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原是個小骰子,眉間一緊,復又鬆開,拿起那骰子搖了搖,聽到了些聲響,忍不住一笑。
樂水坐在淳歌身邊,自是將淳歌的神情一覽無餘,還有那個骰子。樂水可不止一般的武夫,若要他去考科舉,最少也是個進士,因爲看到骰子以及淳歌那個樂不可支的樣子,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句話: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想必那骰子裡安放的便是紅豆吧,莫非淳歌與那林洎真有斷袖之情,樂水愣了愣,趕忙尋了個藉口將自己心中的疑‘惑’給散去,人家用紅豆所表達的相思,不一定是愛情,也可能是友情,一定是這樣的。
淳歌拿着那骰子,心頭一熱,林洎這傢伙一旦說起情話來,真真是要將淳歌的心都給融化了啊。淳歌行事就像是在豪賭,可林洎卻偏偏在骰子裡放了顆紅豆,這是在告訴淳歌自己的相思之意,更是想讓淳歌知道自己對淳歌的支持。今生能遇到一個這樣的男子,淳歌還能有什麼所求呢。
話說蘇見豫目送淳歌出去,那張老臉上原先溫厚的樣子,瞬間就轉變成了冷漠。身爲有蘇之君,他不可能看不出淳歌的小伎倆,尤其是他一手養大的淳歌,這傢伙的心‘性’是怎麼樣的,蘇見豫可謂是瞭如指掌。當初淳歌喪父喪母,纔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卻依舊能堅強獨立。即便是青山的覆滅,淳歌也能強撐着走到他的面前。自小就毅力非常的人物。怎麼可能因爲這麼一點兒的事兒。屈服了,哭得像個孩子,更何況淳歌小時候,還不愛哭呢。
而蘇見豫爲何會被淳歌感動呢,這個理由就更加簡單了,這貨和淳歌一個德行,絕對是無利不起早的人,自打南巡。淳歌便一直放低姿態,直到現在淳歌夾在林洎與蘇見豫之間爲難。這般尷尬的處境,淳歌並沒有像前段時間一樣的忍氣吞聲,而是尋找突破困境之法。蘇見豫承認他確實有些可憐淳歌了,但他退步的原因卻不是因爲他的憐憫。更多的是顧忌,正所謂兔子急了也咬人,再者說這隻兔子可是淳歌啊。對於淳歌的打壓,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倘使再動手,不僅沒有效果。更會適得其反,因此蘇見豫纔會順手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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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無論淳歌的真實情況如何,蘇見豫的注意力確確實實被轉移了,蘇佑君,他的兒子第一次踏踏實實地走進他的視線。他一直知道這個兒子也是天縱奇才的人物,與此同時他也十分培養自己的兒子。可皇帝始終是皇帝,這個世上他所忌憚的人中,終歸會包括以他自己的親生兒子,說來也是帝王家的可憐事兒,身爲皇帝,不僅得防着底下的臣子,就連妻子兒‘女’也不能讓他卸下心防。要說蘇見豫沒有防着蘇佑君,那真是笑話中的極品。
蘇見豫,這個疑心比天重的人,沒有將關注點放在蘇佑君身上,除了有一絲絲淡薄的信任,還有就是淳歌委實耀眼,蓋過了刻意低調的蘇佑君。而今蘇佑君就這麼沒有防備得‘袒‘露’’在他面前,蘇見豫心中那份最深的疑心,立馬就被勾了出來。
蘇佑君爲什麼要拿淳歌當擋箭牌,而淳歌爲什麼心甘情願這麼多年擋在蘇佑君的前頭呢。一個是皇位的繼承者,一個是朝中最有潛力的大臣,兩者‘勾結’在一起,所求爲何。
有時候,不用多說什麼只需要播下一個種子,剩下的便自然而然有人會爲其澆水,讓其生長,而淳歌正是瞭解到這一點,纔會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十三”蘇見豫的手指輕敲着桌面,一臉的雲淡風輕。
片刻之後十三便跪在地上:“皇上”
“傳令京城的統衛,徹查太子在京勢力。”最疼愛的兒子竟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蘇見豫絕不會讓這種事兒發生:“你去保護太子,不要讓他發現了。”
蘇見豫的指令一下達,十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房中再度只剩一個人,誰也不清楚蘇見豫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下,究竟有一顆什麼樣的心。
身在軍營的蘇佑君接到淳歌已經官復原職的消息,已經是一天以後了,自大蘇見豫對其有了疑心,消息方面自是封閉了許多,他還能知道已經算是了不起了。
“淳歌,果然是淳歌。”燈光之下蘇佑君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看來,陛下已經起了疑。”蘇佑君身旁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滿頭華髮,但卻‘精’神奕奕,此人便是與司馬舒同一時間成名的名士,程老。
當年程老無意間遇到了蘇佑君,得之天下聞名的傻太子卻不是世人所見的那樣,一時產生了興趣,之後便歸入蘇佑君的陣營,許多年來程老爲蘇佑君不知策劃了多少事兒,就連當淳歌做盾牌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否則消息不會遲了整整一日。”蘇佑君眼中閃爍着不知名的光暈。
“此事與官淳歌定然脫不了關係。”程老眼中‘露’出殺意:“殿下,此人留不得了。”依着程老的意思,他早就想殺了淳歌,只可惜太子不讓,再加上淳歌還有幾分利用價值。
“程老,現在還不是時候。”蘇佑君合上眼睛,對於程老他很是敬重,可淳歌始終是他過不去的一個坎。
“他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就連父皇也奈何不了他,我又能如何呢。”蘇佑君的聲音裡有些疲憊,這是淳歌第一次將他扔出去,他從沒想過淳歌當真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南方我們確實奈何不了他。”蘇佑君的只要勢力在北方,故而程老纔有這麼一說。
“現在父皇定時派人來了,這幾日行事兒收斂些。”蘇佑君用腳趾頭都想得到,現在的他一定被人監視着:“還有將京城的勢力藏好了。”不愧是父子,蘇見豫的手段,蘇佑君瞭解得十分透徹。
“老夫知道,只是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在軍中建立威信的機會,卻要白白放過實在是可惜了。”程老嘆了口氣,走出了營帳。
程老並沒有發現,蘇佑君手中的椅子已經被抓住了一個印記,他睜開眼,竟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淳歌,你當真厲害。”蘇佑君很清楚,淳歌這麼做便是給他‘畫地爲牢’,即使他再有作爲,也不敢顯現出來。
按着蘇佑君的想法,這一次他軍權在握,若是表現得好,那便能驚‘豔’到蘇見豫,畢竟在蘇見豫的眼中他並不是什麼將領之才。可彼時蘇見豫疑心漸起,他若再不知收斂,對蘇見豫而言可就不是什麼驚喜,而是驚嚇了。
“小歌,你爲了林洎,不惜將我推出去,你當真是用情至深啊。”即便是蘇佑君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這句話時,眼中的‘陰’霾有多重,語氣中帶着一種怨氣,整個人恨不得立即將林洎碎屍萬段一樣。他怎麼會不知道,淳歌是因爲自己傷了林洎,纔會毅然決然地與他爲敵,這纔是蘇佑君最痛心的地方。
此時此刻的林洎可不知道蘇佑君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他正尋思着淳歌是否收到那骰子。杭城消息淳歌已經回到官家,想必‘藥’房的人會將骰子‘交’給淳歌吧。思緒至此林洎便止不住笑意。淳歌拿到骰子,會不會笑呢,還是偷偷地高興。
“嘖嘖嘖”林方開在‘門’上,忍不住說道:“瞧瞧瞧瞧,你這樣子簡直是狗看到了‘肉’骨頭啊。”
林洎賞了林方一個冷眼,他與淳歌之間多麼美好的情感,到了林方嘴巴里就成了這麼難聽的事兒:“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也就調侃調侃。”林方自知說不過林洎也不多做掙扎:“你家夫人,傳信來說,一切安好,望君安好。”說着林方將淳歌寄來的白絹遞給林洎。
只見林洎寶貝似的接過白娟,上頭是淳歌親筆所書的八個字,林洎心頭一陣甜蜜。看得林方是羨慕萬分,聰明絕頂的人們的戀愛,真真是俗人比不上啊。林洎纔將骰子賦予相思之意,下一刻淳歌就寄來白娟以表相思之苦啊。
這白娟可是大有來頭,漢代樂府中有這麼一首《飲馬長城窟行》,全詩乃是: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
他鄉各異縣,展轉不相見。
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
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爲言!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呼兒烹鯉魚,中有盡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意何如?
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此詩一出,鯉中尺素便寓意着相思,說白了也就是白絹,只要白絹一出,人家便知道: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不僅要人保重身子,還有自己對他深深的想念。
林方萬萬想不到,淳歌與林洎這兩傢伙,竟也有說情話的時候,實乃太驚世憾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