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素白牀上一位年輕的公子,面色慘白,聲音沙啞正咳得厲害,他的身旁有一位白髮白鬚的老者,應是大夫,卻只能看着他無從下手。
“王爺,下官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官公子這麼奇特的脈象,下官真的無能爲力啊。”老者接連作揖道歉,他是太醫院的院首,急急忙忙被蘇佑啓拉到太子府,本以爲是太子出了什麼事兒,哪知是哪位風傳被囚在天牢的官淳歌病得昏了。他本以爲是一般的發熱之類的,誰知一把脈,這才知道淳歌的脈象奇特,忽強忽弱,似有若無的,着實不能準確診斷。
“你不是院首嗎,好歹開一劑藥先試試啊。”蘇佑啓差點就上前拎住哪個號稱院首的老頭的衣領,淳歌自打從刑場回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又咳嗽不停,他逼不得已纔去找了太醫院的院首,哪知跟白找一樣。
“下官把不準脈,又如何能對症下藥,若是貿然下手只怕會害了官公子。”院首感受着從蘇佑啓身上散發出的駭人氣息,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蘇佑啓冷眼一瞪,說道:“莫要將今日之事說與第三個人,否則就別怪本王下手無情。”
“是是是。”那院首抖了抖雞皮疙瘩,畏畏縮縮地答道。
“走吧。”蘇佑啓這句就有些無可奈何了,太醫院的院首雖不是有蘇最好的大夫但也是京中第一的,連這人都沒看出什麼病因。只怕淳歌這一回病得極重啊。
那院首得了命令趕忙出門,生怕蘇佑啓會改變主意,然而就在他快要從後門離開太子府的時候,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子爺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裡蹦了出來。硬是拉着他不放。
“哎呦啊,我的太子爺啊,下官是奉定山王的命令來的,您就饒了下官吧。”院首試圖抽回自己的衣袖,哪知蘇佑君拽得極緊。
“不行,你到了我這,就得和我玩一會兒。”只見蘇佑君硬要拉着這位院首,揪着這人的鬍子,自個玩的不亦樂乎。
說來也是這院首倒黴,怎麼就碰上了貪玩的太子殿下。倘使再被這位太子殿下糾纏下去。一定會被人發現他在此處。那麼定山王的大刀一定就會架在他的脖子上頭,光是想想這個院首就打了好幾個寒顫。
“殿下您若是想玩兒,您去找您弟弟。他那兒人多着呢。”說罷院首趁着蘇佑君不注意,腳底一抹油,一下就溜走了。
太醫院院首剛走蘇佑君就收起了眉間的傻氣,他前幾日在外邊辦事並不知道府裡發生了什麼事兒,一回來就見着這個院首,爲了防止行跡敗露,他便故意裝作嬉笑,想來院首應是被騙過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府中有誰生病了嗎,竟會讓太醫院的人進府。
“殿下。您可回來了。”一個統衛從暗中跳出,他是皇上專門爲太子培養的統衛。
“發生什麼事兒了。”蘇佑君眉心一緊,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官大人昏迷不醒,王爺都快瘋了,您趕緊去看看吧。”統衛也實在是爲難,因爲定山王的府邸還在建,所以蘇佑啓暫居太子府,淳歌也被皇上秘密送到了太子府,但淳歌這麼一病,蘇佑啓不由分說的拉着各種名醫看診,就差沒將淳歌身子太子府的消息公之於衆了。
蘇佑君一聽完便拔腳離去,當初淳歌從天牢到太子府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他纔去了三四日,淳歌就病了,而且還是十分嚴重的那種,若是不嚴重想必佑啓也不會大失方寸,讓院首到太子府來。到達淳歌的房門前,蘇佑君剛想敲門就聽見房內有人說話。
“歌兒,你醒了。”蘇佑啓正尋思這去東南找秋神醫呢,想不到淳歌自己醒了,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促使他一把將淳歌擁進懷裡。
“不過是睡了一覺,你不用緊張的。”淳歌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他並不想讓蘇佑啓擔心。這人自從知道樂山的死訊就一直在自責沒有在那個時間陪伴淳歌,不僅讓淳歌受了外傷,還讓淳歌受了內傷。
“你別騙人了,連太醫院院首都把不出你的脈,這還是小事兒?”蘇佑啓擁着淳歌的雙手緊了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懷中人的存在。
“我自幼便服食秋家的秘藥,這才能擋住女子的脈象,因此我的脈象就只有秋家的人才把得出來,太醫院的院首把不出來是正常的。”淳歌看似調皮地眨了眨眼,他能深刻的感受到蘇佑啓的害怕,他不想讓這人再爲自己擔驚受怕了。
“當真沒事兒?”蘇佑啓真是嚇怕了,他低頭認真地問道。
“沒事兒的”淳歌給了他很準確的回答。
“那你爲何會昏迷不醒。”蘇佑啓固執地問着。
淳歌只得深嘆一口,看來想要矇混過關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照實說了:“我在鬆城是受了箭傷,傷到了心脈,又因爲與北夷打仗一直未能好全,這麼日復一日的積累之下才昏迷的,好在病症都發出來了,只需好生休養幾日,便能痊癒。”
“真的?”蘇佑啓想在淳歌的眼中看出什麼端倪,只可惜淳歌的眼裡就只有坦蕩。
“我可是神醫之後,還需懷疑嗎?”淳歌嗔怪地瞪了一眼,隨後便輕靠在蘇佑啓的懷中。
“好吧,信你。”蘇佑啓撅了撅嘴,同樣地下頭,下巴觸到淳歌瘦弱的肩頭,鼻尖充斥着淳歌的髮香,心中一陣溫暖。
房中的兩人不知爲何一直未曾察覺到門外的異樣,蘇佑君幾乎是要癱軟在地,好在他強撐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淳歌是個女子,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確實是太意外了。淳歌,那是與他打小一起長大的人,說他倆是同穿一條褲襠的關係也不爲過啊,這樣的人竟然是個女子,擱誰身上誰都不敢相信。
蘇佑君吞了一口唾沫,狠狠心扇了自己一巴掌,確確實實感到了疼痛,足以證明他現在不是在做夢。怪不得他總覺着他弟弟看淳歌的眼神有些奇怪,偶爾帶着迷戀,偶爾帶着疼惜,他一度以爲是自己看錯了,現在想來那是人家做得太露骨了。
“不行,不行,我非得找小歌問個明白。”蘇佑君思索再三,他還是決定要親自找淳歌問個清楚。
等到蘇佑君再次來到淳歌的門前,蘇佑啓已經離開,只剩下淳歌在裡頭休息。蘇佑君向來拿淳歌的房間當自己的用,只是這一次卻靦腆了起來,裝模作樣地敲了敲門。
房裡閉目的淳歌先是一驚,之後半帶着笑意說了句:“進來”
蘇佑君推門而入,想了想又將門給關得嚴嚴實實,拿了張椅子,正襟危坐地往淳歌牀邊一坐,看得淳歌差點沒笑岔氣,這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率性而爲,十來年了都是那個樣,纔是出門一趟,怎麼就客氣起來了。
“太子爺今日大有不同啊。”淳歌故意調侃道。
“嚴肅點,我問你一件事兒。”蘇佑君擺起一張自認爲很嚴肅的臉,說道。
“說吧。”淳歌撲哧的一下,笑出了聲。
“你是不是女子?”蘇佑君的話一說完,淳歌的笑便停在了嘴角,疑惑地望着他,蘇佑君解釋道:“方纔在門外聽見了你與佑啓的話。”
淳歌這才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淡然答道:“我是。”
淳歌的尾音就像是無限循環一樣,一直縈繞在蘇佑君的耳邊,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只是淳歌淺淺的笑一直在提醒他,他沒有做夢,沒有聽錯。
“你真的是女子!”蘇佑君回想着自己小時候與淳歌抵足而眠的場景,又看看淳歌現在帶着病態美的臉,真叫一個哭笑不得。
“女子也好男子也好,會改變我是官淳歌嗎?”淳歌輕笑道:“會改變你我十來年的交情嗎?”
“不會”蘇佑君果斷的回答。
“所以有什麼好驚訝的呢?”淳歌莞爾一笑,眉間有一絲溫柔。
“說的也是。”蘇佑君撓了撓頭,像是恍然大悟,但隨即又說道:“可你怎麼能告訴了佑啓,卻不跟我說。”
淳歌沒好氣地白了蘇佑君一眼,便開始將他與蘇佑啓的相識娓娓道來,末了還添了一句:“他是自己看出來的,可不是我說的,若真的說起來,你算是我言明自己身份的第一個人呢。”
此言一出,蘇佑君瞬間覺着自個身價倍增,故意挺了挺腰桿,問道:“父皇那兒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淳歌不是害怕蘇見豫會動怒,而是擔心因爲性別的關係蘇見豫不忍心他受苦,從而失去了他女扮男裝的本意。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蘇佑君舉着右手發誓說道。
“我信你”話音剛落,淳歌一口氣不順便深深的咳了起來,蘇佑君趕緊遞上一條手帕,誰知淳歌一接到手帕便從喉間嘔出一灘血,幸好全吐在手帕上。
“我去請大夫。”蘇佑君何曾見過淳歌這麼虛弱,一急便要學着蘇佑啓那般找大夫,證明這倆人真心是親兄弟。
“我自己就是大夫。”淳歌抹去嘴角最後一滴血跡,拉住蘇佑君說道:“別驚動他,他熬了幾天,這纔回去休息。”
蘇佑君略有所思地望了淳歌一眼,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