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存在……請容許我這樣稱呼您。”身披金光的男子身材偉岸,即使沒有算上他背後微微揚起,光華組成的羽翼,也已經超過了八尺高度,那張長滿了金色鬚髮,深刻而肅穆的面孔是人類中年男子的形象,但在那個黑衣的少女面前,他表現的如同一個恭謹的少年。“雖然您的名字仍舊在天界耳口相傳,但既然已經背離了我神的榮光,那麼,我亦無法再稱頌您的存在。”
“無聊的寒暄就免了吧……作爲星界使徒,你不在你的老家引領迷失之徒,跑到是來幹什麼的?”黑衣的少女狀似不耐的擺了擺手,目光卻只在對方身後,那一團已然收束,卻並沒有完全消散的光芒之上徘徊。
“我正是在行使着自己的職責……源於我神對於信徒的庇佑,只有在面對有失平衡與公允之事時,由我負責做出公正的裁決與守護。”被稱爲星界使徒的上層界生物微微躬身:“您……與您所眷顧的凡人,將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介入到了世俗的爭端之中,因此,依照衆神界定的規則,我會將一切不公正之處予以平衡……”
“攻城的是德蘭,你就算要找麻煩,重要的責任也是在巴哈姆特身上……先不說從頭至尾只是觀察的我,即使是我的選民也並沒有使用什麼特殊的力量,憑藉的不過是本身的能力。如果按照你的職責,根本就沒有什麼介入的餘地……”艾瓦梅爾恩揚了揚一邊的眉頭,她的表情與剛剛降臨這個世界時相比,似乎變得豐富了許多:“找了一堆理由,其實簡單的說,就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地盤,是吧?”
“您的說法有所謬誤。您……所眷顧的凡人,確實是使用了並不應該歸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推動了事態的發展……”儘管面對着冷嘲熱諷,天界生物的表情和聲音依舊毫無變化的平靜與溫和:“他藉助了各層界面靈魂的邪惡能力增強了自身的力量,再以這種力量推動一名神祗遺留於這個世界的造物,從而干涉了戰爭的進程。因此,這樣的一場爭鬥並非是公平和正義的,這個結果不能夠被我主的律則接受。”
“海諾尼斯什麼時候又管起公平神則的問題來啦?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在他庇佑之下的國度輸了戰爭的行爲會削弱他的力量是吧?那麼你的意思呢,小傢伙?你是想要我們退兵,然後以人類的力量重新再攻打一次?”艾瓦梅爾恩眯起眼睛,盯着那高壯的天界生物,煙霧一般的黑色霧氣在空中飄蕩,讓周圍的聖光也重新暗淡:“如果是這樣,你最好去跟巴哈姆特交涉,畢竟是他守護的國家發動了這次戰爭。”
“據偉大的勇者之神給予我的令諭,您和您的信徒,纔是這場戰爭的最大既得利益者。推動戰爭局勢發展至此的主要力量。我不想和您爭論關於人類戰爭發起原因的問題,您與我都清楚那沒有任何的意義。”星界使徒垂首靜立,溫和的回答直指要害——其實這之中並沒有任何的道理好講,如果進攻者只是德蘭帝國,那麼他早就二話不說的將所有攻擊者以神罰的名義殺死了,如果進攻者只是德蘭帝國,其實根本也無法奈何得了重山與關隘護衛中的哈蘭因,除非哈蘭因已經腐朽到了不攻自破的程度,否則都沒有他出場的必要。
但現在加上了艾瓦梅爾恩,攻擊者一方便佔據着絕對的優勢,他能夠依靠的東西卻不多。
這個世界之中存在着的天使雖然在習性和分類上與遙遠的另一個位面那傳說之中的生物有點不同,但分化出嚴格的力量層級這一點上是相似的。天堂山的僕從是星界使徒、異界神使和熾天神侍三階,而星界使徒不過是能力最弱的一種,儘管在人類的面前他們的力量高不可攀,強大絕倫,但是面對着曾經是最強戰士的熾天神侍,而且還是一個已經獲得了神力的熾天神侍,一個星界使徒便顯得微不足道得多……
當然,這個星界使徒並非隻身一人,他背後還有勇者之神海諾尼斯撐腰,可是即使勇者之神的神力要遠超艾瓦梅爾恩,但是在主物質位面之中,兩者的力量對比,卻是前熾天神侍佔據着壓倒性的優勢,只要勇者之神不打破規則,將大量力量的化身送進人間,那麼他就奈何不得艾瓦梅爾恩分毫,甚至通常的化身,還要受到星空法則的鉗制與吞噬,白白增強她的力量。
然而即使是艾瓦梅爾恩,也不能夠做的太過分……畢竟海諾尼斯並非是真的無法與他匹敵,只是投鼠忌器。因此,這個星界使徒才心平氣和的在這裡講道理……雖然事實上,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道理好講——如果按照陰暗一點的說法,那就是誰的力量夠強,誰就能控制事實,弱者永遠是錯的……
“既然您堅稱這是一場並不涉及到高階存在的戰爭,那麼,就讓這場戰爭的終結在低階的存在之間吧……”稍微沉默,星界使徒開口道:“就由我,星界使徒安東尼·布蘭特正式向您所眷顧的存在提出挑戰,用勝負來決定哈蘭因帝國的戰局,希望您不會反對。”
“星界使徒就是這樣,腦筋都是用肌肉灌注起來的……尤其還是海諾尼斯的屬下,除了打架,那是什麼也不用指望的。”艾瓦梅爾恩冷笑了一聲:“首都和國王都已經掌握在進攻者的手中,戰爭的局勢已經註定了,你卻想要用一場戰鬥的勝負來將之全部奪回……這樣的決定,未免也太過草率了吧?”
“如果我獲得了勝利,哈蘭因可以付出你需要的物資……我相信這樣的結果要遠遠超過您進行佔領將要產生的消耗。”
“那麼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開放對於您信仰的禁忌……勇者之神可以承認您的地位。您的教會可以在任何地方自由的發展信徒,舉行祭祀,只要並不涉及到危害正義與善良的行爲……”
“聽起來似乎不錯……”
“異議!”至此,一切似乎都已經順理成章,可當星界使徒從虛空之中抽出戰槌,決鬥的另一方卻忽然舉手喝道。
康斯坦丁緊緊地皺起眉頭,海諾尼斯究竟是在打着什麼主意他不知道,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大把的好處灑下來,艾瓦梅爾恩已經沒有了拒絕的理由——當然這其實是一件好事,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伸,如果能夠直接的得到利益,能不打仗還是儘量不要打仗的好——可是現在卻演變成了即將要跑去跟人拼命的可是自己,星界使徒這玩意兒雖然說是弱,那也是對於艾瓦梅爾恩而言,事實上這種天使的力量絕不遜色於一條真正的老年巨龍!而且他們那種充溢着正能量的靈魂,似乎對於自己最大的依仗有着相當的剋制作用。
就這樣跑去冒險可太不合算了,這可不是沃爾特那一次,開條件的資格都在死神手裡,既然掌握了主動,哪有可能就這樣隨着對方的意圖走?
“我沒有理由非要參加這場戰鬥……應該說,這場戰鬥對於我來說並不公正。戰士之間的決鬥是神聖的,最大的尊重,就是刀來劍往,想盡一切辦法結束對手的生命。關於這一點,我想你沒有異議吧?”
打斷了即將完成的談判,康斯坦丁裝模作樣的頓了頓,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在得到對方誠摯的點頭贊同之後,他繼續說:“但是現在我們之間的不平衡是很多的……我的身體遠遠比你的脆弱,你只是個力量投影,就算是被擊倒,砍殺,轟成渣滓,最後也不過是損失了一點點的力量而已,我呢?只要捱上你戰錘的一擊,立刻就死了,而且你絕不可能在戰鬥中手下留情,在殺死我的同時還放過我的靈魂,我們相剋的力量特性決定了這一點,不說你手中的武器,就算是你灌注了力量的拳頭,也能夠直接消弭我的靈魂,一場戰鬥必須要公平,但是你能保證你在任何一擊之中灌注的力量恰到好處,讓我在被打敗的時候,擁有復活的機會嗎?”
“”星界使徒似乎萬年不變的面孔上露出了一點猶豫,對於決鬥,天界的生物自然是遵從古典主義精神的,尤其他還是勇士之神的屬下,決鬥之中可能產生的不公,關係到勝利者所謂榮譽感……
其實要解決這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他的本體從天堂山召喚回來……可主物質位面帶着非常獨特的特性,任何力量超越了某一種程度的存在,都無法在位面中維持住長久穩定的形態。也就是說。這個位面爲所有生存於其中的存在都設定了一個力量的上限。特別強大的生物是不能夠輕易地突破界限,來到人間的……實際上就算來了也不見得就會有多好,他們的力量反而會受到相當的壓制,而且由於主物質位面生物必須具備身體和靈魂的雙重結構,一個上層界生物滯留此地,光是維持自己的形態就會造成巨大的能量的損耗了。
“那麼我們可以將戰場設置在天堂山上?這樣你也可以威脅到我的存在。”
“那簡直是廢話了,誰知道我到了天堂山你會不會招來一幫同夥兒維護正義?那時候我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再說天堂山上是你的主場,我只要到了那裡,力量必然受到壓制……”
“只有心懷詭詐的騙徒,纔會終日憂慮於深陷欺騙之中……”
“生存在危險地環境之中,對於事物警惕纔是主物質位面生物的正常形態……總之,這種單方面付出賭注的賭局,我沒有興趣參加。如果一定要進行,你必須也付出賭注!”
“我以爲我已經提出了這場戰鬥決定的條件了……”
“那是勇者之神和我神之間的條件,作爲親自參加戰鬥的兩方,我們的條件也必須平衡。既然你的勝利會威脅到我靈魂的存在……”康斯坦丁露出一個義憤填膺的神色,再思慮了一陣之後,他開口道:“那麼,如果我獲勝了,你的一切,包括靈魂在內,也應該任由我來處置!”
星界使徒沉默了片刻,橫過戰槌,做出了作戰的姿態,而他身後金色的光輝在空間中閃爍成爲一個神聖的符號……聖光組成的牆壁慢慢延展,推開大廳中所有的障礙,形成一個奇妙的空間。然後術士的心中響起了艾瓦梅爾恩的聲音:“那是公正的符文,這個白癡已經同意了你的要求了……”
於是康斯坦丁伸手拉起兜帽,藉助這個動作掩住嘴角的笑容。
其實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欺騙……星界使徒的力量其實也未必就能比深淵之中的炎魔強大,戰鬥中能不能威脅到自己生命,他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保證,不過艾瓦梅爾恩當面,他又怎麼可能死得了?但定下規矩是用來幹什麼的?當然是給人用來鑽漏洞的,就像這個世界上的法律,無論多完美的法律都有空子可鑽,不鑽的人那叫蠢材。
兩個人影在淡薄金色組成的場地中靜立,然後下一刻,不約而同的消失在空氣之中。
在消失的一剎那,無盡的刀劍在空中互相交擊,迴轉,叮叮噹噹,沉重或者清脆的撞擊聲不絕於耳,彷彿一場打擊樂器的盛會,漆黑的和光輝四溢的刀刃互相碰撞着,迸發出耀眼的火光,但兩人的身影已經在另外的方向上出現——那金色的屏障之中的空間,顯然已經與正常有所區分。
黑色的火焰,冰劍,以及墨色的長劍的影子,在空間之中連環劃過,尖銳的混成一片的咒語吟誦聲響起時,術士完成了三個階位不同的法術,而他的對手的表現卻更加的驚人,戰槌在星界使徒的手中旋轉,揮舞,金光閃爍之間,火焰被擊散,冰風被攪亂,就連奧術之力凝結的長劍,也在碰的一聲巨響中被戰槌碰撞成爲無數的黑色碎片!然後這光華閃爍的兇器就那樣帶着呼嘯,直接逼近了那個灰色罩袍籠罩的身影!
安東尼·布蘭特鬍鬚掩飾地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星界使徒是近身戰的專家,如果單純的評論冷兵器戰鬥力,即使高上一階的異界神侍也未必比他們強上太多,而他的對手顯然是個施法者,只要近身一戰,優勢極爲明顯……事實上他的對手剛剛舉起了手掌,似乎正在念誦一個咒文,這一記攻擊只要打斷了對方的魔力凝聚,他就確定必勝無疑!
但是那戰槌即將觸碰到對手的一剎,他的身體突然有如千斤之重,光之羽連續揮動,卻再也揮無法保持速度。龐大無匹的魔法力量包裹住他,固定住他的身體,而這一切,都源自於對方吐出的那個字符。
那是律令震懾!
這種程度的力量對天界生物只能造成有限的束縛,但是這種近身的戰鬥中,一點點的停滯已經足夠可怕了……還未等他集中精力與之對抗,眼前就感覺到一花,隨後就象被一架破城錘正面撞中,即使身後的光翼閃動,但還是身不由已地向後飛出,腹側肋部更是傳來透骨的劇痛!然後不等他在半空調整姿勢,猛烈的撞擊又讓他向另一個方向飛出,剛剛受傷的部位再次傳來疼痛。如是接連遭到了三次的重擊!
天使的墜落如同一架戰機,空間之中的震動整個大殿也隆隆顫抖,地面上堅硬的岩石被撞得居中裂開,但那這種傷害對於天界生物來說顯然微不足道,他只是搖了搖腦袋,就站了起來。
——也不是全然無事,雙翼齊張的星界使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身體上那件罩袍已經被撕扯開來,流光溢彩的戰甲已碎裂,崩毀的甲片下露出大片健壯的肌膚。但在胸肋的中央,赫然多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涔涔的流淌的金色血液,傷口只有寸許長,只能算是皮肉小傷,卻讓星界使徒的面容更加肅穆。
康斯坦丁凝立於空中,他手中握着的一把原本由地獄的鋼鐵打造的沉重巨劍,只是此刻也已經扭曲的不成模樣。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術士大佔了上風,但事實上,他心中的驚訝卻是更深——當星界使徒站起來的時候,他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並且開始緩緩生長合攏。甚至那已經掉落的戰甲碎片,也緩緩升起,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上……
康斯坦丁挑了挑眉梢,他的雙眼之中,那一團在黑暗中跳動的金色火焰已經黯淡了少許。對方這種強悍的復原的能力其實不過是一種藉助靈魂投射製造出來的假相,每一次的戰鬥損耗,對於星界使徒來說都不過是將投影在主物質位面的力量損耗了一些而已……
但這也無疑表示,在這能量被徹底消耗之前,自己的攻擊完全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