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淳歌那會正喝着一盞茶水,哪知聽到了林家父子倆一個勁兒地拍着蘇見豫的馬屁,那樣子真是罕見啊,尤其是這兩人說話的方式,和姿態,簡直是異曲同工,當真是父子倆啊。
林洎以爲淳歌是嗆到了急忙幫着淳歌順氣,眼中更是擔憂,這傢伙吃個飯都能嗆到,真不讓人省心。
淳歌不過是咳了幾聲,看林洎那怨婦的樣子,再加上飯桌上那些奇怪的目光,淳歌趕忙使個眼色,其實淳歌並不知道,在坐的所有人,包括了蘇見豫,都知道林洎屬意淳歌,畢竟林洎在當年便已經是爲了淳歌不顧一切,要不然,以蘇見豫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讓林洎步步高昇,要不是有淳歌的牽制,只怕林洎早就被冷落在一旁了。
“淳歌與林洎真真是至交啊。”蘇見豫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時唯一的朋友,官鵬,只可惜兩人的緣分太短了。
林相何曾忘記過官鵬呢,可兩人的道不同,註定了不會成爲一路人,但官鵬的早逝卻是令人扼腕的事實。
合着林家父子倆拍馬屁,怎麼就說到了自己與林洎身上呢,淳歌納了悶,不過這樣的氛圍,確實讓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覺。要是真的能和蘇見豫和平共處,那也未嘗不了啊。
晚膳過去,大傢伙在官家人安排的廂房中休息,而淳歌一年未回家,自是和家人聚聚,他首先要去的就是官二嬸哪兒,當初他離開之時,官二嬸的病還是反覆的厲害,不知將樂水調回來了以後,她是否好了些。
“嬸子。”淳歌看着走神的官二嬸心中不是滋味,但還是笑着叫喚。
“是。淳歌回來了。”官二嬸吃飯時才見過淳歌,可這會兒又不記得了,可見這幾年她的身子是越發不行了。
淳歌忍住心中悲慼,二伯與二嬸有多麼恩愛。他看在眼裡,自從二伯去了,二嬸就好像失去賴以生存的動力,想想當年樂山去的時候,二嬸還是能緩過來的,可現在,二伯的離世卻成了壓垮二嬸的最後一根稻草。
“嬸子,我瞧你晚上吃的少,做了些甜點,你可要賞臉吃上幾口啊。”淳歌將端在手中的甜點。放在桌上,把那個靠窗發愣的女子,扶到椅子邊上坐下,然看着二嬸蹣跚的腳步,淳歌的心中就無限的發酸啊。
“淳歌做的。我要多吃幾口,一定要多吃幾口。”說着官二嬸便拿起勺子,自顧自地吃,時不時還會和空氣說幾句話,對象自然是官二伯與樂山了。
要說淳歌爲官多年,最愧對的只怕就是官二伯一家,要不是淳歌執意走下去。二伯一家何至於會只剩下一個樂水呢,官二嬸早就該享着兒孫繞膝的福氣了。
淳歌將頭撇到一邊,不去看二嬸癡癡呆呆的樣子,哪知在門外瞧見了蘇祐君,他瞅着二嬸一時半刻吃不完,便先去外頭招呼蘇祐君了。
“殿下。”淳歌最後望了一眼二嬸。便將門關上了。
“管家說,你在這兒,我便來看看。”蘇祐君能感受到淳歌的悲傷,那種他不曾參與過的悲傷。
“看什麼”淳歌突然一笑,說道:“看我家破人亡的樣子。”
“我不是這樣意思。你知道的。”蘇祐君明白,那會兒要不是他們阻攔了官二伯的消息,淳歌也不會連官二伯的最後一面都沒來得及見,這股怨氣在京城的時候,淳歌能壓得下去,但是看到了官二嬸,哪能再忍得住啊。
淳歌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說道:“找我何事。”
“借一步說話。”蘇祐君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
淳歌會意後便跟在蘇祐君身後,到了涼亭。
“你是什麼意思。”蘇祐君是聰明人自是開天窗,說亮化,淳歌今日做得不能說是過分了,但也算得上是偏激了。
“殿下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呢?”淳歌猜到了蘇祐君已經知曉他的意圖了,他也不用掩飾。
“如此大的手筆,你當真爲了林洎,敢賭上這一局。”蘇祐君說的正是淳歌將杭城的財力,無保留地展示在蘇見豫眼前一事。
“你要知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他是不會向你動殺唸的。”淳歌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再加上幾分對蘇見豫的忠心,若沒有犯什麼大錯,蘇見豫是不會將刀子放在淳歌頭上的,否則蘇見豫現在也不會只是偶爾打壓打壓淳歌了。
“我知道。”淳歌一直都知道,可是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蘇見豫,不是天下人,也不是官家,他的心很好,只能容得下一個林洎。
“明知故犯,這不像你。”蘇祐君是越來越不能看清淳歌了。
“什麼樣的纔是我呢,太子。”淳歌也不等蘇祐君回答,便自己說道:“現在的我所求不多,因爲我擁有的不多,但是卻一個都不能少。”
“倘使少了一個呢?”蘇祐君緊盯着淳歌的眼睛,他將那件事瞞了下來究竟是對是錯呢。
“不可能。”淳歌沒有給林洎任何一個堅定的眼神,這是冷冷地看了一眼。
“好,好,好。”蘇祐君連道三聲好,不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只是淳歌並沒有看到蘇祐君轉身後,眼中的那抹殺意。
亭中的冷風吹拂着淳歌的臉頰,自從到了杭城,蘇見豫的目的就越發明顯了,統衛在東南的探查也越發密集了,淳歌自私的用東南的勢力,辦着自己想要的事兒,然而他不後悔,只要成功了,一切將會成塵埃落定,他們將會得到久違的自由。
“小歌”樂水看過二嬸,知道了淳歌被蘇祐君叫去了,又瞧見蘇祐君走了,這才叫了一聲。
“哥。”淳歌牽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太子說了什麼?”樂水看到了淳歌的心情低落,像小時候一樣,拍拍他的腦袋問道。
“哥,我這樣妄動東南的勢力,幫自己脫身,你們怪我嗎?”東南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的身後有樂水有夏之流,有慕容夜曾沉,許多許多人,可他卻爲了一個人去損害這些他的至親好友的利益,要說沒有愧疚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傻孩子”樂水暖暖一笑說道:“這些年,你爲東南做了多少事兒,東南的發展是你一手推動的,如今你有事兒,自是我們要幫忙的。”雖然樂水並不贊成,淳歌這一次貿然的豪賭,但他深知,淳歌並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一切自有道理,而今天,他就是來了解這個道理的。
“南王一死,朝廷中派別便越發明顯了。”淳歌薄涼一笑,說道:“以往有山匪,掩蓋了北方的動亂,山匪沒了,朝廷便將心思放到了北方,北夷滅了,藩王的野心便顯露出來了,而今南王也去了,剩下的還有什麼。”
“林派,北王。”樂水隨時武將,但是這腦子絕對是做軍師的料子。
“是啊,朝中就剩下這兩個了。”淳歌頓了頓,補充道:“或許,還要再添一個我,但相較於其他兩樣,我還不夠看。”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推出去啊。”淳歌展現實力,無非就是告訴蘇見豫,朝中的勢力他也佔據一份,他亦可以和林派北王媲美。
“他從來不喜歡自己動手,他是借刀殺人的祖宗,可林相與北王,哪柄刀他都借不動。”淳歌身爲蘇見豫的得意門生,早就將蘇見豫的慣用伎倆研究透徹了。
“你是想做那柄刀。”樂水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想幫誰,是林洎?”淳歌與林洎交好是衆所周知的,林洎待淳歌那是好到沒邊,幾年前淳歌病了,只有林洎一直陪在身旁。但淳歌與北王的關係,也是耐人尋味,因此幫哪一方,最終爲難的都是淳歌。所以說,大傢伙都以爲淳歌會刻意避開這件事兒,哪知這傢伙是自己往上撞。
“是。”淳歌知道自己這麼做,並不是什麼磊落的事兒,但是朝中就只有林派與北王了,所有矛頭都指向這兩個。
“林派與北王,孰強孰弱。”淳歌皺了皺眉頭:“林派雖手握大權,但是卻沒有兵馬,而北王安於一方,手握重兵。”
“柿子撿軟的挑,若無意外林派將是他下一個對象。”這點道理樂水還是懂的,難怪了淳歌這麼着急。
“假若,這場戰爭再加個我,那便大有不同了。”淳歌的加入,給了蘇見豫一把劍,一把能夠決定着勝負的劍。
“所以,你要讓他看到,你有這個勢力,有這個實力,你就不怕,他一轉身,就對付你嗎。”樂水現在擔心的是淳歌身在局中,成了箭靶子還不自知。
“我會辭官的,我不想再做官了。”這是淳歌第一次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樂水也是除了林洎外第一個知道的人。
“你”樂山瞪大了眼,淳歌可是正二品的卿士,在往上走一步就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以淳歌的能力,再過個五六年,有可能直接問鼎丞相,成爲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啊。
但樂水轉念一想,這個官場如此黑暗,淳歌走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