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參與這項賽事倒是很好辦的一件事情,作爲炮灰部隊的收集地,斷域鎮本來的作用之一就是爲了選拔精英,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的,康斯坦丁就在街角拿到了一張髒兮兮的羊皮……或者有可能是從哪個倒黴蛋身上直接扒下來的皮,據說這在深淵之中也算是很常見的,而且說不定寫在上面的紅色字跡就是同一個傢伙的血液。
比賽方式沒有什麼問題,各團抽籤對決,勝者進入下一輪團戰。每輪比賽,雙方一對一輪流上陣,勝利者可以繼續進行後面的比賽,直到被打倒或者自己放棄——標準的團體淘汰制,某個島國最喜歡的團體戰鬥方式之一,但是接下來康斯坦丁才發現了一些爲難的地方,那就是,這個賽事竟然是團體戰的……
那張報名表上面,明瞭的赤紅色大字寫明決鬥大賽必須以團體爲單位報名,每個團體必須是六個人——這是斷域鎮決鬥大賽的提議者、創辦人兼首席顧問,格拉茲特的幸運數字。據說這位烏黯主君著名的癖好之一,就是會讓所有事都跟這個數字有點聯繫。
但是……
好吧,就算把康斯坦丁在深淵中所有認識的人,包括那位商人埃金都算上,康斯坦丁也只是湊夠了這個數字的一半而已,而且想要戰鬥,還得創造一種能讓銀龍發揮全部實力,以及那位商人能夠全力戰鬥的方法——康斯坦丁並不擔心那傢伙的戰鬥力,高等優格羅斯魔兇名在外,而且這個世界中,有些東西是不存在名聲與實力不符合的問題的。
不過現在顯然那不可能,那麼剩下的方法,就只有找幾個臨時隊友。
這實際上倒是並不困難,大概是被獎品所吸引,又或許是惡魔們天性就嗜血好鬥,來報名參賽的選手極多,已經組成的隊伍大約已經有好幾百,而還沒有組成隊伍的零散人員更是滿街都是……淘汰賽形式下每輪至少都會刷掉一半——而且還會有因爲隊伍成員損失過重又無法及時補充,被迫退出的情形,因此惡魔是很習慣大範圍撒網的。
但是想要找到幾個合適的就不大容易了……
刨除那些惡魔不談,能夠來到深淵的傢伙們。就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更何況能夠在這個環境之中活下來,即使是原本善良的傢伙們,最後也會被殘酷的現實湮沒成爲冷酷無情的傢伙,如果是在阿弗納斯。或者還能找到幾個想要誅除邪惡的前聖武士,但是這裡是深淵,現在的康斯坦丁周圍只有無盡的邪惡……
就拿這條街頭上那暮場景來說吧……
“看啊!相貌膚色靈魂各個方面都很健康的!而且還是稀缺的尖耳朵,居住於世界高峰之巔的雪精靈!她們的肌膚就像雪一樣清涼甜美,多麼嬌嫩!”
一座簡陋的高臺子上面,一個拍賣的奴隸販子的吼叫聲幾乎在斷域鎮外面都能聽到,而似乎說到興起,一把撕下離他最近的一個女精靈身上僅有的一點遮掩:“看!這胸脯和這大腿!這雪水一般清透的肌膚!這可是極品!而且數量有限!可別等到你隔壁兄弟摟着她們當中的某個消魂的時候,你只能在外面聽着後悔!”
顯然精靈的美貌在任何位面都是吸引人的,於是隨着他的叫喊,一大幫人鬧鬧嚷嚷的在下面應和起來,他們高舉着錢幣、寶石、幼蟲或者在戰鬥中弄來的各種物品,興奮的喊價。
“他們應該是要上戰場的吧……那些裝備不是能保住他們的命的東西麼?”
康斯坦丁皺起了眉頭,他注意到的是那些傢伙們手中的東西——大部分都閃爍着不俗的魔法光澤,也就是說那是貨真價實的魔法物品,但是現在卻被主人們彷彿垃圾一樣用來換取一個看起來沒什麼價值的奴隸。
“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他們大多數已經不是新丁了……你早晚也會明白,他們只是逐漸認識了血戰的真諦之一……”大概是因爲在少年身上賺取了足夠多的災幣,那個分不出是什麼種族的老闆露出一嘴扭曲的黃牙,和少有的好心:“自己手裡的魔法物品會不會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場戰爭中救自己一命——事實上你所擁有的任何技能和任何東西都不一定救得了你,不要太在乎它們,就算光着屁股上戰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爲什麼在上戰場之前不光着屁股進行一些更令人愉快的活動呢?”
“骯髒的畜生們!願蘭狄司的淨火焚化你們邪惡的靈魂!”
被叫喊聲吸引過去的銀龍女士厭惡的扭過頭,實際上如果她的力量沒有收到壓制,康斯坦丁估計前面那個熱鬧的場合早就已經變成了一片腥風血雨冰霜火海,不過現在這位女士卻只能選擇朝康斯坦丁的身邊站了站……周圍摩肩接踵的惡魔們讓她感覺格外的不舒服,只有身爲人類的少年身邊,那種討厭的感覺纔會稍微消散。
但或者是銀龍的神祗聽到了她信徒的某種祈禱?
那邊的人羣開始亂起來了……
“兩盒子幼蟲!我出兩盒子幼蟲!這些沒有自知之明又鍥而不捨的雜碎們!”一個籠罩在黑色鎧甲中的傢伙大吼着,然後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對着剛剛舉起一串寶石示意加價的競爭對手:“我了個靠!我看見什麼了!你這個……你一個沒把的巫妖,而且還是,還是個地精骨架的……跟在這裡起什麼哄?”
然後他立刻得到了對方一個猥褻的手勢,那包裹在黑袍之中的矮個子骷髏舉起一個漆成爲金色的手指,靈魂之語在每個人的耳邊迴盪:“呸!你這一坨聖武士!你居然挑戰我,萊爾德·佛·伊薩德身爲男人的尊嚴……我夜御百女的時候,你的曾祖母說不定正好在其中等着破處!你……”
於是場面在下一個呼吸之間已經混亂起來!
黑甲的戰士一瞬間便已經讓自己的大劍揮向了巫妖的腦袋,但是作爲死靈生物的王者,近戰無能論對於巫妖是沒有效果的——黑漆漆的立場盾牌立刻擋住大劍,然後魔法能量轉成黑色,迅速噴涌到指尖,代表着純粹死亡本質的負能量只是一點之間,那個原本還在怒吼的戰士便一灘軟泥般倒了下去!
……在充滿了邪惡和混亂的深淵,這其實算是一種常態,暴力至上是惡魔們處事的大前提,既然如此,不管是碰上了什麼事情,你又怎麼能夠指望他們和平的解決呢?
但是別的地方可以,這裡卻不可行。因爲這裡是斷域鎮,紅色壽衣不允許任何層面的爭鬥發生。
濃重地陰影彌散,彷彿太陽在一瞬間被烏雲遮蔽了似的。四隻巴布魔在黑影中從天而降,它們顯然是惡魔的精英,比一般的同類惡魔還大了四五倍,全都穿着精光閃閃地金屬鎧甲,戴着鐵刺拳套,吼叫着衝向剛剛得到了勝利的巫妖。
不過巫妖這種生物可不是幾個巴布魔就能解決的……隨着他的手勢,淡黃色的雲霧從那漆成金色的指尖噴出瀰漫開來,好像一團吞噬一切水分的沙暴,遭受了魚池之殃的人羣頓時慘叫着四散奔逃,但是雲霧卻追上去包裹着她們,抽乾他們體內每一滴混濁惡臭的體液,將這些生物徹底變成一具具乾屍。
當然,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斷域鎮的防護系統似乎感受到了強大的威脅,下一波的衛兵立刻就到了,而且這次已經沒有按照順序,來到的衛兵赫然是四隻六臂蛇魔!深淵諸大惡魔中僅次於巴洛炎魔的怪物!
可是巫妖也不白給,這隻格外矮小的傢伙猛地舉起手中的魔杖,於是一大片血紅的光澤便在周圍擴散開!
康斯坦丁拉起銀龍向後退去,他辨認出對方用的是個嗜血術——這本來是個增益型的法術,一旦中了這個法術之後,受術者會陷入短暫的狂暴狀態,他們變得異常的興奮和富有攻擊性,而且攻擊會變得更加的奮不顧身。法術也麻痹他們的部分神經,受術者會忽略自身的疼痛。就算是被他人砍下了手臂也不會覺得疼痛。
這是個小型的法術,但是巫妖似乎用了某種手段,將效果擴大和增強到了一個極限!
整條街巷都被籠罩在那一層紅色的光暈之中,於是混亂急速的加劇了——四隻六臂蛇魔的手臂從四面八方伸來,每一隻手上都拿着形態各異的鋒利武器。然後無數紛飛的刀刃帶着璀璨的華光盛開,高速急轉着形成死亡漩渦,一瞬間就彷彿星光一樣的刀鋒如雨灑落,瞬息萬變!那是她們的天生絕招,劍刃壁障,而依仗着她們巨大的身體,這每一擊都在儘可能合適的角度上造成儘可能大的傷害。好像真正的光華一樣無孔不入。
血肉頓時在所有的空間中迸發四濺開來,倒黴的傢伙們被分屍無數,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
於是更多的惡魔開始反擊——本來惡魔可是最爲懂得珍惜生命的邪惡生物,想要他們在正常情況下誓死戰鬥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堅定的信念這之類的事情同惡魔是無緣的,所以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逃跑對惡魔來說是再正常不過了。這也是爲什麼惡魔的大軍雖然被擊潰,但潰軍卻仍然留有極強戰鬥力的原因了。
但中當惡魔們中了嗜血術之後就不一樣了,精神康復的惡魔會快樂的戰鬥到最後一息。
“有點不對啊……?”
康斯坦丁這個時候幾乎已經退出了街巷,但是他的目光卻並沒有離開那個混亂的戰場,他注意到那裡似乎有點奇怪——幾個紅色的傢伙看起來不像是惡魔,到有那麼點像是……魔鬼?
當然在意這一點的存在實在是太少了,一般的人其實很難分辨出那些魔鬼和惡魔真正的差別,他們都是差不多紅紅的,充滿肌肉的那麼一團,而且即使是惡魔們也沒有太過留意……實際上,斷域鎮上也並不能保證沒有魔鬼進入……似乎是因爲某種空間的不穩定扭曲,怪異的傳送錯誤在深淵的任何地方都一樣可能發生,最常出現的狀況是前一刻還在荒涼的冥河岸邊巡邏的士兵們下一刻已經發現和敵人狹路相逢,僅有的幾個傳送門也經常改變位置,而且今天門的另一邊可能是營地門口,明天就可能是冥河水底。
但是這個小小的疏忽,現在看起來已經釀成了巨大的問題。
在帕祖尼亞,如果你擁有奧術視覺,並且仔細觀察,就會整個斷域鎮的散發着一種綠色的光芒,不是發黴般的慘綠色,也不是生機勃勃的葉綠色,而是那種寶石一樣璀璨堅固的翠綠色。那層翠綠色的光芒好像一個堅不可摧的禁錮,牢牢的將整個城鎮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區域,它的作用,就是禁止大規模的傳送法術。
在下層位面,這一點防護是很重要的,畢竟不管是惡魔還是魔鬼,他們天生就是能夠跨越位面的行家,他們的傳送準確無誤,不受空間和距離的限制,如果沒有防護措施,那麼阻止進攻根本就是一場空談——但是現在,就在這個小型鬥毆的中心地帶,一種奇異的魔法波動驟然向着四周擴散開去,於是天蓋上面那層綠色的護罩頓時起了一層波瀾!然後,一個肉眼可見的大洞就從上面擴張開來!
某個空曠的地方突然迸發出四到八顆拖着長長尾焰的流星羣,燒盡途經的一切東西之後形成一個爆炸的陣列,將大片區域籠罩在火焰的死亡之中!
“魔鬼的偷襲!”一個聲嘶力竭的嚎叫在斷域鎮中迴響起來!“深獄煉魔!那是深獄煉魔隱形後施展了流星爆……”
整個城鎮都開始沸騰了,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進入了戰備狀態——事實上,每一個參加血戰的士兵都必須有一個最基本地認識:血戰無處不在。理解了這個,自然也就明白實際上根本沒有“參加血戰的士兵”這種說法,而是每一個人都是血戰的士兵:無論身份、無論種族、無論地點、無論時間——活着就是一場血戰。
入侵的魔鬼們首先以鋪天蓋地的火球發動遠程打擊,頃刻間就將惡魔的前沿陣地淹沒在一片火海中。這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屠殺,雖然血戰中有太多的屠殺,但這麼幹淨利索的行動在這麼個小地方還是很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