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立峰原以爲能從錦盒中得知父母的相關消息,卻無奈被方家諸人打斷。他從陶芳若那裡得知午後方老夫人會將三個錦盒送到陶芳若手中,對第三個錦盒內心還存在一些希冀,但希望顯得有些渺茫。
他回到自己的偏院,疲乏感一下涌現出來,於是便躲到牀上小憩,沒想到這一覺醒來已經是翌日初晨。天地間陽光普照,雪雲碧空,晨風吹過時寒意絲毫未減。
紅葉早已爲他佈置好精緻的餐食,用完之後他往陶芳若的住處去了。
陶芳若的居所名喚秋水閣,居畔竟是一灣青碧的池水,池水竟是有源活水,引自洲亭城的母河蘇宛江。
陶芳若正坐在桌前翻讀一本書籍,眉頭微鎖,神情專注,竟連陶立峰到了她跟前都未發覺。
“阿姐,你在看什麼書?”陶立峰怕驚着她,輕聲問道。
陶芳若擡頭,眼底竟是兩團輕微的烏黑,她理了一下鬢髮,笑道:“峰兒,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她擡手將手中的書籍展示給陶立峰看,竟是一本叫《靈山仙蹤》的奇聞怪志。
“阿姐,你相信有修士的存在嗎?”陶立峰面露迷茫之色。
“或許吧。”陶芳若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焦慮:“但我相信祖母她不會騙我們。”
“祖母將三個錦盒都送過來了?” 陶立峰關心的問道,從昨日開始他心心念唸的便是此事。
陶芳若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從內室取出一個錦盒,與昨日在延福居見到的一般無二。陶芳若將錦盒打開,從盒中那個三枚特殊的令箭。
“第三個錦盒中只有這三枚令箭,其他什麼也沒有。”陶芳若將其中一枚令箭遞與陶立峰。她目光深沉,看不出什麼情緒。
陶立峰接過令箭細細打量,只見令箭的一端是一顆奇怪的晶石,箭身卻是由玉石做成,精緻異常,真是前所未見。她將令箭遞還給陶芳若,卻見陶芳若愣愣地出神,他覺得姐姐今天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陶芳若將令箭收起,對陶立峰道:“峰兒,此事到此爲止,你以後就把心思放在讀書上,考取功名,知道嗎?”
“但我不甘心,阿姐,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的爹孃是誰?他們在哪裡嗎?”他覺得自己就是游水浮萍,無根之水,不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
“罷了,你去吧,阿姐累了。“陶芳若閉上了眼睛,將內心呼之欲出的話語壓在心底。
陶立峰無言,轉身離去。
“或許很快你就會知道的,阿姐對不起你。“望着陶立峰離去的背影,陶芳若內心悲苦,用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呢喃道。
接下的日子,陶芳若極少外出,除了偶爾去看望方老夫人和陶立峰,她都躲在秋水閣,或縫衣,或納鞋,剩餘的時間便把自己關在屋內。
……
三個多月後的一日,方老夫人過世了。最後一段路程她雖然仍是病痛纏綿,但她臨終幾日卻過得十分安穩,她夢見在她最喜歡的緬桂花樹下,方遠慶和姜琴兒在等着她歸去。此時洲亭城已經進入了寒冬,周亭城所在的地域雖然不會下雪,卻有綿綿不絕的凍雨,亦是寒冷非常。在這凍天寒地裡,陶芳若領着陶立峰在方家的祠堂爲方老夫人守靈,一守便是七天,方家之人知曉姐弟倆和方老夫人的感情深厚,也便隨他們去了。方老夫人被葬在洲亭城西側的鐘隱山上,山上有一座鐘隱庵,常年香火鼎盛。
方老夫人過世之後,方府分了家。方惠文夫婦居於東府,方惠武夫婦居於西府。按照方老夫人生前的意思,陶氏姐弟跟隨方惠文夫婦到東府生活,陶靜秋遺留的那箱奇珍異寶則由方惠文夫婦代爲保管,早在方老夫人還在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到了東府。郭氏心中雖有諸多不滿,但礙於方老夫人的餘威,不敢公然表現出來,只能在心中默默盤算。
一日午時,陶芳若突然到外院來看望陶立峰,她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烏髮上簪着一朵雪白的絨花,如青松覆雪,清麗脫俗。她的身後跟着兩個小丫鬟,一個提着食盒,一個提着包袱。
陶芳若親自帶着丫鬟佈菜,陶立峰驚奇道:“阿姐,今日是何日子?”
陶芳若笑着道:“阿姐已經許久沒有爲你做過飯了,今天突然就來了興致,你看看,都是你喜歡吃的。”
陶立峰望着一桌豐盛的菜餚也是食指大動,雖只是些家常小菜,卻勝過野味珍饈百倍。
“峰兒,你在方家的學堂可還習慣?”陶芳若一邊爲陶立峰夾菜,一邊問道。
陶立峰接過紅葉遞的帕子擦了擦嘴,道:“方家請的先生極好,就是嚴厲了些。”
陶立峰便同陶芳若講起了方家學堂的種種趣事詳聞,陶芳若聽着臉上的笑容像窗外的陽光一般明媚:“你在學問上刻苦些,將來考取了功名,安家立命,阿姐也就放心了。
陶立峰嚴肅道:“阿姐,我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爲,護着你,讓你過安穩舒心的日子。”
“阿姐相信你一定能有大作爲。”陶芳若的笑容能中閃過一縱即逝的落寞。她喚小丫鬟將一個包裹取來:“阿姐這些日子閒來無事給你做了一些衣衫和鞋子,你看看。”
陶立峰心中歡喜,將包袱提到一旁打開來,裡面既有禦寒的冬衣,也有輕薄的夏衫,鞋子竟有五雙,他奇異道:“阿姐,你怎麼做了這麼多。”
陶芳若只道:“這些日子煩悶了些,有空便做做,你長得快,這些並不算多。”
陶立峰心中溫暖,從小他都沒有感受過爹孃的溫暖,都是姐姐在細心照料他,說是長姐爲母一點也不爲過,但她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啊。
陶立峰道:“阿姐做的東西我都喜歡,只是怕辛苦阿姐。”
“你喜歡,阿姐就不覺得累。”陶芳若幫他將衣物收起,見在一旁搭手的紅葉便道:“峰兒,晚間你讓紅葉去我那兒一趟,我有些活請她幫忙。”
陶立峰道:“阿姐有什麼事便交予紅葉去做,她做事可是極穩妥的。”
到了未時,陶芳若才離開。她行到院子口,回首望見送到廊前的陶立峰,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少年已經翩翩長成,往後的風雨你要獨自去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