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的利齒切向手臂的同時,一陣白光從那裡爆發出來,某種無形的力量在那裡形成了防護,將這一咬的力量擋住了大半!少年抓住機會向後抽手,不過那怪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腦袋一扭,發出一聲可怕的低嚎。於是隨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手臂處傳來,接着康斯坦丁便覺得一陣眩暈,自己整個人已經隨着這力量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嗚……!”
康斯坦丁狼狽的重重跌在地上,一聲慘叫也被憋在了喉嚨中,變成了半截嗚咽——從屁股上直接傳來的這一下的衝擊讓他有種錯覺,自己只要一開口,某個內臟就會從嘴裡直接噴出去!可惜他的倒黴遭遇還沒有結束,一陣冰冷刺骨還夾雜着令人作嘔惡臭的冰息在下一秒直接轟上了他的身體!冰冷的感覺讓他腦袋發暈,其中蘊含的衝擊力更是直接將他推在了地上。
“你已經死了!笨蛋!”陰冷的聲音驟然在周圍響起,於是周圍的景色——最後一個尖叫着逃竄的地精,剛剛噴出冰息的白毛巨狼。以及隨風搖曳的樹木……都驟然凝固了,只有少年胸腹上剛剛凝結起來的冰塊隨着嘩啦啦的聲響不斷溶解,掉落下去。
“你這耍賴的傢伙!不是說幾隻地精麼?”
少年的臉色發青,顯然剛剛那一記冰息並不好受,不過他很快便已經恢復如常,而在這個同時,周圍的景色隨着一陣淡淡的漣漪逐漸改變,最終化成了一片灰濛濛的虛無。
這裡是康斯坦丁與巫妖的靈魂通道,心靈空間之中形成的模擬影像——這個聯繫通道由於巫妖那失敗的佔據而成爲了半廢棄的,但是顯然,作爲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存在,哈特提爾還是很有環保思想,懂得什麼叫廢物利用的。於是一個精神上的訓練場便在這個廢棄的聯繫上展開,而不得不說,這個想法確實是個很好的主意。可以隨時顯現出栩栩如生幻象的空間,用來做一些模擬訓練之類的無疑再合適不過了。
“不得不說你這種在各個領域的突發奇想總是有着驚人的實用性……但是我記得,我們的目的是要訓練你作爲術士的能力,如果是全部用刀的話,那麼你還不如去練劈柴!”灰濛濛的光線之中,科特洛·德·哈特迪爾包裹在黑袍子中骨架身影緩緩浮現在康斯坦丁面前,他仍舊是那種沒有波動的刻板聲音,只是身上的長袍隨風飛舞一般飄動着,似乎在展示着某種程度的怒氣。
“什麼?那是冬狼?我嘞……竟然給我設置了這麼高等級的怪物……太難了吧?”康斯坦丁揉了揉被咬的手臂,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巫妖最近似乎終於找到了靈魂契約上一個小小的不足,他雖然不會反抗康斯坦丁的命令,但是卻開始在言語上施加攻擊,而且用詞方面似乎有越來越狠毒的傾向。
“冒險之中時刻充滿了無法預測的情況,而你居然連一條小小的冬狼這樣的變數都無法輕易應付,我建議你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貴族……至少在堅固的城堡之中,你只需要注意不要被大塊的肉給噎死就好。”
“‘小小的變數’?你搞清楚,我可不是什麼紫荊大法師,第七肋條骨之類的!這種草原上最可怕的威脅……”少年不滿的反駁道。
“我是第七頸骨!還有……冬狼只有在成羣的時候才危險!單獨的冬狼不過是低階的魔法獸罷了,比地精也強不到哪裡!實際上你剛纔只要用一個閃光術便可以嚇跑大部分地精,也可以分辨出灌木叢中的冬狼……”對於少年的抱怨,巫妖回以一個不以爲然的嗤聲:“這種程度的東西都無法應付,你這種貴族的小崽子真是沒用到了極點……如果是在梅斯塔利亞法師協會學習,恐怕不出三天就得變成實驗室裡的材料。”
“老變態!”
對於巫妖的教訓,康斯坦丁只能無奈的撇撇嘴。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梅斯塔利亞法師協會的教育方針中,法師學徒的地位比奴隸也高不到哪裡,這種方式之下培養出的法師確實要比一般的更加適合於戰鬥,但是過度嚴苛的環境也造成了他們陰暗的性格,實際上在康斯坦丁看來哈特迪爾還算是相當不錯的,或許是成爲了巫妖的幾百年時間,已經磨平了他性格中過於怪異的部分,至少他並不是殺人狂……當然,那種對於自身知識的炫耀說不定也算是變態心理的一種。
稍事休息之後,第二波的訓練便展開了。
對於冒險,這個老傢伙真的非常有經驗,他做出的情景往往擁有着很高的突然性,那種稍一失神就會導致死亡的緊張感讓康斯坦丁叫苦不迭。
比方說驅逐了一羣地精之後,他們的泥潭之中躺着一方裝飾精美金光閃閃的特製箱子,半開的箱蓋下隱約露出寶物的亮光,煞是誘人。但就在康斯坦丁試圖去拿的時候,財寶突然活了過來——不是財寶,而是整個財寶箱都活了過來,碩大的寶箱陡然間扭曲着膨脹起來,剎時間便化爲兩米多高的龐大怪物……將他一口吞下!
或者某個地穴的出口近在咫尺時,地上的枯葉之中卻隱藏着膠質的粘液,欣喜的少年一旦向着光明飛奔,很有可能就會在下一刻滑進一個裝置着倒刺的地洞,或者是果凍一樣的粘液怪的大嘴中!
“探險家們這麼提醒過,在進出洞口前需停一停,一來是回覆體力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二是給眼睛適應光亮的時間。……”
老巫妖的解釋總是在少年徹底的被這些陷阱蹂躪過後,才姍姍來遲。
“戰場上時間就是法師的第二生命,同樣法力,同樣咒語,先念完的一個就會佔據先機。不同的人頌唸咒語的時間也是不同的,畢竟口音習慣,甚至心情因素都有可能影響咒語的發揮。但咒語也不是念得越快越好,越高級的法術咒語往往越長越拗口,越快失敗概率越高,不過,你只要掌握了重要的音節,施展的速度就會相應加快,記住……”
少年學的很用心……儘管惡搞報復的心態似乎多些,但哈特迪爾不愧是個經驗豐富的施法者,而這種施法技巧,往往是一個魔法師最大的秘密,連最親近的弟子都不一定傳授。於是多次試驗下來,康斯坦丁很是得到了一些教誨……他掌握的幾個咒文的唸咒時間,被硬生生的減短了四分之一,一些手勢的使用上,也同樣更加熟稔了。
只是相應的代價,就是當他來到魔法塔的時候,眼睛下面又習慣性的掛上了一抹淤青。
……
“鬥牛士,鬥牛士,現在上班了……嘿……嘿!”
哼哼着記憶中父親常常在工作時哼唱的不知名小區,切尼賣力的用手中的麻布擦拭着實驗桌,似乎那石頭表面的光澤便是某種法術成功的標誌一般。
實驗室很大,光是試驗檯的面積就已經比記憶中的家裡還大了不少,要全部自己擦一遍,其實並不輕鬆,雖然實際上用隱形僕役這個法術,打掃起來往往快捷省力得多,不過大多數時間中他仍舊喜歡親自動手做這些事情……這不僅是因爲窮人的習慣。
依靠法術或者省力得多,不過萬一有個法師大人忽然佈置下來難以完成的任務,沒有法術可用的後果可就不知怎麼樣了,因此膽小的切尼早就習慣了保留可以使用的法術位……據說這也是一個法師應該養成的習慣,低階學徒常常得意的自我誇耀這一點。
自己的機靈應該可以讓自己成爲一個正式的法師吧……即使只是能夠使用二階法術的高階學徒也好,這樣當自己回到那個小村子的時候,至少可以擁有個不錯的生活,說不定還能當上村長……呸呸,正式的法師至少也是個貴族呢,學徒習慣性的在腦中胡思亂想。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這是唯一能夠讓他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切尼今天的心情仍舊很不錯。因爲他被分配到了一個看來很有前途的工作——在這個實驗室中,一個正式法師和高階學徒組成的小組要研究些東西,而他則被分配來打下手。
法師塔裡面低階法師學徒的地位比奴隸也高不到哪裡,打掃實驗室,清理垃圾,累死累活。儘管法師學徒數量不少,但往往一百個法師學徒中能夠成功畢業成爲法師的,只有寥寥的六七人而已。因此所有人都在爭取着每一個可能出頭的位置,哪怕看起來是多麼的不起眼也好——比方說現在切尼的工作,雖然只是打下手,不過如果有幸聽到了法師間討論的某些理論,那麼就能對自己的學習有很大的幫助。
切尼手上的動作忽然僵了僵,因爲實驗室中心,那座傳送法陣驟然亮起,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裡面閃了出來。
實際上他的袍子是一種很深的灰色,但是在這個實驗室並不明亮的光線中,看上去卻格外的深幽,尤其是那深深兜帽中露出的潔白下巴,皮膚和衣服的反差看上去彷彿傳說中的某些怪物。
“這裡是1173號實驗室嗎?”下巴動了一下,傳出的聲音溫和而輕緩。於是切尼愣了愣,然後鬆了口氣。
“沒錯,這裡的傳送陣還算是好用,沒出過什麼毛病。”法師學徒開了一個不那麼好笑的玩笑——他已經注意到對方只有五尺多一點的身高,以及那件袍子上有些暗淡的顏色,像是老舊或者過度的漂洗造成的痕跡……不過卻沒有將徽章露出來,這種習慣一般只有低階學徒纔有……雖然自己並沒有見過他,不過在這個空間交錯而又大得驚人的法師塔中,這並不是一件什麼稀奇的事情。“你運氣不錯,導師和前輩們都還沒到,我基本上已經打掃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着他們來了。”
“雖然沒有人要求,不過最好是把徽章佩戴好啦,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我聽說這次負責的法師可是那個,據說是個相當嚴厲而且認真的導師,有不少傢伙一個不留神就被他教訓的很慘呢。”
將麻布扔進水桶,切尼看着那名黑袍的學徒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平凡的面孔……那種極淡的金色頭髮讓他看起來有些像是那些貴族學員,不過嘴角那有些懶洋洋的微笑和眼睛下面彷彿睡眠不足的清淤組成的氣質,卻將之沖淡殆盡,不知爲何的,切尼感到很放鬆,眼前這個人似乎可以成爲同伴吧,他便不由自主的羅嗦了兩句像是拉關係的話。
“科尼·貝斯特法師?不是克里斯汀法師嗎?”黑袍子臉上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你從哪裡聽說的?克里斯汀法師?如果是那樣可就好啦……你也是克里斯汀法師的擁簇是吧?”切尼的眼珠子轉了轉,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撒迪厄斯·奧多利和比利·塔爾伯特兩位學長也參加了這個小組,所以才理所當然的以爲是克里斯汀法師帶隊是吧?可惜啊……據說她最近都在忙於自己的魔像,恐怕沒有什麼時間來參加這個倒黴的項目了。”
“那麼科尼·貝斯特法師這個人怎麼樣?很嚴格嗎?”黑袍子的臉色稍微動了動,不過仍舊帶着那種和藹的氣質。
“具體的我們這個等級的怎麼能評價啊?聽說他在法師塔裡的高階鍊金術師之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啦,只不過據說他不大喜歡外出,在法師塔裡呆了十幾年之後,脾氣多少都會有些古怪吧?哦,你可得注意一下,聽說他是個法術至上主義者,所以最好什麼都試着用法術完成,這樣才容易讓他高興……”低階學徒好心的提醒着這個看起來有點呆的同伴,不過他的話題很快就轉到另外一件讓他幸災樂禍的事情上去了:“不過據說啊,這一次研究的東西是個不怎麼依靠法術,也能在天上飛的東西哦?而且還是要跟一個術士合作,還是對方負責,這讓科尼法師很不滿呢,但是這是最高導師和皇帝陛下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又不能不來……那個負責的傢伙有樂子了。”
“那麼說這個傢伙豈不是很倒黴?”黑袍子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那可不一定……據說他很有來頭,你不知道?”切尼愣了愣,這些事情參加小組之前已經算是廣爲流傳了,眼前這個傢伙到底是多麼消息不靈通啊?不過有個炫耀知識的機會也讓他有些愉快,於是他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起來:“他可是那個那個西北的康……就是那個獅鷲家族的長子,這一次還被皇帝陛下封爲了子爵……雖然說貴族大多都是些好吃懶做的傢伙,不過這個人據說在學徒考試中一個人就放倒了一堆學長們呢……幾乎所有有進階希望的學長這一次都沒能成功晉級,據說都是因爲他的緣故……”
“……最重要的,他是個術士,科尼大法師一向也看不起這些依靠天賦的傢伙們。”
說到這裡,滔滔不絕的學徒小心的向四周望了望,似乎擔心自己這番壓低聲音的言辭仍舊有可能被那個被評價者聽見:“不過你也不用那麼沮喪,科尼大法師一旦和他產生衝突,我們說不定就有機會聽到很多法術理論了,而且這一次研究的東西可是很厲害的哦,說不定咱們都可以體驗一下飛起來的感覺……!”
學徒聒噪的聲音隨着中央的傳送法陣中的光澤嘎然而止,他慌慌張張的低下頭,向那些走出的長袍身影施禮。
高大的身影走在一羣人最前面,他步伐穩重,神態優雅倨傲,青色法師袍上暗淡的光線似乎爲他增添了一層朦朧的光暈,看起來有些不真實。一條細細的銀鏈讓那枚漂亮的龍形吊飾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那展開雙翼的高等生物似乎也帶上了某種凜然的生氣。顯示着他高貴的身份。
切尼的冷汗已經沁出了額角……自己剛纔的失禮言行恐怕已經被高階法師聽到了,不然他怎麼會徑直朝着自己這邊走過來?
但是下一刻,更讓法師學徒的腦瓜發暈的事情發生了,法師閣下在他面前站定施禮,雖然只是個法師間的常用禮節。
“日安,康斯坦丁子爵閣下。我是科尼·貝斯特,這次尼古拉法師派來協助計劃的負責人。”
康斯坦丁標準的還禮,用低頭掩飾住皺起的眉頭——飛空艇計劃的負責人是自己,這是那位至尊的旨意,但是眼前這個傢伙的說法……看來真的誠如剛纔的介紹,他對於自己的成見頗深啊。
“請原諒我的失禮……您或者對我的說法不滿,不過我堅持認爲,研究活動的負責人,不應該是由簡單的提出理論的人。而是由最具有能力的人來擔任。”
籠罩在青色法袍中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少年臉上的變化,他開口道,聲音之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只是配合上那倨傲的態度,讓這個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站在漩渦中心,切尼身體微微顫抖着,可憐的法師學徒感覺自己腦袋裡翻涌的全是驚濤駭浪,他恨不得快點讓自己暈過去算了,但是偏偏這個時候,他的意志卻格外清醒。
他清楚的聽到黑袍中的少年冷笑了一聲:“負責人的頭銜,我倒是並不稀罕,不過能力這種玩意兒,不是憑嘴上說說就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