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不知沖刷了多少裂痕,這一夜,困在柳護城的人們睡得極其的安穩,夢中還帶着一絲絲微涼的笑意。春日還有冬的腳印,卻是那般的溫馨,終於他們這樣的人也得到了救贖,真好。
“大人,說實話,我起初見你白白嫩嫩的,以爲你是就那種世家子弟,可現在我是服了您了。”李秀才手裡端着自己的粥,擠了半天才擠進淳歌的包圍圈。
“是啊,大人,您就是我們的救星。”李秀才的話音剛落,周圍的一些人就也開始表達自己的謝意,以及那份得之不易的希望。
“各位不必如此的,子謹也是自救,若無各位我也是獨木難成舟的。”淳歌一反常態,倒做謙虛模樣,真真的風流才子,世家修養。
“總之大人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再生父母,請受我們一拜。”語畢竟是百來號人齊齊跪地,給淳歌磕了個響頭。
有蘇建朝後並不盛行跪拜大禮,有時見到天子也只需作揖,若說淳歌不感到震動是騙人的,他長到這麼個年歲還是頭一次有難麼多人真心實意的朝他拜。
“淳歌生受了,各位還是回去好好休息,等候救援吧。”說罷,淳歌也是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也算是整頓儀容,恭恭敬敬地朝地上還不曾起身的人們,作了一揖。
淳歌並沒有以子謹自居,反而是稱自己的名字,足以說明淳歌也是以真意接受他們的謝意。
“那大人也好好生休息,咱們就不打擾了。”李秀才見淳歌不計身份的回禮,心中更是堅定了信念,但還是先領着大夥回去休息。
十三他們在驚訝中望着這羣剛開始怒目相向的人們,現在是如此的懷着感恩之心的離開,總算是見識到了淳歌的手段。
“大人,拂兒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拂兒畢竟是個女子,心思自是比一般男子細膩,淳歌的轉變也是第一時間能發現的。
“沒有什麼賜教不賜教的,你就說吧。”淳歌找了塊地,喝着粥,坐着養神中。
“方纔是大人拉攏人心的好機會,可大人卻什麼也沒有做,拂兒不解。”拂兒與淳歌相處的時間雖不多,但深知淳歌爲人是絕不會放過一個機會的,可是剛纔一個大好的機會,她都能看出來的機會就這麼溜走了,她卻是覺得奇怪啊。
淳歌瞧了拂兒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老子曾說過,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拂兒也是讀過書的,頓時眼前一亮,應聲道:“《道德經》曰:生而不有,爲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這段老子的話說的是就是做官爲人的道理,淺白點說就是,自己不誇耀自己做的事兒,只要自己做到了極致,那麼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正如淳歌現在的狀況,他做了許多,自然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他此時的卻將功勞分給大家,那就意味着成果共享。而這樣的事兒,若是自己有份誰不會記着一輩子呢,既然記着一輩子,那麼淳歌這個功勞最高者,更是會被人銘記一生,淳歌有何必多此一舉的去提醒人家呢,正是夫唯不居,是以不去的理。
“拂兒是個極聰明的,周路你可得小心了。”淳歌覺着拂兒瞧自己的目光有些發熱,而周路臉色有些不好,心下一驚,想着他平日裡可得注意了。
“若是碰上大人這般的人物,就是有十個周路也是小心不了的。”周路與拂兒相識久矣,哪能看不出拂兒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他雖不甘可又能如何。
淳歌忽然覺着氣氛有些怪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拂兒和阿奴,他倆是一個比一個炙熱。
“我又如何,有時候細水長流的纔是適合自己的,雖然砰然心動是難免的,但更多的是欣賞吧,你說呢,拂兒?”淳歌眼中的清明,不帶半分煙火氣息,很有說服力。
拂兒看看淳歌,有看看周路,不禁笑了,小臉漲得通紅,淳歌說得沒錯,她第一次遇見想淳歌這樣的人物,一時的迷戀是有的,可週路卻是始終陪伴左右的,這人才是她該要的。
“大人說得極是。”說罷,拂兒便退回周路身邊,害羞的笑了。
所有人都笑了,想必周路與拂兒的婚事該是將近了。
“大人這話說的好似風月老手,很可疑哦。”阿九賊頭賊腦的竄了出來,大有其事的說道。
“我是不是老手,等出去了你們自會知道。”說罷淳歌便不再開口,只是望着遠方,深深的望着。
柳護城一百五十里外,營帳
“阿水,昨日是淳歌弄的,一定是,對不對。”說話的是已經兩天未眠的樂山。
“除了淳歌,誰還有這個本事兒。”樂水也沒好到哪裡去,同樣是兩天沒睡,頂着亮閃閃的眼袋及黑眼圈。
這倆人是最先到達震中的官家兄弟,那日他們遠在宜城,得知柳護城地震本是沒什麼感覺,可一聽說淳歌正待在那兒,倆人哪能坐得住,放下手中的事兒領着一小隊人直奔柳護城。可途中有聽說柳護城已是座空城,並無人在內,於是他倆便四處尋找淳歌,奈何已是兩三日過去,愣是沒一點動靜,正當他們焦急萬分的時候,被他們忽略的柳護城卻是大放異彩,彼時他們也算是放下了心。
“傳令,馬上召集人馬,營救軍謀大人。”
半刻鐘後官家兄弟的營帳傳下了這道命令。
“軍謀,那黃毛小子算哪門子的軍謀,大人咱們不如乘機將他給。”那人話音一段,舉起左手朝脖子一抹,靜靜等着他所謂的大人的回話。
這位大人,沒什麼表情,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我自幼定奪,林大人先回去吧。”
“是,是。”這位林大人也是個識趣的,應聲後便出去了。
“公子,這人看着着實不討喜。”那位大人身邊倒是有一位清秀的書童,不過此時的表情不怎麼好。
“不討喜,是自然的,他的人,那個招人喜歡了。”
那大人的聲音婉轉,若是常聽倒是一種享受。
他們所說的那位林大人,是東南的軍檢,只要是負責控制國有兵馬的統計,是林相的侄子。而此刻說話的兩人和林相卻也是關係密切,一個是他家的家奴,小木,另一個卻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林洎。
“這世間能讓公子喜歡的人,哪能那麼容易遇見。”小木眉間露出喜意,話音一轉,說道:“至今爲止,還只有秋姑娘有那個榮幸,唉只可惜秋姑娘來去匆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否則小木一定。”
“啪”一旁靜聽的林洎瞧着小木講的越發沒了邊際,便將自己手上的書輕拍在那小腦袋上,話說回來,那位秋姑娘確實和他的胃口,只是來路不明,可有一個人卻也是他十分賞識的。
“比起秋姑娘,我對官淳歌的興趣更大。”林洎將小奴頭上的書又收回來,接着再看。
“那人不就一小毛孩,公子您可別告訴小木,您龍陽了。”說完小木便跳出了三丈遠,縮着腦袋,一臉的不敢相信。
“嗯,哼哼。”林洎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瞄了一眼小木,微微說道:“你想多了。”
“那公子爲何這樣說?”小木還是不敢靠近,一副你騙人的摸樣。
“官淳歌年十五,八年前曾在杭城出現,不知爲何消失了許久,就在兩年前突然又出現在杭城,以雷霆之勢奪下了小三元,期間沒人見過他本人,卻有傳言他生性狂狷,約是半年前在此次秋闈拿下了解元,衆人便紛紛相傳他是個溫潤公子,而他本人也是得到了士林的認可。年前他有成了御封的軍謀,現在又出現在柳護城,難道你不覺得這人,很是有趣嗎。”林洎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是一點多不帶喘氣,可就是聽着舒坦,誰曾想這位天下第一才子竟會將淳歌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東南第一才子打聽的這般明白。
“可是公子,這又如何,只不過是比普通士子年輕了些,成績好了些罷了。”小木聳聳肩,慢慢的踱步而來。
“啪”又是林洎手上的書敲在小木頭上的聲音,只見林洎很是淡定地收回了書,放在一旁。
“你難道就不好奇八年前他爲何消失,在消失的那段日子他又是由誰人教導,他爲何能在最短時間內名聲大噪,他又爲何能在身受士林所厭惡的情況下一舉奪得解元,並且化解自己的困境的,而他這次來柳護城有究竟爲了什麼。”林洎的手在這一瞬間握得很緊,他第一次有了探究一個人的心,他第一次想要了解這個有着熟悉名字卻有陌生的人。
“公子想知道?”這回輪到小木驚呆了,他家無慾無求的公子,都快成佛的公子,竟然會有這份心思。
“我想知道。”林洎揚起了一個極淺極淡的笑容,說道:“所以我要救他。”
“傳令,派人配合官將軍,一起將軍謀給救出來。”林洎的房中傳來了一條是林相一派人最不願聽到的命令。
飛鴿伴隨林洎的人馬與一個商隊一齊在半個時辰後到達官家兄弟的營帳。
官家兄弟很是吃驚會得到林洎的幫助,可這個緊要關頭,容不得他們多做猜測,但使他們大吃一驚的是,他們瞅見了一個許久未見或是說這個時候不該見着的人,慕容夜。
“你怎麼來了?”樂山一臉的詫異,看着這個滿是風塵的運這糧食的男子。
“少見多怪。”慕容夜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掐指說道:“前些日子在下夜觀天像,掐指一算便知淳歌有難,特來相助。”
“你算得還真準。”樂水一聽慕容夜說算到淳歌有難之類的話,這臉就臭得不能再臭了。
“那傢伙,真的出事了?”慕容夜本是隨口胡說哪知真有其事啊,他來此處是想着淳歌或許需要糧食,這才眼巴巴的送了些食物來。
“地震這麼些天了,就是沒有淳歌的消息。”樂山說道這個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
“那昨日的火燒夜空定是他的傑作,方位應在柳護城,咱們往那找,一定能找到的。”慕容本是趕路而來,還想再睡一覺,可聽淳歌還未安全,這心算是鬧騰了,睡也睡不成了。
“我們也是這麼認爲的。”樂山點頭附和慕容,彷彿又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你怎麼這麼確定啊?”
那慕容夜自認風流倜儻的一笑,說道:“那小子,你就是給他一隻公雞,他也能給你折騰出個母雞蛋來,弄出這麼景象就是小意思。”慕容夜轉身朝着柳護城,高聲喊道:
“這天地間也只有你官淳歌,能有這樣的本事,所以要等着我們,活着等着我們找到你,聽到了嗎,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