飯,晚上住店,時間比專業的馬車慢了一倍不止,足足十多天才走到省城。
“時勇……我們馬上要去賃房子住。要不你先跟我們一起住下,休息兩天再回去。”
這日,終於走到城門口,張時勇便不想進去,說是想家了,也不想交進城的錢。
阮氏卻是心疼他長途奔波,想讓他休息好了再出發。
“不了,娘,我不覺得有多累,還是想早點回去……”
最終,張時勇心繫縣裡的家,也沒跟着蘇家人進城,調頭就趕着騾車往縣裡走。
現在,路也熟悉了,也不需要經常下車,便走得很快。
出示證件,交錢,等進了城,又走了一段路,走到巡撫衙門附近,蘇潤梔找了一家在雲端附近的專供路人歇腳的小店,點了些吃的,一家人一邊吃午飯一邊聊租房的事。
王氏婆媳三個一致要求租個離巡撫衙門近點的院子,貴一點無所謂,最好是離貢院和衙門都近。
至於陳瑩瑩,抿着嘴笑,看三丫與阮氏鬥嘴。
王氏最近沉默得很,與三丫掐架的便成了阮氏。
“娘啊,不知道就別亂說,貢院就在衙門旁邊,很近的……”
“死丫頭,取笑我第一次來啊……這樣最好,小羊小偉他們去考試也近,我們也安全。”
“這附近都是前來趕考的學子,能有什麼危險……”
“你別管!這次你爹和你二叔他們沒跟來,咱們一羣女人,一切還是小心爲上……小羊,一會兒吃了飯你們就去找牙子租房,我們在這裡等。”
“一羣女人?呵呵,小羊和小偉不是男人……”
“好了,三姐,這裡就交給你了,也別亂走,我和二哥去租院子,很快就回來。”
那牙行就在這附近,他和蘇潤偉都還記得。
這一次,他們的運道不錯,雖未找到之前那個熟人,卻是遇到了一個十分專業的,將附近的十來座院子的優劣和價格一一列了出來。
聽二人說要環境清幽和治安好的,那人便極力推薦。
“說起來這兩處都極好,鬧中取靜,白天晚上都有衙役巡邏,離貢院也近,走得再慢也不會超過一刻鐘。區別在於這處有五間房,這處只有四間。”
“嗯……兩處在價格上差了多少?我是說一個月。”
“四百文。”
聞言,蘇潤梔想了一下,便定了有五間房那處。
此番考試,他們最多能住兩個多月,也就是說大的這處比小的差不多要多花一兩銀。
但是,蘇潤偉自然是要和陳瑩瑩一間的,剩下他一個男的,也只有獨佔一間,這樣一來,兩間屋子就沒了,卻還剩下阮氏李氏王氏三丫四個人。
要換了平時,阮氏李氏妯娌倆一間,三丫王氏一間,再好不過。但最近王氏心情不好,沉默得很,三丫又喜歡和她鬥嘴,兩個月說短不短,若是天天鬧也煩。
還不如讓王氏單獨一間,至於阮氏李氏和三丫,三個人看着分配就是了。
只是,三年過去了,城裡沒啥改變,房價卻是明顯漲了。
租金一個月足足十八兩!
要知道,他們上次來才十二兩,雖然多了一個屋子,還是漲了不少。
認了路,交了兩個月的定金,拿到鑰匙,二人這纔回去接蘇家人前來住下。
“嗯,這個院子看着不錯啊……”
阮氏李氏一邊看一邊點頭,三丫再次翻了個白眼。
“娘,二嬸,你們不要光看外面,這一轉的院子外觀都是這樣……你們要進去看看住的地方乾不乾淨,看看竈房裡的潲水倒了沒,還有茅廁……”
“死丫頭,又來了……你跟你二嬸住吧,我要一個人住。”
來的路上,蘇潤梔便將院子的情況說了,除了他和蘇潤偉、陳瑩瑩三人算是定了住處外,其餘的讓幾人自己想。
“不,我要一個人住,我也不想和你住。”
“好了,別吵了,我看你們是沒累……既然這樣,把牀鋪好就開始打掃,弄完就去集市買盆買面買竹竿做面……”
見三丫和阮氏都不再說話,王氏這才做出安排。
“你倆一起住吧,讓死丫頭一個人住……晚上怕鬼可別來找我們作伴!”
說着便徑直進了正屋。
竈房有些髒,前面的住客很明顯是個懶的。幾人合力一番打掃,弄完已經是半下午。
“好了,小羊小偉你們在家看書,我們去買點吃的。”
王氏和三丫出門看了一圈,發現這處雖然離他們上次租的地方很有段距離,但方向竟然是一樣的。慢慢地,走了一段,她倆便熟悉了,帶着家人往集市走。
要說這省城的集市就是好,哪怕到了此刻也還開着,人也不少,賣啥的都有。不像鎮上,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就沒人了。
阮氏李氏顯是有生活經驗的婦人,不管買不買,都客氣地問了一下價格,然後在心裡與鎮上和縣裡的物價做對比。
“幸好咱在縣裡買了不少,這省城的東西就是貴!”
“可不是嘛,一樣的白麪,這裡就比縣裡要貴八文一斤。”
“就是時勇那孩子不容易,咱們裝了滿滿一車……也不知道他現在走到哪裡了。”
這幾天一直沉默的王氏罕見地發言了。
“沒事的,娘,他人年輕,不礙事。再說了,回去的時候車空了,他又一個人,肯定走得快。”
“有個能幹的女婿就是好……等小偉小羊考完試,回去我就給秋菊多預備些東西……”
“是啊,娘,趁這次來了省城,咱們還可以買點稀罕的回去給二妹添妝。”
只是,陳瑩瑩的話還未說完,三丫又來了。
“二嬸,我可記得秋菊姐定的那位是個賣油的,肩不能糠手不能提的,估計是不敢像我大姐夫這樣長途趕車的。至於我二姐,呵呵,對方更是個賣書的,啥也不會……”
“哦,是麼,那也總比某些人現在都還單着的好!”
阮氏實在是受不了了,也後悔當初在家時沒有狠下心不讓她跟着來。
她是來專門擡槓的麼!
“單着怎麼了?小羊說了,這叫寧缺毋濫。我可不願意將就,找不到好的合心意的,我寧可不嫁。”
這一次,王氏沒有吭聲。
她和蘇老頭一直都有留意三丫的婚事,先前也着急過。只是,熬都熬到現在了,他倆便出奇地一致,不再着急,想着等蘇潤梔蘇潤偉考完試再說。
若是二人中了,那三丫的行情便不一樣了,倆舉人,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日日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堂哥,哪怕嫁到縣裡都行。
不得不說,三丫雖然嘴巴厲害,但也確實離不了她。
因爲她的存在,幾個女人聊得很是開心,東拉西扯的,不一會兒便帶着大包小包的回住處了。
不過略微休息了一下,又開始做飯。
原本冷清的小小院子,因爲蘇家人的到來慢慢熱鬧了起來,待到暮色四合時,裊裊炊煙升起,慢慢地還傳出了誘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