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是他人記載的關於瑤兒的點點滴滴。按照瑤兒的性子,若是這孩子當真遇了什麼不測,她必定會時常想着念着。而她想念的方式極其特別,那便是靜默在無人處,默默一人發呆。
照此推理下去,徐之孝手裡那什麼書,又怎麼會清楚明白的記載許多關於她的軼事,甚至晚年的趣事呢?
心裡有了這個底,蕭楠霆想問題的方向大大打開。他又想了片刻,靈機一動,忽而有了一個主意。
安然躺在徐素瑤的身邊,他神情帶笑,滿是溫柔。
一覺醒來,天並沒有亮,蕭楠霆扭頭,微弱的光下,徐素瑤的兩隻眼眸異常晶瑩閃亮。
蕭楠霆心裡思量,估摸着小甄大夫那邊什麼消息也沒有,瑤兒着急了,便道:“你再歇會兒,我去看看。”
徐素瑤訝異道:“你醒了麼?”
蕭楠霆好笑:“我看了你半晌,你竟不知我已醒了嗎?”
說着話,已經翻身而起了。
徐素瑤覺得肚子裡的小生命一直在動,故而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看,只專心着自己的肚子,這會兒見蕭楠霆飛速的穿戴好,也不願意讓他爲着肚子裡註定無法出生的孩子擔心,只道:“那你快去快回。若是王子《,w?ww.玄他們都回來了,你便直接去他們那裡吧。”
蕭楠霆挑了挑眉,卻不做聲,只道了一個好字。
等蕭楠霆走後,徐素瑤默默摸着自己的肚子,又出了半天的神。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芳草芳華兩個丫鬟走了進來,替徐素瑤洗漱完畢後,才輕聲道:“王妃,王爺在外面等您。”
徐素瑤詫異的擡眸,沒聽明白。
芳華一笑道:“王妃,王爺在外面等您呢。至於什麼事情……他也不讓奴婢們說。只叫奴婢們將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您還是快點出去吧!”
說完與芳草相視一眼,都捂着嘴笑起來。
徐素瑤臉頰微微一紅,心裡嗔道,都這種危急的時候了,也不知道乾點正經事,還讓一羣小丫鬟笑話他們……
不過,這種話自然不會當着兩個丫鬟的面說的,她只舉步往外走去。
剛轉過門,便見蕭楠霆一襲紫衣的站在不遠處,深情凝望着她。
徐素瑤初次見他,被他折服時,他便穿的紫衣,所以她對他這副裝扮完全沒有免疫力,當下心裡軟了,疾步走到他跟前,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只強自嗔怪的問了一句:“今日無事麼?”
蕭楠霆攬着她的腰往外走:“帶你出去散散心。”
徐素瑤不解道:“王子玄他們沒回來麼?”小甄大夫的解藥,肯定是不用問了。
蕭楠霆不吭聲,一直帶着她走到馬車處,抱着她進了馬車,放下簾子,馬車伕便輕輕緊了緊繮繩,馬車嘟嘟嘟的行起來。
蕭楠霆與她一同靠着馬車後壁,慢慢道:“回來了,事情都妥當了。”
徐素瑤揚眉:“妥當了?怎樣叫做妥當了?是打聽妥當了,還是都處理妥當了?”
蕭楠霆一噎,摸着她的腦袋道:“唉,這麼聰明做什麼。”
徐素瑤沒有他那個閒情逸致,只拉着他的手:“你說清楚罷!別總是叫我乾着急!”
蕭楠霆這才道:“打聽妥當了。”
徐素瑤期盼的看着他,讓他接着往下說。
蕭楠霆心裡思量,肯定瞞不過她去,事到臨頭才讓她知道,只怕更讓她擔心,倒不如索性現在說清楚了,還能一起分析分析利弊,琢磨個好的對策來,遂道:“不出我們所料,三方的勢力都到齊了。”
徐素瑤掰着手指頭道:“大元的軒轅宸,蠻夷的蠻夷王,大齊的竇坦之麼?”
蕭楠霆將她伸出的三個手指撥了一個下去:“蠻夷來的不是蠻夷王,是平陽。”
徐素瑤好笑道:“她?她來做什麼呢?”
蕭楠霆收了笑:“我倒是低估了她,本以爲她一介女子,離了京城,便興不起什麼大的風浪,左不過熬日子,熬個三年五載便自去了,不曾想,她手段倒是好的很。”
說話間,夾雜着濃濃的鄙夷。
徐素瑤本來對平陽公主的事情很感興趣,可蕭楠霆這麼一說,她反而不知道該不該問了。
蕭楠霆摸着她的肚子,說道:“咱們的孩子以後的日子只怕不會太平,我索性告訴你,也叫他先聽一聽,以後多些識人的本事。”
徐素瑤心裡詫異,孩子不是不會出生嗎?又哪來的以後的日子?再說,如果孩子出生了,按照蕭楠霆先前答應她的話,他以後也只是做個富貴王爺,怎又會不太平?
可蕭楠霆正在說平陽公主的事情,她也不好打岔的,只安靜的聽他說。
“平陽嫁到蠻夷之後,確實如同我們預想的那般,蠻夷王忌諱她心有所屬,又怨恨她失了他的面子,每日裡待她都冷淡如斯,只當看不見。宮裡的人自然跟着蠻夷王的態度待她。平陽生來是被人捧着長大的,哪裡經受的住這般冷淡?她想方設法的回了一趟大元,與聖上訴說了自己的苦楚,請求和離回京。”
徐素瑤嘆了一口氣:“和親和親,哪裡與成親一樣,還可以和離?”
蕭楠霆點了點頭:“聖上自然是不同意的,一是因爲和親非同兒戲,二是因爲平陽回去的時間十分不對,也是撞在聖上氣頭上回去,聖上怎麼可能會給她好臉色?”
徐素瑤恍然大悟。沒錯,平陽公主回去的時間,恰好是皇后娘娘逝去的那陣子。她心裡有些可惜,平陽公主這真是把自己栽進去了。
果然,就聽蕭楠霆道:“聖上將她送回去之後,又親手寫了一封信札給蠻夷王,雖則那封信沒有流傳開來,不過,我估摸着裡面有類似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話罷。”
他摩挲着徐素瑤的手,徐素瑤心裡一凝,知道接下來說的是重要的事情了。
蕭楠霆接着道:“此事過後,平陽公主便轉了性子。在宮裡得不到禮遇與重視,她便把眼光放在了宮外,看中了三王子。”
徐素瑤驚訝了一番。
三王子,與蠻夷王算的上是堂兄弟,爲人很是奸詐狡猾,卑鄙小人一枚。平陽公主跟他合作,那豈不是與虎謀皮麼?
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卻引起的蕭楠霆一聲嗤笑:“你把她想的太單純了,與虎謀皮,自然會吃虧,可若將自己也變成虎窩的一個成員呢?”
蕭楠霆冷哼一聲:“先前的蠻夷王,便是被平陽一刀斃命的,現在的蠻夷王算是她一手扶植上去,她二嫁之後,引起聖上不滿,便當衆唸了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話來,說是蠻夷的風化如此,她既嫁進來,自然也該順着蠻夷的習俗,不該再恪守大元的禮儀,一席話將大元的來使說的啞口無言,默默回了大元,也將聖上氣得一病不起。”
最後一句話撞進徐素瑤的心裡,她擡眸:“聖上病了?”
點了點頭,蕭楠霆面露幾分凝重:“病了有些日子了,目前是安王爺監國,也因此……熙安城求朝廷支援的奏摺,均石沉大海……”
“安王爺,安王爺他……他也與他們幾個同流合污了嗎?怎麼會!”這一下,徐素瑤震驚到了。
蕭楠霆自以爲說這些事情已經做足了鋪墊,卻不知道,徐素瑤心中對安王爺印象還是很好的,乍一聞他竟然無視熙安城這許多人的性命,對呈上的摺子故意滯留不發,不稟告聖上,心中很是憤慨,頗有種又被人揹叛了的感覺。
馬車停了下來,徐素瑤恍若無知的由着蕭楠霆抱下馬車,心裡還是思量着安王爺的事情。
軒轅宸與他的立場,總該是相反的吧,他竟也願意幫軒轅宸,究竟是爲的什麼?
忽然,耳邊傳來無數人歡喜異常的聲音,她猛地擡頭,瞥見面前圍滿了衆多學子,心裡一喜,扭頭衝着蕭楠霆道:“怎麼今日……”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心裡想着,莫非是因爲要告訴他們真相,所以才巴巴的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讓大家吃最後一頓晚餐?
這時候的她,考慮問題都失了全面。否則,她只要想一想,若是蕭楠霆真正告訴衆人這樣的消息,大家未免不激動擔憂,那時候,懷着身子的她,怎麼可能不受到波及?
她看着蕭楠霆,眼中帶着幾分詢問。那邊,衆多人中走出幾個人來,正是啓之先生與肖先生。
徐素瑤問了好,隨後問肖一眉道:“肖先生身子大好了麼?”
肖一眉微微點了點頭:“好多了。勞煩王妃掛念。”
徐素瑤瞪了瞪眼,半晌回不過話來。
啓之先生哈哈大笑:“素瑤啊,你別與他一般見識,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咱們可不能跟他學!”
徐素瑤忙應着啓之先生的話笑道:“還是啓之先生疼素瑤,肖先生那王妃二字一出口,素瑤只當自己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肖先生再也不願與素瑤交好了。心中已將自個兒前前後後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理所然來……”
姬老先生撫須而笑:“他是惱了你許久不過來哩!一眉是越活越孩子氣,你不消理他!”
說話間,她偷眼去看肖一眉,只見肖一眉神色如常,並不爲他們幾個的態度而惱怒、生氣,也沒有解釋自己這般生疏的意思。
徐素瑤心裡犯嘀咕,怎麼覺得肖先生與往常不一樣了。
人已經被一衆人擁到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