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足利義輝失望的嘆了口氣,對於他來說,三好家在近畿拖延的時間越長,他在京都周邊整合實力的餘裕就越多。最好是拖到來年的十一月,爲了不誤農時,至少要等到來年的四月份才能重新開戰,那他就有接近半年時間了。
“大殿,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只有請興福寺出面了!”
“興福寺?”
“沒錯!”朽木藤綱微微一笑,低聲解釋了起來:原來這興福寺乃是日本法相宗的大本山,早在天智天皇八年(公元669年),藤原氏的始祖藤原中臣鐮足的正妻鏡王女在於山城山階村陶原(今京都市山科區東野之地)建立山階寺,安置了丈六釋迦摩尼像,而這就是興福寺的前身。天武天皇元年(672年)又遷徙到了大和高市郡廄鄉。此寺隨着藤原氏的興盛而興盛,平安時期兼管藤原氏家神的春日神社,威勢更盛,擁有大批莊園和僧兵。而筒井氏就是從興福寺的僧兵發家的,雖然興福寺已經敗落了,莊園也被僧兵們侵奪去了不少,但依然是筒井氏等大和國地方勢力的精神支柱,如果興福寺肯出面,整合大和國各方勢力應該不是問題。
“嗯!”足利義輝聽完了朽木藤綱這一番解釋,點了點頭,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興福寺,對了,那天夜裡我在羅生門下遇到的砍傷惡源太的僧人惠安不就是興福寺的嗎?還真是巧呀!”
“是呀!一切都是緣分呀!”朽木藤綱笑了起來。
“那就派他去吧!”足利義輝笑道:“就讓筒井順慶爲大和守護,興福寺統合大和國的國人衆,與三好家好好周旋一番吧!”
堺,鯤鵬號。
“真的難以想象!”勘兵衛看着下層甲板上兩舷那一門門大炮,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這條船上居然有這麼多火炮!”
“是嗎?”周可成笑道:“這是鯤鵬號,是同一級別船中最早建成的!”
“最早建成的?”勘兵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說像這樣的鉅艦您擁有不止一條?”
“當然!”周可成笑道:“您不會以爲整個蘭芳社只有一條這種三層甲板戰船吧?我告訴您吧,鯤鵬號是同級別裡最早的,也是最小的一條,其他的同級別戰艦都比鯤鵬號更大,裝載的火炮也更多!”
勘兵衛頓時啞然,幾分鐘後他低聲問道:“請問像這樣的船,蘭芳社一共有多少條?”
周可成笑了笑,沒有說話,當勘兵衛以爲對方不會給自己答案時,他聽見周可成用很輕微的聲音說:“有多少條我也記不清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假如明天早上一場風暴席捲而來,將我所有的船送進海底,最多半年之後我就又能造出兩倍於此的船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勘兵衛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但臉上儼然寫着“吹牛皮”三字。
“你不相信?攝津江口一戰之前,你也不信淡路水軍會那麼容易被摧毀吧?”
勘兵衛臉色微變,周可成這次說中了他的心事,不光是攝津江口的那一戰,還有京都刺殺三好長慶都是他事前覺得完全沒有可能卻又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都讓他舊有的自信心變得動搖起來。
“周先生,那天在船上我已經清楚你有多麼強大了!”勘兵衛低聲道。
“不,你不清楚!”周可成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沒有看到背後的東西。是的,我並沒有顯赫的官職,沒有高貴的血統,在我頭頂上也沒有閃耀着讓人尊崇和敬畏的神聖光環。在蘭芳社裡、工匠、商人、武士、詩人、僧侶都不過是拿薪酬的僱員。在上級和下級之間,也不存在數百年、乃至千年來沉澱下來的上下關係,只有**裸的金錢和利害關係。但是你應該發現了,在蘭芳社,哪怕是卑賤到連自己的姓都沒有的農民,也能夠迸發出巨大的力量,取得讓人驚歎的成就,這纔是真正的力量所在!”
“真正的力量所在?”勘兵衛疑惑的重複了一遍周可成方纔說的話,從他這些天來的耳聞目睹來看,周可成方纔說的話雖然不無誇張之處,但多半屬實,確實蘭芳社的成員無論原本出身如何,從事什麼工作,都表現出一種十分驚人的積極性,而這種積極性在當時的日本農民身上是很難看得到的。自從應仁之亂以來的戰亂雖然已經摧毀了日本舊有的社會秩序,下克上成爲風潮,但橫亙在武士與平民之間的那條鴻溝卻依舊存在。對於占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來說,這場已經持續百年的內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在平時他們總是表現的遲鈍、消極、狡猾,隱藏收穫、逃避軍役;而戰爭爆發之後他們就殺死戰敗一方的武士,以獲得財富和武器。結果武士們不得不以極爲野蠻的方式才能迫使農民們服從,(燒掉村子,大屠殺),而這種對人力資源的野蠻運用又是以極度的怠惰作爲補充的,其結果就是生產效率極度的低下。
“現在你還不清楚,但總有一天你總會明白的!”周可成笑道:“大名,公方,管領,他們雖然現在還很強大,但未來不是屬於他們的。未來屬於那些能夠更有效率的組織生產的人,你可以慢慢觀察,然後自己得出結論!”
勘兵衛用他那雙略帶狹長的眼睛打量着周可成,雖然他聽不太懂對方話語裡的一些詞彙,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周可成並沒有騙自己,至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他是真心實意的相信自己說的這些話的。多年的經歷讓他已經知道如何分辨謊言與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