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落日的餘暉還在遠方的山腳徘徊,目所能及的最遠端,點亮了雲彩、地平線的和城市地輪廓火焰已經開始呈現出一種暗淡的紫紅色。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終於有機會將自己從生活的桎梏之中暫時解放出來,稀疏的人流在街道上涌動着,然後被酒館和商鋪緩緩吸收。
蘭陵大街的龍蘭酒館,這間中等規模的店面擁有着一個相當優雅的名號,卻並不是什麼上等的地方,但是在康雷麗城這個中等的城鎮之中,日落前後這個時段,你恐怕找不到幾家比它更受歡迎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這家店的老闆提供的一種拿手的美食,在烤得通紅地大鐵板上烘烤的,用特殊手法醃製過牛肉和豬排。花幾個銅子兒就能買到一大塊兒,這些秘製的肉排完全沒有那種一般肉類的血腥和異味,和再加上菲尼克斯帝國南方特有的麥酒和苦艾酒,不管是熟悉這個城市的小商人,旅者或者是喜歡隔上一段時候犒勞自己的小市民,都將之視爲一種大快朵頤的享受。
“裡克,看見那邊那幾個傢伙了嘛?紅龍傭兵團的誒!你知道吧,就是最近駐紮在城裡的那個?”一個食客捅了捅他正在將一塊肉塞進嘴巴的同伴,視線飄向吧檯那個方向,臉上露出一個羨慕的神色:“看那皮甲的手藝!真是不錯啊……”
酒客的視線盡頭坐着個健壯的年輕人,正在大聲的談笑着,將一大杯麥酒灌進喉嚨,只是那因爲酒力而帶來的暈紅,也掩蓋不住他面孔上帶着的一絲沒有褪去的青澀,看上去,他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不過他那一身被人稱讚的,做工相當精細的皮甲確實讓他看上去增添了幾分英武,而這看來也是他最得意的地方——他用一個有些怪異的姿勢坐着,正好將那皮甲胸口上繪製着一個奇妙的紅色圖案凸現出來。
“班尼,你小子可真是……看見皮貨比看見女人還親,看來沃金大神倒是保佑了你,沒讓你選錯了行當!”被稱爲裡克的食客艱難的嚥下嘴裡切得太大的肉塊,向同伴指點的方向上瞟了一眼,然後發出一個混合着不滿和不屑的哼聲:“傭兵團有啥了不得的……自從傳說中海頓鬧了起來之後,來咱們康雷麗的傭兵團還少了麼?鐵匠鋪裡哪天少了傭兵?即使是你那家臭烘烘的皮貨鋪,隔三差五的還不是有不少傭兵上門晃盪?”
“我就知道……呃——!你這傢伙,早就跟你說過……一天到晚就知道悶在那悶熱的鐵匠鋪子裡,什麼也不知道,難怪到了這個歲數還沒討到老婆……”反駁立刻就換來了一陣嘲笑,開口的人物灌下一大口麥酒,然後用一個長長的酒嗝兒將肚子裡的空氣一口氣放出來,像是這樣能夠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似的:“這個紅龍可不比一般的傭兵團,你知道他們三天前他們進城的時候,車上裝的戰利品是什麼?告訴你,那可是亞龍!光是一個腦袋,就比你還要大……一般的傭兵團可解決不了那麼大的玩意兒吧?”
“鐵匠鋪怎麼了!至少比你那個皮鋪子好多了!到處瀰漫着一股惡臭的味道!”被稱爲班尼的鐵匠再次切下一大塊肉排,不滿的哼哼道:“再說了……他們就算能打到真正的龍,那也不關我的事情吧?”
“怎麼不關?你沒聽說,赤龍傭兵團最近在招募人手嘛?我可是打算這兩天就過去看看的……如果能入選,我也就成了傭兵了!一年七十個金幣呀!想想也讓人舒服……”
“是不是老羅特這一批的麥酒釀的特別好啊?這才幾杯就把你給灌糊塗了?參加傭兵團?就憑你?”
這個消息造成的震撼無疑大得多了,正在吞下一塊烤肉的鐵匠瞪大了眼睛,好半響才發出了一串模糊的疑問:“你是不是不要命啦?就你這個樣子,來個地精也夠殺你個七八回了,你……”
“廢話!我是那拼命的料嘛?不過誰說參加傭兵團就要上去拼命了?他們也招募後勤人員,鐵匠,木匠,皮匠都要……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去試試看?我記得你老早就不想在你那個師傅手底下幹了吧?”皮匠撇了撇嘴。
“我倒是聽說過,那些大型的傭兵團裡面需要這些人……不過這個紅龍傭兵團有這麼大麼?幾百人的傭兵團,咱們這個小城恐怕養不起吧?”
“唔……據說他們也就只有一百多人,好像是殺亞龍的時候耗費了不少人手,所以這一次就下定決心要將傭兵團擴充了……”
“不過擴充似乎也不應該這麼急的吧?他們的團長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
“這些皮甲和武器是給團裡的精英戰士準備的,華特,你對於個人的能力比較熟悉,具體的分發事宜,就由你來負責吧……”
“是的,團長大人……”
老傭兵點了點頭,看着那個年輕人憑空掏出一件件精緻的鱗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對於這位紅龍傭兵團新任團長大人匪夷所思的本領,他已經見怪不怪,或者說,徹底的麻木了……不過,當他的視線掃過那些精緻的防具與武器,上面閃爍着的烏黯的金色光澤,還是讓他的心臟跳動加快了幾分。
“看來這一注算是徹底壓正了啊……”轉身離去時,黑瘦的中年人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而當他的身影消失,康斯坦丁卻伸手揉了揉鼻樑,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相對於老傭兵的欣喜,他現在卻有些頭痛……甚至讓他沒有多少時間去欣喜最近的幸運遭遇——三天之前,在紅龍傭兵團的副團長,老傭兵華特的推薦之下,傭兵團全體成員一致通過了一項決議,讓那位名爲卡恩的魔法師先生,成爲了這個團體的新任團長。
這無疑是個意料之外的事件——即使是康斯坦丁,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的目的竟然會這樣輕易地達成了,要知道雖然紅龍傭兵團雖然算不得什麼大的傭兵組織,但是據說好歹也有着十幾年歷史的老傭兵團,這樣的組織,本來應該有着自己的一些矜持,不會那麼輕易地全員易手……不過如果推敲細節,這件事情似乎同樣順理成章……經過了那一場峽谷之中對僞龍的戰鬥之後,這個損失慘重的團體似乎也確實需要一個穩妥的領袖以及靠山,否則的話,難免陷入崩潰的僵局之中。
但毫無疑問的,對於對於這個新到手的玩具,術士是並不滿意的……康斯坦丁的目的,是在戰場上與獅鷲進行一些周璇,因此第一步,他需要將這個小型的傭兵團逐步完善起來,讓它能夠成爲一支不容人小覷的勁旅。
首先的問題,就是規模……
雖然不是全部,但是小型傭兵團當中確實有許多管理鬆散、居無定所,而成員素質品行同樣也是良莠不齊,據說有些團體只要有豐厚的報酬,替顧客殺人的生意他們也賺。至於說在沒有人監管的地方兼做幾次沒本錢的買賣,而且爲了保密,他們通常不留活口……如果有哪次走漏風聲被通緝,就直接卸下傭兵身份變成盜賊團。所以除了部份聲名遠播、信譽良好者外,普通的城鎮都不太歡迎小型傭兵團。
而一般來說,那些人數比較多的大型傭兵團通常都有固定的駐地和嚴謹的管理,爲了接洽工作的方便,他們往往極爲注重聲譽。因此,往往許多城鎮都願意無償或低價提供大型傭兵團駐紮所需的土地設備和相關優惠,相對的代價只是讓傭兵團在城鎮有危難或緊急事故時,協助保護城鎮。
因此,在到達了康雷麗城這個中等的城鎮之後,術士便發佈了各種的徵集令。在這裡將成員的人數補充到了一百人以上。
在這個文明開化程度相對較低的位面中,強壯而經驗豐富的戰士並不少見,尤其是在這個即將風起雲涌的時期……不過康斯坦丁在招募審覈時,卻並沒有以這些老手的傭兵爲第一目標。而是儘量招募了一批年輕富有活力,並且進步空間較大的人物……最強壯的戰士的確戰力驚人,但是他們往往會因爲經驗太豐富了,必然會有些傲慢和固執,在接受一些新東西時,則必然會產生某些牴觸……康斯坦丁並沒有什麼興趣苦口婆心的去教導他們,而作爲一般訓練和隊伍中的骨幹,原本紅龍傭兵團的殘餘就已經足夠了,所以,他選中的都是些身體素質均衡發展的新手。
同時,他還招募了鐵匠、木匠和皮匠等工匠組成後勤單位,用來維修、保養、製造傭兵所使用的武器、盔甲、馬具和車輛……這是考慮到全面開戰之後,傭兵團的武器和各種軍需品的買賣維修都有可能受到影響,甚至管制,因此後勤是必須保障的。
雖然僅僅是這一項,就已經幾乎將殺死亞龍獸得到的那一千枚金幣消耗的乾乾淨淨,但是對於手頭擁有着大量寶石,貴金屬的康斯坦丁來說,想要弄到這些資金,並不是一件很爲難的事情。
不過,一支隊伍光是有了人是遠遠不夠的,雖然這些招募來的人物之中大多都是熟練地傭兵,每個人的身手都比一般的士兵強上不少,但是不客氣的說,他們卻是一羣烏合之衆……
對付雜魚時,這些談不上默契,但個人實力確實不弱的傭兵自然有他們的用處。但是一旦遇到了某些特殊情況……比方說遭到突襲,他們的問題也就凸現出來了,沒有協調性的各自爲戰往往帶來的就是悲劇性的結果——對亞龍的那一戰之中,這就是造成了悲劇的根源。
而康斯坦丁需要的是一支能夠參加戰鬥,令行禁止的部隊,而不是一擁而上一鬨而散的,鬧哄哄的雜亂部屬,因此,對這些人進行特殊的訓練和改造就是必須的了。
想要訓練一羣散漫的人遵守紀律的方式,康斯坦丁知道的並不多,不過,似乎也足夠……說到作風懶散,無組織無紀律的自由散漫的人類,在康斯坦丁心中那非大學生莫屬、但是即使是那些傢伙們同樣可以用一種令人脫胎換骨的偉大訓練制度進行校正,因此康斯坦丁毫不猶豫的將隊列的訓練填上了這些傭兵的訓練課程單。
立正稍息,向左右轉,齊步走,再加上障礙跑步和一套軍體拳……很簡單,不是嗎?但是這種經過了多年提煉的訓練的作用其實是相當大的……不但能幫助傭兵們排出整齊好看的陣型,同時也可以有效的提高戰鬥力——凝聚成團體的力量,就算面對一些普通的強者也能保持一定的威脅。
至於說鍛鍊身體的方式,康斯坦丁知道的就更加多樣……在考慮了器材和能夠調用的物資之後,他選擇了將慢跑的有氧運動與衝刺的高強度運動交替進行的訓練方式。
當然,那些倒黴的傭兵們並不知道這些專用的名詞,康斯坦丁也沒有心情向他們一一解釋,他只是讓巫妖萊爾德·薩烏德負責監管者這些可憐的人——繞着康雷麗城的外層跑上五圈,這樣的距離差不多有二十公里,雖然說是慢跑,但是每隔一段時間,端坐在漂浮碟之中,將全身包裹在黑色罩袍裡的那個小個子就會靠近後隊……所有人並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們只知道一種冰寒的刺痛從背後侵染上來,針扎一樣刺激着他們拼命飛奔一陣!
然後就是下一批人……周而復始,這種讓傭兵們嘗試過一次就已經視之爲蛇蠍猛獸的跑步法,可以讓他們的耐力與爆發力交替得到鍛鍊——不過傭兵們並沒有心情嘗試到鍛鍊帶來的驚喜,一輪跑下來,他們只剩下了咒罵那個矮個子,爲什麼總是能夠讓他們的體力在最後的一刻恰好耗盡!
當然,這種咒罵只能憋在心裡……尤其是經過了幾個知根知底的老團員的介紹之後——一個在轉瞬間便使用法術將一百幾十人全部殺死的大法師,可不是他們能夠當面指責的……
這個訓練被康斯坦丁扔給了克魯克與佛兩人負責,而他自己卻躲進了半位面的法師塔。
當然,不是休息,而是給這些新的屬下準備一些合手的武器裝備。
武器方面,康斯坦丁給這支新生的傭兵團選定的制式武器是闊頭彎刀,通稱爲廓爾喀戰刀,這種在他的老家晶壁,被稱爲尼泊爾國刀的刀種,其實並不是他記憶之中近戰武器裡最爲鋒利強大的。但是這種彎刀因爲特殊的設計,刃鋒銳利、頭重背厚、重心向前、便於劈砍。上手容易,而且還擁有着不遜於手斧的斬擊力和極高的速度,在一個熟練地刀手手中,一刀砍下一頭水牛的腦袋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除了用於近身格鬥之外,它還是一種優秀的野外求生刀具,不管是修理裝置、挖洞、磨利帳篷支柱、切肉、解剖獵物,都可以應付自如。因此,可以說很適合康斯坦丁對於他自己這批手下的定位——游擊戰戰士。
在原本的世界之中,這是一種非常好用但是奢侈的武器……廓爾喀彎刀的昂貴,一大部分也是因爲它需要完全手工製成,四個熟練地工人一整天才能完成一把鋒刃;不過在康斯坦丁手中就並沒有那麼費事——藉助半位面法師塔之中的鍊金臺,將混合了精金的鋼錠像是軟泥一般塑造成型,這對於曾經系統的學習過工業造型設計的術士並不是一件多麼爲難的事情,精金的硬度決定了用它鑄造的刀刃即使不是魔法武器也同樣鋒銳耐用。
除此之外還有長弓,康斯坦丁發給了幾個弓箭手每人一把單滑輪弓。遠比他們手裡的短弓強力得多。至於說護甲,也基本上採用了同一種方式,亞龍的皮算是非常珍貴的皮料,不過康斯坦丁卻完全沒有考慮的便製作了十幾件鱗甲衫,將現任的領導者的防護能力提高了一截。
只是即使擁有鍊金平臺,這些東西仍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甚至三天以來,他都沒有去視察過訓練的真正近戰。
而除此之外,令康斯坦丁頭痛的事還有很多……
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西大陸上行軍打仗的各種行伍知識,他知道的並不多,其實就是換到現代,一個班、一個排是多少人他都只知大概,更遑論古代的軍隊編制了。最簡單的軍中常識或者能夠應付,但是至於行軍安營、埋伏衝鋒、戰場廝殺、指揮調度就更不用說了。
更何況,他還沒有自我膨脹到因爲自己比人多了上千年的見識,就能做一個將領,指揮一些具體的戰鬥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