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出了陶芳若的院子,提着一個食盒便徑直往東府位於西南側的院落去了。她輕車熟路地拐進角落的一個小房間,屋內燭光昏暗,擺設簡單,角落的木牀上躺着一個白髮的老婦人,她眯縫着眼,聽着來人的腳步聲,臉上的皺紋綻開了花:“是紅葉來了嗎?”
“姥姥,是我。”每次老人聽着腳步聲就能認出是她,紅葉心中溫暖,見老人要下牀她便上前攙扶:“我帶了些飯菜,姥姥你要不要吃點?”
老人在紅葉的攙扶下慢慢向桌子走去:“又是陶少爺送的吧?”
紅葉將一道道菜餚從食盒內取出放在桌上:“嗯,紅棠齋許久沒有來探望您,叫我送點飯菜過來。”
老人家不禁哈哈笑道:“你這丫頭盡胡說,陶紅棠齋什麼身份…”她擺擺手接着道:“我這瞎老婆子也是命好,盡碰上好人了,先有老太太,再有陶紅棠齋,還有你這暖心的好丫頭。”她抱着紅葉,臉上盡是幸福的笑容。
紅葉見老人高興內心也是歡喜,她順着老人的話將這食盒內的飯菜說是陶立峰送的,只不過想讓陶芳若安心地離去,少些牽扯罷了。她一回神發現老人也在發呆,問道:“姥姥您怎麼了?”
“姥姥只是想起年輕時候的一些事罷了。不知道她還在不在。”老人的聲音顯得有些落寞。
紅葉不明就裡:“您說的是誰?”
她擡頭嘆了一口氣,似是發呆,似是回憶:“都是陳年舊事了。姥姥年輕的時候曾遇上一個大好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紅葉心想老人一整天都人沒上幾句話,許是悶了,便順着話頭問道:“姥姥給紅葉講講唄。”
老人回憶道:“那時候我多大來的?好像是十八歲,我那時還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老夫人是個善人,從不曾苛待身邊的下人,對我也好。”紅葉知道她說的老夫人是已經過世的方老夫人,便在一旁細心聆聽。
“那時候姥姥的孃親得了重病,攢下了錢都花的七七八八,我也不好意思張口再向老夫人要,我沒人的時候就躲起來哭。那段時間太老爺下令誰都不準靠近紅棠齋,下人們都在傳裡面住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也有說太老爺要納妾,金屋藏嬌呢,畢竟那時候太老爺還年輕,就是說什麼的都有。但終究沒人見着人,誰都不知道紅棠齋裡究竟住着誰。平日裡紅棠齋的飯菜都是老夫人親自送過去的。老夫人那時候正懷着二老爺,月份越大行動越不方便,送飯菜的時候卻絲毫不肯怠慢,總是樂呵呵的。”
“知道有一次老夫人動了胎氣,下不了牀,實在沒辦法她便叫我將飯菜送到紅棠齋,老夫人叮囑我就擱在門口,敲了門便離開。我那時候心裡牽掛着我孃的病,做事也沒個準頭,送飯菜時在紅棠齋門口摔了一跤,飯菜全撒了。”
紅葉聽到此處也不禁擔心起來,姥姥真是個可憐人,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時候姥姥心想,這下完了,闖大禍了。這裡住的人連太老爺、老夫人都不敢怠慢,要是被太老爺知道,定是要把我趕出府的。我就嚇得也不管自己摔的鼻青臉腫,就坐在院門口石階那兒哭。”
紅葉聽到老人如此可憐的遭遇,心中不免難過起來。
“這個時候,紅棠齋的門被打開了,我嚇得都忘了哭,就直勾勾地看着。院裡出來一個好看的姑娘,她長的可真好看啊。”老人說道此處臉上有了些許笑意:“我跟着老夫人見過許多的名門閨秀在容貌上都比不上她。她看見我那樣問我爲什麼在這裡哭,我說我把飯菜給打了,要被趕走了,沒錢給娘治病了。她想了一會,就笑着對我說飯菜就當作是她打翻的,還給了我一袋銀子,她說自己就換了這點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給我娘治病。”
“那姑娘真是大好人啊,她給了我三十幾兩銀子,還給我治傷。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就一直哭一直哭,一直給她磕頭。每年老夫人去鍾隱寺姥姥都求着跟去,就是想向佛祖禱告,一定要保佑那個好心的姑娘。不過這幾年姥姥眼睛也看不見了,也沒法出門了。”
“姥姥後來可知道那人是誰?”紅葉問道。
“姥姥只知道她叫琴兒,那時候院子裡應該還有別人,這麼喚她。”
紅葉道:“紅葉記住了,我跟着少爺,若是有緣遇上琴兒奶奶的後人,定會報了這份恩情。”
老人慈愛地摸着紅葉的頭:“真是姥姥的好紅葉。那姑娘爲姥姥擦傷的時候有些古怪,她送了姥姥一顆丹藥,說是服下後可以修行?姥姥記不清了。”
紅葉奇道:“修行?是什麼丹藥?”
老人想了一會,才道:“處圓丹吧?姥姥不識字,那姑娘這麼說的。”
“姥姥可是吃了那丹藥?”
老人笑道:“姥姥覺得那姑娘不會騙我,這麼好的丹藥姥姥哪捨得吃。那時候已經有人給姥姥說親了,姥姥心想日後要是有了孩子就給孩子吃。”
“那可是給阿孃吃了?”紅葉吃驚道。
老人不好意思道:“姥姥想留給男孩,沒想着生下的都是女孩,那丹藥便被姥姥埋在老夫人院子立東牆角的緬桂樹下,時間一久差不多快忘了。”
紅葉瞭然,姥姥一共生了五個孩子,卻個個都是女孩。
次日一早,紅葉便回到陶立峰的院子,陶立峰已經在院中散步,他見着紅葉便上前問道:“你在阿姐那兒都幹什麼了?快和我說說。”
紅葉無言,她默默地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交予陶立峰:“我在小姐忙到深夜,便在那裡歇了一晚,小姐命我將這封信交給少爺。”
陶立峰一頭霧水,昨日剛剛見面有何話不能說呢?他接過信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