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的第四天凌晨,連太陽也懶於出門,天色灰沉的可怕,這冬日的寒意還未散去的春天,是這般的佈滿死氣。人們散佈在柳護城的各個角落,像是苟延殘喘更像是求生不得,最後致死拖家帶口朝着觀柳樓的廢墟走去,許是那兒能有一線生機。
今天淳歌早早的醒了,他實在是睡不着,也是不習慣一下子的空曠,淳歌週期性地往一旁查看阿奴的傷勢,看着面色蒼白的阿奴,淳歌心中很是糾結。阿奴的傷只是吊着,隨時都有送命的危險,可這地兒也着實找不到草藥,只求着阿奴的命不該絕,也許僅僅是在這樣的處境下,他與阿奴才不會發生摩擦吧。
“公子在想什麼呢。”阿奴常年守衛淳歌,即便是現在受傷了,可那份警惕程度也是不會下降的,所以他在淳歌剛醒的時候也同樣的醒了。
“以前有個人總是希望時間停在一刻,現在想想我覺得這種想法挺傻的。”淳歌微微一笑接着說道:“人若是不敢突破自己,站在原地,你怎麼知道你將迎接的會是失去還是擁有。”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阿奴也是真的聽不懂淳歌這話。
“那我說明白點。”淳歌知道阿奴對這些思考性的東西瞭解不深,倒是沒什麼介意,仍是一派笑意說道:“我在想阿奴並不是我的人,可此一刻他卻是真心爲我好,那麼我是該邁出相信他的這一步,還是保持原樣甚至是疏離呢?”
阿奴從未想過,有一天淳歌會這樣平靜的開誠佈公的與他討論信任這個問題,也許是這些年他們倆人都可以的迴避吧,阿奴還真就沒有想過該怎樣回答淳歌,或者說是給淳歌一個交代。
“信我,信我不害你,信我,信我絕不負你。”阿奴不是在表決心而是在訴說,他不需要淳歌的相信他的話,因爲無論淳歌是怎樣想的,阿奴都會這樣去做,可他還是希望能聽到淳歌給他一句話,能讓他在無盡的黑夜與動搖時抓住一抹浮萍,所以他輕輕的說了一句:“可以嗎?”
淳歌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用一種阿奴琢磨不透的眼神瞧着阿奴,彷彿在淳歌的注視下,阿奴無所遁形,阿奴也無需遁形,他坦坦蕩蕩的回望着淳歌。
“不可以。”淳歌輕啓朱脣,說出三個足以穿透人心的字後,又補充道:“可以。”
阿奴果然迷茫了,一臉不解的盯着淳歌,尋求解疑。
淳歌莞爾一笑,嘆了口氣說道:“你想聽哪個答案就聽哪個吧,這兩個都是我的真心話。”
淳歌不是聽出處阿奴想要的,而是他不屑去欺騙阿奴,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淳歌是全心的相信阿奴,因爲他知道阿奴是不會拿他的命去賭的,即便是必贏的局面。可誰能料到人世的因緣變化,誰又能真的做到自己所應允的,連淳歌自己都做不到,那他又拿什麼去相信別人呢。
“我好像隱約知道了點你這話的意思。”阿奴皺着眉頭,若有所思道。
淳歌本想再與阿奴說幾句,只可惜他看見有許多人已經陸陸續續的來了,因而只能將這個話題止步於此。而統衛八人更是察覺到四周的動靜,早早就成包圍圈的姿態將淳歌與阿奴護在圈內,以防萬一。
瞅着雖是緊張兮兮的十三,淳歌和不厚道的生出了玩笑的心,可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十三,你們既然跟了我總不能還叫自己是統衛幾組幾組的,要找個新的稱呼啊。”
除了愣着的十三其餘的七人解釋覺着淳歌的提議很好,紛紛獻上自己覺得牛氣沖天的名字,而淳歌也是和他們商量了好幾個。
正在淳歌幾人商量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十三似是很有靈感,炯炯有神的眸子閃出異樣的光,說道:“是該換名字。”
十三的高見已發表,衆人皆是一副你贏了的樣子,這人的反應還能再遲一點嗎,忽然間淳歌發現這位十三簡直就是加強版的阿奴,那個木訥得令人鬱悶的阿奴。
“那就讓十三來想這個名字。”淳歌也是與其他人一樣,無語了一會兒,但隨即他就將這個任物交給十三了,眼看着十三要反抗了,淳歌如願以償的說了這樣的一句:“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十三的‘還是大人決定’的‘還’字才張開了口,只能苦哈哈的吞下去了。衆人看着十三吃癟笑得是人仰馬翻,好不滋味。
離他們不遠的百姓們更是加快了腳步,靠近淳歌一行人彷彿他們就是救命稻草一樣。
“你們不用這麼緊張,這羣人不會傷害我們的,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用管這邊。”淳歌找了塊石頭,穩穩的坐了上去,到真教他做出了一副居高臨下的霸氣摸樣。
統衛八人看着淳歌與方纔截然不同的一面,不禁暗自思度這纔是真正的淳歌,若是穿上官服,光皮相都不知道能鎮住多少人,天生的爲官者,註定的高人一等。
“大人,您幹您的事兒,咱們就在這兒看您大顯神威啊。”說話的是阿九,這人也是神奇,明明是拍馬屁的話,卻聽不出一絲的諂媚。
淳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那些走來的百姓,似乎他們身上有什麼魔力似的。
轉眼,那羣人就已來到淳歌身前,他們雖是站着的,可怎麼看都是需要仰視他們的淳歌更有氣勢。
其中一人像是一幫人的代表,只見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官淳”他這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淳歌若有若無的笑,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硬是讓他的稱呼一變聲音也小了些,說道:“解元公。”
淳歌點頭算是搭理這人了,不過他沒有開口,整一個高深莫測的大師風采。
“我們回去想過了,先前是我們不對,請您別見怪。”領頭那人光是嘴上說得好,可實際行動卻是一個沒有。
“我若是見怪呢?”淳歌拿過一塊腳邊的碎石像研究玉石一樣觀察起來。
“那你可別怪我們狠心了。”說着那人做了個什麼手勢,他們這一羣人便呈攻擊陣勢。
“你是想兒子想傻了吧,方纔那一跤還沒把你摔明白啊。”此刻淳歌臉上的淡然愈發濃郁,不似目空一切,就是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淳歌說的明明是柔聲細語,可在那人的耳裡就是鬼怪亂神,這人名叫劉大牛,已經是四十來歲的人了,娶了倆個老婆就不不見有個兒子,到了他這個年歲怎麼可能不擔心無人送終呢,所以他平日裡是此處求神拜佛,可這事兒對一個男人來說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因此他對外便聲稱自己要晚些要兒子,所以說除了他自己和他老婆就沒人知道他求子的事兒。如今淳歌一個照面就道破他心裡的防線,再加上他剛纔在集合之前稀裡糊塗的摔了一跤,本就是沒人見着的但淳歌又是知道,這怎會不讓他覺得涼颼颼呢。
“你你你”那劉大牛看着淳歌越發覺着害怕連句話都說不全了。
淳歌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毫不在意地說道:
“你淚堂有痣,命中註定無子而終,堂中有淚紋,定是養了他人家的兒女,堂下暗黑,必是離鄉背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