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兩寬

燕桓知道阿吾甚是喜愛街邊香飲子,也便隨着她往幽深小巷中而去。但見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一人一車,還有一張小几,幾個小凳。

小販熱情地招呼了一番,慶元王殿下便也勉爲其難地坐下。若說這市井之中,實在有些雜亂,聽聞北齊女子更是養於深閨極少見人,阿吾如何造就了這般可俗可雅的性子?

她立於攤販之前,向前微微傾身,正在挑選她喜愛的花香。燕桓恰好可以看到她的側影,比之他第一次見她,倒是長高了不少。她入他府上已近一年,且不說容貌愈發嬌媚,便是此刻隱於衣衫下的身子,亦是與從前大不相同。衣衫遮掩的部分,他又如何能不熟悉?那裡有她長且纖直的腿,更有那一處絕妙深潭,每每溺得他要斷了魂。

不過是去年,他還在教她,不準被男子看去了衣衫遮掩的部分,除非那人是她心愛的人。他忽然想到,自己當日竟是取了魯媛的丹青給她看,難怪她向晚照打聽玉屏郡主。當真是他大意了,魯媛的畫像還是早些處理了爲妙。

雖說那時,他還沒有生出要將她收爲枕邊人的想法,卻也不喜她被旁人窺探了瑩白雪肌。

事到如今,每當她半推半就,在他面前完完整整地褪去羞澀,他便會沉淪於她,難以自持。

燕桓知道,胸中有溝壑的大好男兒,不該迷戀一個女子的身體,尤其是她這般年歲不足,尚未盛開的嬌花。若是教她有朝一日知曉了自己動人之處,以此爲武器納降幾個男子,便是可恨!

她的母親、她的祖母,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殿下在看什麼?”秦悅將杯盞大小的竹筒推到他面前,“可是要嚐嚐這香飲?”

燕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秦悅這才發覺一盞香飲二人同分,實在有些犯難,便向小販討了兩根蘆葦杆來,順勢落入竹筒中。

燕桓只看了一眼,不由笑了,“從來只有阿吾吮咬這些器物,哪有男子吮咬之說?”

秦悅剛剛吸了一口清涼香飲,不由想起他將手指放入她口中,命她吮他之事。而後更是要求她依葫蘆畫瓢,逼着她用那見不得人之處將小燕桓也吮上一遍。

他若有若無的笑聲迴盪在她耳畔。

“張嘴。”

“不是這張嘴。”

“阿吾,吮着我。”

秦悅瞬間嗆得連連咳嗽,一張臉由白變紅,倒像是染了胭脂一般。

見她狼狽,燕桓知道小姑娘又害羞了。他笑着將香飲遞至她脣邊,“阿吾知道,我獨喜你口中這一盞。”

二人相處的這些時日,她焉能聽不懂他一本正經言語之下的放蕩與撩撥。秦悅垂眸,便是目光一滯,那蘆葦杆近在眼前,其上居然刻着小小的兩個字:玉華。蘆葦杆本就細緻,兩個字更是小巧,若非她此時低頭來看,哪裡瞧得見這樣的字跡。若說方纔那烤肉小攤已經令她神思動搖,那麼此時此刻,她已經是心旌盪漾。或許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因她而亡。

他對她的沉迷,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將是她的絕好時機。

高空又是一番煙花璀璨,秦悅揚起臉,她有一瞬間的猶豫,然後不再猶豫,反倒是輕顫着睫毛,含嬌帶羞地看了燕桓一眼,脣角輕輕彎起好看的弧度。

她用絲帕拭淨方纔的水漬,偷偷露出細嫩光裸的舌尖,沿着脣邊輕舔了半圈,而後檀口微啓,“很甜。”

燕桓眸子一黯,不過是飲一口水,竟能翻出這些花樣來。這般惑人心神的模樣,到底做給誰看?她從前多次與趙辛出府,是否也露出過這樣嬌媚的姿態?難怪趙辛處處維護於她!

不知深淺的混賬!

燕桓心上瞬時落了塊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小阿吾卻絲毫不知自己犯下了何等滔天大錯,叼着蘆葦杆輕輕吸了起來,香腮微微收縮,像是輕輕舔(這也屏蔽)弄他手指的模樣……

這般放浪勾魂的姿態,又豈能教旁人看了去?燕桓忽然將那香飲打翻在地,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卻是用小小的團扇遮住了她的臉。

周遭的嘈雜似是被一方小小團扇隔絕開來,秦悅一驚,以爲被他察覺到了端倪。哪知他猛地覆了口脣於她,不由分說便吸納舔吮她的口腔,將混含着花香的液體盡數偷走,然後嚥了下她的滿口馨香。

秦悅愕然,他卻又吻了上來,這一回卻是連剩下的甘甜都舔了去。

“我將趙辛調往別處去。”他意猶未盡,卻是牽住她的手道:“回府。”

關趙辛什麼事?秦悅不明所以,非但沒有挪動半步,反倒是奮力掙脫了他的掌心。

“怎麼了?”燕桓便又要去捉她的手,她卻連連躲閃,他只有捏住她的半截衣袖。

秦悅後退一步,冷聲道:“放手。”

燕桓只覺頭暈目眩得厲害,卻是難以相信阿吾會冷眼同他說話,果真是恃寵而驕,膽大包天了!

可是他卻口脣痠麻,便是連舌頭也打了結。這種感覺,與從前中毒別無二致,被女色所惑,最終爲女子所欺。燕桓仍是厲色道:“爲什麼?”

她悲憫地看了他一眼,卻不解釋。她同他說過的話,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多說無益,各生傷感罷了。

秦悅自那攤販的車上取過一把切割蘆葦杆的小刀,於他的注視之下不慌不忙,緩緩落手。刀刃劃過她的衣袖,露出半截纖細瑩白的手臂。那裡曾經有一枚宮砂,叫禽獸給吃了。秦悅順勢一扯,徹底擺脫他的束縛。

燕桓只覺眼前有些模糊,神思卻愈發清晰。從前喜愛哭鬧的她,這些日子竟是再也沒有哭過。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甚至是方纔不經意的誘惑,不外乎假意逢迎。

她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離開他,永遠離開他!她先是因爲額上的傷痕,假裝在意容貌、羞於見人,令他愧疚難當,極力補償。而後在牀笫間無不盡力迎合,教他放鬆警惕。如今更是裝作久居深宅,神思恍惚的模樣,騙他帶她出府。

她說:殿下,不要教旁人見着我,好不好?

便是這句話,哄得他連暗衛都遣散了。真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他骯髒的掌心在叫囂,他想殺人,想殺了她!

該死的小東西,喝上一口香飲也能算計於他?他怎麼忘了,她有怎樣大膽妄爲的父親,何等手腕過人的母親?

她故意誘惑他就範,倒是同那些粗鄙之人來了個裡應外合,天衣無縫。他的手上還捏着半截溫軟衣袖,她竟是割袍斷義,何其無情?

燕桓望着她遠行的背影,卻是冷笑。本王纔是你的天,你卻偏要明珠暗投,愚蠢至極!

天上的煙花升了又落,散了又開。秦悅雙臂環抱在膝前,坐在馬車上不說話。

有人撩了轎簾道:“全城戒嚴,今夜恐怕是出不去了。”

“這樣快就戒嚴?慶平王下手也太輕。”秦悅這才擡頭看他,“你叫什麼名字?”

“殿下聰慧過人,在下佩服。”那算命人索性扯下了鬍子和麪具,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卻是個不足弱冠的男子。

“我名喚嶽臨淵,確乃慶平王殿下的幕僚。”

“我於數月前奉殿下之命,誓將公主殿下帶回明城。”嶽臨淵抱拳道:“只可惜連江城戒備實在森嚴,這才拖延至今。”

“不要喚我公主殿下。”秦悅道:“前路未卜,你叫我秦悅便好。”

“秦姑娘。”嶽臨淵笑答:“其實我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馬車之中的女子這才肯認認真真打量他,“何時何地?”

“玉屏郡主入禹城之時,我曾隨慶平王殿下同至,遠遠地在城樓之上看到過你。”嶽臨淵答。

秦悅眉角輕顫,掩脣而笑,“我如今的相貌與從前相去甚遠,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凡俗之人憑藉高矮胖瘦識人,我卻不是。”嶽臨淵低聲道:“當日遠觀姑娘一眼,但見天庭飽滿、龍睛墨眉,鼻樑高且直,雙耳如貝,乃是真龍之相。”

“且不說諸國未曾有女子爲帝的先河。”秦悅卻是提起脣角輕笑,“如你所見,我如今損了容貌,又豈能與從前相同?”

嶽臨淵又道:“容顏折損,卻如鳳尾輕掃額角,仍是龍睛如珠,貴不可言。”

“借你吉言。”秦悅道:“不知玉屏郡主容顏如何?”

嶽臨淵笑道:“玉屏郡主雖是自幼長於邊關,卻生得面容小巧,頸項纖長,長眉細眼,是爲鳳也。”

“世人皆知玉屏郡主乃是帝王妾,這番結論難以令人信服。”秦悅似是不信,不過她當日也曾見過魯媛的丹青,卻是個英姿颯爽,容貌過人的女子。

“所謂帝王之妾,不過是貴人之相。”嶽臨淵緩緩道:“我方纔說她是鳳,當爲君王妻。”

君王妻,當是遲榮之妻?遲榮的年紀那般大,玉屏郡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華。秦悅暗自心驚,卻又問道:“人的相貌時時而變,命數也會隨之改變?”

嶽臨淵搖頭,“命數不可變。姑娘所指,當是命運。姑娘以爲,何爲命、何爲運?”

秦悅正襟危坐,對着嶽臨淵躬身一禮,“先謝過閣下救命之恩。”

說罷又是俯首,“我才疏學淺,自是不懂這些,願聞其詳。”

雖說此女出自北齊宮宇,倒是沒有半分北齊貴女的軟弱膽怯之態。嶽臨淵未曾料她竟是對她行禮,卻是道:“不敢受此大禮。”

“命,乃天定。正如天地乾坤,自是不可違逆。運,卻能隨時空流轉,譬如日月星辰,朝暉夕陰。”

秦悅點頭,“如你所說,我命數既已定,運數卻能扭轉?”

嶽臨淵笑道:“正是,運乃天時地利人和,自是可以順勢而爲。”

一想起嶽臨淵僞裝成算命人,撞破了她如廁沒有廁紙的尷尬,秦悅不由笑了,“我明白了,我生而龍睛如珠,你生而平庸,便是命。我前途沉浮未卜,你也不能確定日後做了誰的幕僚,這便是運。”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可嶽臨淵眼角一抽,“姑娘,我何時得罪你了?”

秦悅卻不答他,反而道:“你數度同我說起玉屏郡主,到底有何事相告?”

“玉屏郡主未曾出嫁之前,與慶元王有過一段情。”嶽臨淵擡眼觀察她的神色,但見她面上並無波瀾。

“我既是下定決心要離了他,自是不會受你的挑撥。”秦悅目不轉睛道。

嶽臨淵被人看破心思,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有些事情,姑娘還不知道。”

“何事?”秦悅又問。

“慶元王封王之後,玉屏郡主曾經來過連江城。”嶽臨淵一邊說,一邊繼續觀察她的神色,“當日二人同至翠華山狩獵,玉屏郡主射殺一頭大蟲,而後豢養其幼崽。”

秦悅面上的神情崩裂開來,那幼崽還能是什麼,正是燕桓養在榻側的阿吾。原來阿吾是玉屏郡主狩獵所得?真是可笑。

是不是連“阿吾”這個名字,也是玉屏郡主所起?而後佳人遠嫁北齊,慶元王傷心不已,日思夜念。唯有榻側二人一同豢養的愛寵,教他能緩解幾分思念?

慶元王好心思啊,世人只道是有男子失了心愛女子,便會尋找一個形貌相似的女子替代,也算是癡情。

而今她算什麼?慶元王失了一隻猛禽,便以她來替代,也算是癡情?

不對!秦悅反問道:“若是慶元王對玉屏郡主有情,又爲何眼睜睜看着她嫁入北齊?”

嶽臨淵笑道:“姑娘應該知道,慶元王殿下最恨背叛和算計,這玉屏郡主嘛,後來跟了我的主子……”

哪怕從前有情,而後卻不能相守,那女子便移情別戀,喜歡上了慶平王燕栩?秦悅轉念一想,嶽臨淵並不是在騙她,當日在禹城之時,玉屏郡主茶飯不思,卻是燕栩鞍前馬後地操心她的飲食。

當日她曾獻策給哥哥,解了玉屏郡主的思鄉之苦,燕栩當即承諾,“小王無以爲報,這玉珏便贈予姑娘,若是悅姑娘有朝一日入我南楚之境,憑此物可通行無阻。”

若是當日她在別處也便罷了,偏偏時運不濟,落入燕桓所在的連江城,竟是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若非結識了餘年年,她今日仍舊會被燕桓困於內府,永世不得翻身。

秦悅思索了一會,卻是笑了,果然是她自作多情,駑鈍如彘。燕桓心思陰沉狹隘,但凡有人背叛於他,定然不得好死。

玉屏郡主乃是鄭國公魯之敬的女兒,他自是殺不得的。可他有的是辦法,逼得一個女子走投無路,與心愛之人不得相守,只得嫁給一個能當爹的男人!

嶽臨淵只見秦悅一個勁地笑,那模樣甚是孤寂淒冷,笑着笑着,卻好像又是在哭。他嘆息一聲,遞上一方絲帕道:“是我多嘴,姑娘莫要哭了。”

秦悅卻推開他的手,“不需要,我日後不會再哭了。”

嶽臨淵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略顯尷尬,“你同我想的不太一樣。”

“你不是會看相麼?”秦悅反而笑了,“竟是隻能看皮相,不得洞察人心?”

“姑娘見笑了。”嶽臨淵道:“若是數月之前,我尚能洞察你的心思。今日再見,我卻無法窺得你半分想法。”

秦悅湊近他的眉眼,卻是大膽地伸手擡起他的下頜,“倒是個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嶽臨淵愈發尷尬,這便是他看不透她的緣由。上次相見,分明還是個眼神清澈的小姑娘,而後被慶元王關在府上三個月,渾身上下竟然散發出些許嫵媚來。

“當日裝作算命老道糊弄於我,今日怎麼不敢了?”她的氣息落在他臉上,愈發教嶽臨淵不敢擡眼。

嶽臨淵低頭半晌,卻聽她的聲音清冷似泉水一般,“做什麼這般失魂落魄,還不想想該如何出城?”

再看那身量尚且不足的少女,卻是正襟危坐,雙目如星月般璀璨。她的臉上沒有半分戲謔之意,對他亦是一派疏離之色。

可是方纔,他分明被眼前的少女戲耍了一番。常聞西南蜀國有變臉之法,不想這北齊宮宇中養大的嬌花,卻亦是深諳此道,當真教嶽臨淵心悅誠服。

二人一路同乘,不過是在連江城反覆兜圈子,而後換車、殺馬;復又行進,再換車、再殺馬。秦悅以爲嶽臨淵多少都要帶她易容換裝,哪知他絲毫也不着急,命馬伕往連江城郊而去。

“慶元王做事狠厲,你可有把握逃出生天?”秦悅對燕桓多少有些瞭解,忤逆於他,她將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嶽臨淵反是笑道:“若是你不相信,如何肯與我同行?”

“自是活不下去了。”秦悅想起燕桓的眼神,莫名有幾分心悸。他分明已經中毒之狀,非但不顧自己的性命,反而卻緊緊捉着她不肯鬆開。

“慶元王的手段,我自是有些耳聞,亦能感同身受。”嶽臨淵道:“我以爲你會誆騙趙辛,沒想到你竟敢將慶元王也帶到市集上來!”

他竟識得趙辛?秦悅不由側目,心道這嶽臨淵倒是個不動聲色的高手。

“你在連江城蹲守了多久?”

“九個月了。”嶽臨淵似是陷入了沉思,“不想城中固若金湯,我竟是毫無機會接近你。”

餘年年隨鄭國公回到明城,已經是去年十月末,看來燕栩的動作竟是極快。

“我收到任務已經是十一月,原計劃在新年動手,卻於年前遇到了北齊管氏一族死士襲城,這才致使城中戒嚴了三個月。”嶽臨淵想到彼時,卻是連連嘆息,“我以爲慶元王不在城中更容易得手,哪知日夜有官兵挨家挨戶地搜查,便是連我也險些暴露。”

秦悅的睫毛動了動,卻是咬着銀牙紅了眼,“管氏七十二死士……”

臘月二十三的夜晚,她於星辰別院登高遠眺,看到蜿蜒山間有幾處煙花驟然而起……

嶽臨淵側目看她,便見她的睫毛之上,似是有水滴兒一般,將要盈盈下墜。

“無一納降,盡數被誅。”他低聲道。

秦悅抱着膝蓋蜷縮了一會兒,卻是默默地吸了一口冷氣,“你能按兵不動數月,卻是好耐心。”

嶽臨淵笑道:“彼此彼此,姑娘按兵不動一年,亦是好耐心。”

“你既知曉管氏七十二死士,又可知管林在何處?”秦悅問道。

“碧海城,慶安王麾下。”

秦悅聽罷,卻是愈發躁鬱。這下可好,林姐姐爲了救她,竟是落入了燕榕手中,好在燕榕爲人單純,不似慶元王這般陰森可怖。

“不過姑娘大可放心。”嶽臨淵漫不經心道:“你們北齊貴女,都不是泛泛之輩。”

“多謝稱讚。”秦悅不由自主琢磨起嶽臨淵來,“聽聞燕栩素來喜愛琴棋書畫、美人珠玉,你怎會投入他門下?”

“姑娘也知道,命數在天,運數在人,你又怎知我跟錯了人?”嶽臨淵說罷,卻是倚着車廂,實在覺得有些睏乏。

“我觀你之態,既不着急,也不害怕,卻是爲何?”秦悅不解,此時此刻,他們難道不是在逃亡?

“慶元王的手段你也知道,既然一時半會逃不出去,何必着急?”嶽臨淵閉着眸子道:“而今落入虎口,害怕又有何用?”

嶽臨淵的膽量極大,竟是不懼怕燕桓。秦悅不由心道:僅憑這一點,他便是她目前可依靠的人。

“我們去往何處?”秦悅又問。

“皇雲觀。”他答。

秦悅未曾聽說過“皇雲觀”,“是在連江城內?”

“不錯。”

若是是連江城的屬地,爲什麼她從未聽說過?而燕桓也似乎從未踏入過那裡半步。

“皇雲觀是什麼地方,是否安全?”秦悅實在好奇。

“顧名思義,這皇雲觀乃是皇家之地,外人不得踏足。”嶽臨淵道。

“竟是哪裡的皇家,難道連慶元王也不能踏足?”秦悅又問。

“那觀中住着的,乃是我的師父,陛下特准她在此處修建道觀,便是慶元王也奈何不得她。”嶽臨淵解釋道。

“竟有這般人物?”秦悅暗自稱奇,還欲再問,卻見嶽臨淵開了口,“你如何知道我們會在七夕動手?”

“你第一次同我約定的日子是四月初九,正是年輕男女相會之時。”秦悅道:“起初我也不知是何緣由。而後猜想,若是動手,必是要在夜裡,有諸多青年男女纔好。”

“今夜不過是碰碰運氣。”秦悅想了想,“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

“今夜一定會成功。”嶽臨淵緩緩睜開眸子,望着她道。

“我都沒有把握,你如何得知?”秦悅難以置信。

“你可記得那日,我被慶元王的暗衛所傷,中了一箭。”嶽臨淵似是想到了什麼,眉梢眼角都帶着笑。

秦悅點頭,“傷勢好些了嗎?”

“不礙事。”嶽臨淵撫住胸口。

“他若是知道我沒死,定會悔不當初。”嶽臨淵不由笑道:“那日他看我的眼神,竟是醋意翻滾。”

她嫌惡地看了嶽臨淵一眼,但見他兀自笑了半晌,“你是如何拿捏住慶元王的?”

見她不睬他,嶽臨淵卻也自覺無趣,反而多此一舉道:“慶元王竟是有了軟肋,若是被慶平王殿下知曉,當爲我又記一功。”

這正是所謂的兄弟鬩於牆,可秦悅實在是不肯淪爲他們兄弟相爭的薄命紅顏,唯有垂着眸沉思了起來。她不知前路如何,一如她去年逃出贏都之時。那時她的身側尚有林姐姐相護,而後雖是一番坎坷顛簸,也有哥哥拼死救她。而今同樣的命運不定,她的身旁卻再無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這是她生命中最爲驚心動魄的七夕節,從前她不知七夕爲何物,今後恐怕也再無心於少年少女的節日。她在這一天夜裡,做了一件驚心動魄的大事,一件永遠也不能回頭的大事。

既然她現在已經逃脫了燕桓的桎梏,當想方設法地聯絡到哥哥與林姐姐。

哥哥心懷家國天下,而今已誅了吳拙,終有一日將重振武德將軍威名。林姐姐文武兼備,不論流落何處,皆能安之若素。

唯有她一無所長。

天地之大,她將要去往何處?

若換做一年前,她一定會咬牙切齒地說殺死遲榮,然而這一年來,天行地轉,並未因一國易主,百姓就陷入混亂。

而她先前所信仰的,贏都是她的家、父皇母后纔是國之主宰,這一切是否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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