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之主

乾明宮中大亂,太醫們束手無策,齊刷刷跪於地下,各自腹誹:聽聞民間有男子因五雷轟頂而亡,大都是在與女子你儂我儂之時,誇下海口對天發誓……

難道陛下對着嶽昭儀起誓之時慘遭天譴?

但見往日裡神采飛揚的冷峻帝王,鬢髮散亂,滿臉污泥。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電閃雷鳴的一剎那,有宮人看到龍首之上青煙四起,火光沖天,便是連真龍鬚發也被燒去了大半。

而今天子呼吸平穩,脈搏沉緩,待太醫們替陛下褪去衣衫檢查龍體,見他右肩往下,卻是如閃電崩裂一般的蜿蜒紋路蔓延至腰腹,右腿之上亦是如蛛網般的古怪形狀。

有人恍然大悟,天子乃金龍之身,自是以純度極高的金冠束髮,而此物若遇雷電,有盡數吸納電光之神力。

陛下洪福齊天,竟是在暗夜之中與神仙擦肩而過。恐怕此時,人間帝王正在同天帝探討天地奧義,未曾歸來。

丞相宗慶暗自罵了一句庸醫!每當這些個太醫束手無策,便會編造出什麼鬼神妖魔的鬼話。

又過了幾日,太醫在替天子診脈之時,忽然見他睜了龍目,一時歡喜地跪地高呼萬歲。天子默默地看了那太醫一眼,卻是活動着僵直的身體試圖起身,他面容扭曲青筋凸起,卻只能顫動着左臂。

太醫面露驚愕之色,只見天子龍口微張,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嶽子榮、丞相宗慶等一干老臣連夜來到乾明宮商議對策。如今已休朝幾日,稱陛下龍體欠安,若是再這樣下去,對外又豈能瞞得住?

陛下數年來未曾議儲,此番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平定兩年的北齊之境、剛剛瓦解的魯氏一族是否又會再生叛亂?

幾位股肱之臣一商議,當前最爲重要之事,乃是以大局爲重,維繫太平盛世之象,再徐徐圖日後之事。

而當夜究竟發生了何事,也只有近身伺候的嶽昭儀知曉了。秦悅被諸臣一番逼問,只道陛下在起鏡殿睹物思人,而後遇到雷雨大作,僅此而已。

按照南楚帝當日所說,他本是要實行兩項舉措,一是自上而下罷黜多妻妾,推行一妻制。二是要大行科舉,不拘一格、不分士族、庶族提拔新人。

雖說樑國早已推行了科舉和女官制度,可是南楚並未有這般先河。因而這些話萬萬不能從她嘴裡說出來,怎麼看都是她這身份低微的女子信口雌黃。

她默默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帝王,時至今日,她敢說他是當之無愧的曠世明君,只是這世上知他、懂他者甚少。他有經天緯地之才,洞悉天地之心,披荊斬棘之力。他的遠見卓識,遠不是以她淺薄的人生經歷能夠盡數看透的。

南楚帝臥牀之前,尚有一項政令未曾實施,便是已經草擬的《一妻令》。若是再這般遮掩下去,後宮妃嬪人多口雜,難免令一些世家大族蠢蠢欲動。

皇帝不能審覈政令,丞相有代行之職。可是丞相宗慶卻推脫道:“老臣並未接到陛下委任之令,恐令諸位皇子、同僚生疑。”

坐擁北齊五城的慶元王、盤踞碧海城的慶安王各個是能征善戰的,陛下政令不明,何以令皇子們安心?爲今之計,須由皇室出面,代天子令,召各位皇子回京。

可是陛下如今這般模樣,皇后又被廢黜,何人能代天子之令?

秦悅正洗了溼熱的錦帕,替南楚帝拭汗,便見方纔還在前殿議事的老臣先後在她面前跪下。她不知這些人要做什麼,當即穩了穩心神,才緩緩開口,“諸位……”

丞相宗慶聲情並茂道:“陛下這兩年來最爲寵幸嶽昭儀,而今後宮無主,陛下又不省人事,還望娘娘以家國爲重,與臣等共進退。”

秦悅心道:好大一頂帽子!

宗慶說罷,卻是命人捧了一方不大不小的錦盒,其上金絲盤繞,那圖案宛若百鳥朝鳳。

秦悅心上咯噔一下,宗慶已經打開錦盒,奉於她面前。她低頭一瞧,只見其中臥着一枚螭虎印,那圖案似龍似虎,乃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無價之寶!

皇后之璽,金螭虎鈕!

秦悅這下明白過來了,這羣老傢伙恐怕要扶植個傀儡替他們發佈政令,可是燕栩、燕杉尚在宮中,何不擁立太子?尤其是先前代南楚帝總理朝政的燕栩。

不行,南楚帝才撤了餘氏的兵權,若是立即立餘後的兒子爲太子,豈不是自相矛盾?而燕杉尚未封王,自是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本。

所以此時需要一人,既不違逆天子意願,又要替老臣們開口說話,嶽臨淵可真是給她找了個好差事!

秦悅當即俯身道:“諸位大人請起,我願盡綿薄之力,爲國盡忠,可是這鳳璽卻是萬不能接的。”

宗慶昂首道:“陛下曾有過口諭,嶽昭儀容姿秀美,有班婕妤之才,乃是母儀天下之相。而今陛下廢黜六宮,以中宮獨尊,還望昭儀與我等共進退,即刻遷往坤明宮中。”

嶽子榮聽罷,只是沉默不語,岳氏百年不參與朝堂紛爭,雖有賢臣美譽,卻無實權,時至今日,倒是要出個皇后了。

秦悅面上並未顯露出絲毫情緒,心中卻是如擂鼓一般“咚咚”作響。她知曉南楚帝有廢黜多妻之願。

待政令實行之後,他自會將她放出宮去。到時她無牽無掛,一身輕鬆,便去樑境尋求玄音公主夫婦庇佑,也能安順一生。

可是而今這般,卻令她始料未及。她若遷往坤明宮,便是要登臨後位,日後還如何逃得出這一盤廝殺無盡的棋局?再者當日爲了自保,她厚着臉皮連“父皇”都叫了,而今卻要入主中宮,到底是亂了倫理綱常,大錯特錯!

這坤明宮住不得!

秦悅當即惶恐道:“我乃士族庶女,德行才幹皆不足以服衆,還望丞相另選她人。”

丞相撫着鬍鬚道:“昭儀可是忘了,陛下當日親口說過予你母儀天下之位,您這是要了老臣的命啊!”

不論是真心或是試探,南楚帝當日都給她鑿了一個陷阱,今日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她埋入其中,再也不能翻身。

秦悅欲哭無淚,卻聽嶽子榮道:“陛下金口玉言,又豈能是兒戲,我岳氏一族自當肝腦塗地,以報陛下之萬一。”

第二日,南楚帝罷黜後宮,廢黜一妻多妾的政令正式發佈。有大臣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早已妻妾成羣,否則日後只對着一個黃臉婆,下半輩子可怎麼活。

一月之後,《一妻令》補充政令頒佈,對於一妻,以及一夫一妻的所誕子女,各城予以廢除賦稅的獎勵,而多妻妾者卻要承擔更爲沉重的家庭負擔。

秦悅正式入主中宮這一天,並未有轟轟烈烈的封后大典,只有山呼千歲的諸臣跪拜,她頂着碩大的鳳冠渾渾噩噩地折騰了半天。而後又拜了拜追封爲一品誥命的“母親”周氏纔算禮成。

自此以後,她便是岳氏族長的嫡長女。

嶽臨淵入宮的時候,見到新晉的皇后娘娘正在園中修剪花枝,她一看到他,卻是面露譏諷,“恭喜哥哥終於得償所願。”

嶽臨淵頷首而笑,“多謝皇后娘娘成全。”

秦悅不想與他多言,“啪”地一聲,將碩大的花枝也剪了出去。嶽臨淵的笑聲便落在她耳畔,“我知曉你惱我,我也承認是我利用了你。”

“可是入主中宮這件事,並非我之力所能達成。”

秦悅的手停頓了一下,卻聽他道:“慶元王。”

她知曉嶽臨淵心機頗深,自是不信。

嶽臨淵放低了聲音,走至她身側道:“我母親死於難產,我連她的模樣都不知曉。因着母親的身份,我自幼不能隨弟弟們一同讀書習字。可是母親與我並沒有錯,我也並不比其他族人差,爲何岳氏未來的族長不能是我?”

秦悅稍稍離他遠些,卻聽他繼續道:“將你送入宮中,我本來還懷着幾分內疚,而今看來,你日後自有翻雨覆雲的時候。”

秦悅不由想起在皇雲觀之時,嶽臨淵在她面前擺了一排杯盞,卻是將其中一個擲了出去,“這個是慶元王,不過只是碎了其中一個。諸多人擺在你面前爲你所用,你又何必執着於一個棄子?”

他說:“待你隨我入了明城,那裡有諸多如我一般之人,會盡心盡力保全你。”

他還說:“你與我是同一類人,無身份,無地位,無前路,無家國。”

秦悅想到舊事,不由垂着眸子發呆。腰間忽然多了一雙手,輕輕自身後抱着她道:“而今你已登臨高位,我亦得償所願。時至今日,你也再無可利用之處。”

秦悅厭惡道:“既是無所圖,勞煩你放開我。”

嶽臨淵只覺懷中的女子柔軟馨香,教他捨不得鬆手。難怪慶元王方寸大亂,趙辛背主棄義。他知曉她姿色卓絕,尤其是入宮之後,她日日醉心於修容打扮,倒似是清雅的花苞忽然綻放,層層疊疊地花瓣次第舒展開來,濃墨重彩,搖曳生姿。

他知道那是她濃妝豔抹之下的假象,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難以自持地追隨着她的身影,“我當日將你送入宮中,你恨不恨我?”

“如你所言,你身後有諸多似你這般之人,因着母親的身份低微,被打壓、被排擠。”秦悅只覺有些好笑,“你或許不知道,陛下早有廢除門第之心,只是你不曾努力、不走正道,卻妄圖以犧牲我來成全你的大義……實在卑劣到令我詞窮。你這般人,我不想浪費口舌與你多說一句話。”

“我知曉你素來能洞察我心中所想。”嶽臨淵不由抱緊了她,“當日是我將你推進火坑,而今陛下恐怕……只要你願意,我日後會陪你消遣寂寞,平穩一生。”

“消遣寂寞?”秦悅卻是忍不住笑了,“我的好哥哥,你我可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你既想借着我的身份雞犬升天,又想以此爲藉口親近我?你恥不恥?”

秦悅只覺他微微鬆開了她。

“元妃和餘後之事,哥哥也不是不知。我害怕到時連累了哥哥,教你全族死無葬身之地。”

秦悅說罷,滿意地欣賞着自己修剪的花枝。待到她將那雜亂無章的枝椏盡數剪去,果真只剩下明媚可人,一枝獨秀。

“哥哥若是閒來無事,便請文錦來陪陪我吧,畢竟以我現在的身份,連出宮都困難。”她沒有回頭,亦不曾正眼看他,只是穿梭於花叢中,兀自提着裙襬走遠了。

秦悅不想看到嶽臨淵那張虛僞的臉,更不想被他洞察一絲情緒。她心中忐忑,方纔嶽臨淵說,立後一事他並未參與,相反是遠在連江城的慶元王所左右。她在宮中這樣久,自然有她的法子打聽到她想知道的事。她知曉元妃生前與宗慶交厚,宗慶亦是透露過擁立慶元王之心,可那老傢伙毫無章法地將她的計劃全盤打亂,真真氣煞人也!

而今嶽臨淵也證實了,立她爲後乃是慶元王的主意,她實在想不通慶元王要做什麼。難道當燕榕將真相告訴他的時候,他竟然要擁立她爲皇后?從前她人微言輕,也極少拋頭露面。她好端端的在宮裡,小心本分,恪盡職守,而今燕桓卻將她暴露於諸臣面前,豈不是要斷了她的退路?

她是南楚皇后,他是國之長皇子,一旦二人身份既定,她與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傍晚之時,文錦興高采烈地往坤明宮而來,她一見秦悅,卻是忍不住學着婢子的模樣福神身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一聲“皇后娘娘”非但不能令秦悅舒心,她反倒越是覺着焦躁,“姐姐快別打趣我了,你此去贏都,可是見着了哥哥?”

文錦笑道:“自是見到了。”

公何宇當日失了白水城,又未能抵禦得住南楚軍隊的北上。遲榮震怒,一氣之下將他調往常有戎軍進犯的西北之地。哪知他在西北一番休整,竟是將戎軍逼得退回了戈壁之外的沙漠,一時間戰功赫赫,聲震諸國。如此名望,當真可與當年的武德將軍齊名。

北齊新帝遂召公何宇回京,親自加封武德將軍。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帝不過是藉着封官的機會,將他困於贏都,卸了軍權。

哥哥當日對她有救命之恩,可她卻無力回報於他。秦悅問道:“哥哥可是願意舍了將軍頭銜,離開贏都?”

文錦搖搖頭,“聽聞那戎國雖然屢戰屢敗,戎國公主反倒是瞧上了他,要召他做駙馬呢!”

“竟有這種事?”秦悅驚愕,“他答應了嗎?”

文錦笑了笑,“不知道,娶公主多好呀,他怎會不肯答應?”

“可是他已有髮妻,又怎可能再娶?”秦悅不解。

“髮妻?”文錦想到上官妤,卻是笑得前仰後合,“有一件趣事……北齊太子在婚宴之上喝得酩酊大醉,而後進了新房一番提槍上馬。待他醒了酒一看,身邊竟睡着個穿了壽衣、面色悽慘如鬼的女人!”

文錦大笑不止,“那女鬼般的人物,可不就是上官小姐,反是新娘被五花大綁扔在了牀底下。”

“笑死我了!”文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武德將軍說,他的妻子誓與白水城共存亡,早在破城當日便墜樓身亡了!”

秦悅聽罷,更加難以置信道:“畢竟是堂堂太子娶親,這般招數也太過陰損。”

遙想她被遲玉擄走的那一夜,穿着大紅的嫁衣宛若女鬼一般,在棺材裡生生睡了一夜……她永遠都不敢回想那個夜晚。

白水城陷落之後,上官浩父女落於燕桓之手。贏都之中,又有曾經與他鴻雁傳書的魯媛。慶元王做事素來陰狠,這般上不得檯面的舉動,倒是教秦悅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一想起遲玉早起,如見鬼魅一般的驚悚模樣,她的心上便沒有來地暢快。

文錦見她這般愉悅,卻是捏着她的臉頰道:“你還笑話別人,好好想想怎麼辦吧!你這般大膽,竟然揹着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幽會慶元王,簡直不想活了!”

秦悅詫異道:“姐姐莫要亂說,哪有這回事。”

文錦瞪了她一眼,“陛下出宮的那些日子,他在你房裡守夜不成?”

秦悅不由想起玲瓏躲閃的眼神,夜裡雜亂的夢境,第二日的渾身不適……她自詡堂堂正正,並未有過逾矩。一時慌亂,便是連手中的團扇也未拿得穩,“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文錦見她驚慌失措,笑得愈發促狹,“我看你對付那些個狂蜂浪蝶遊刃有餘,慶元王又不在此處,你慌什麼?”

她一聽到慶元王便慌了神,更何況她在莊生天籟住了好些日子……那人素來在意她的感受,事後常常有清理戰場、有與她共浴的喜好。可他越是這般,她便越是無地自容,只要她一日頂着妃嬪的頭銜,便不該同他發生那樣的事。

簡直是……不知廉恥啊,想來慶元王相貌過人,又是貴不可言的身份,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

難道是近年來身邊沒有可口鮮嫩的少女?

秦悅因此事苦惱了好幾日,處理政事之時,依舊是心猿意馬。南楚帝的幾個兒子都已成年,入秋之前,宮中慣例便是要擇幾位美貌少女與皇子們,爲的是早日教授其開解人事,同時也表現出皇后的母儀之德。

秦悅記得孟蘭入連江城的那一年,餘氏足足賜了五名美人與燕桓。她不解道:“既是陛下已經頒佈了《一妻令》,這般陋習竟然還要延續?”

丞相宗慶捻着小鬍子道:“不過是送給殿下們的婢女,若是皇子們喜歡則自留,若是不喜,送人便罷了,娘娘不必多慮。”

送給他,她不願意。不送,又怕被宗慶看出端倪。再聯想慶元王遠赴千里明城連夜欺辱於她,簡直禽獸不如,這男子當真是缺女人缺得緊啊!

“請娘娘加蓋鳳璽。”宗慶早已將文書擬好,只待皇后這最後一道印章。秦悅還在猶豫,微微將玉璽往袖子裡攏了攏,哪知被宗慶那老頑固按住了手,強行加了印章。

說好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憑什麼處處被這老匹夫拿捏!秦悅氣得怒火中燒,卻還要努力維持皇后之儀,只得皮笑肉不笑道:“丞相體恤諸位皇子之心,本宮所不能及。”

八月初的清晨,慶元王正在連江城府衙議事,本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哪知周闖稟報說,皇后體恤他遠在連江城中,身旁無人相伴,特遣了五位美人來。

周闖一邊說,一邊看着慶元王的面色越來越暗,不由漸漸失了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

“既是皇后一片心意,我自當收下。”燕桓沉吟道。

待到議事結束,慶元王起身便走,周闖緊跟在他身後道:“殿下,那五名女子如何處理?”

“看看府上哪裡有空缺,隨便補上。”

周闖哭喪着臉道:“殿下,府裡已經沒有空缺了。”

“那便自己收回房中,不要教本王瞧見。”慶元王厲聲道。

周闖欲哭無淚,從前送來的婢子們尚可以送給諸位屬臣,而今《一妻令》已經頒佈,若是官員違背法度,是要丟了飯碗的。哪裡還有人長了色膽,再敢養小。殿下教他將這些女子收回自己房中,他那點微薄的俸祿,如何養得起喲!

莫不是皇后娘娘體恤殿下獨居傷身,空虛寂寞,這纔好心送了美婢過來?

周闖的心思一活絡,當即決定去看看那些女子。這一看不要緊,但見各個都是皮膚白皙、身材豐腴的豆蔻少女,清一色的嬌柔北齊貴女模樣。

周闖不由想起,阿吾初至連江城,便是這般白皙圓潤的模樣,恰好年齡也很小……皇后娘娘一番苦心,殿下竟然未曾會意?

待慶元王聽了周闖繪聲繪色的描述,氣得連牙齒都在咯咯作響。不知深淺的小東西,前些日子還嬌嬌軟軟地在他身下喚着他的名姓,如今擡舉了她的身份,倒真把自己當成皇后般的人物。他素來厭惡心懷叵測的齊女,她明知他厭惡,竟然還這樣做!

燕桓兀自生了一會悶氣,不由想起她離開他前的最後一夜。他一遍一遍地問她,“阿吾,你也愛着我,是不是?”

她不言不語,只是捂着嘴流淚。他說過要娶她,便會踐行承諾,可是她說她不嫁。

兩軍陣前,是他誤會了她、欺辱了她。這些年來,他一邊找她,一邊又害怕見到她。他一見她,一時沒有忍住,便是連世上最齷齪的事情都做了。

南楚律例寫得清清楚楚。但凡男女□□,在對方不願的情況下強行索歡,這種事情鬧到公堂上去,他這一國皇子也是該坐牢的。

他當日竟是做了違背律法的混事!

而今她倒是大大方方地送來這些個美貌少女,各個是尚未成人的模樣。莫不是在她眼裡,他自始至終不過是個嗜好幼女,禽獸不如之人?

不對,她的戶籍在他手裡,他與她有過婚書,她是他的妻,他做這些又有什麼不可以。

周闖自然不知道,慶元王殿下找遍了理由,終於證明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他這才面色如常道:“既然是她送給我的,便收下吧。”

周闖這一回便看不明白了,殿下數年來不肯接受暖牀侍婢,今日這是怎麼了?

未待他問出聲,便又聽殿下道:“齊女卑賤,貶爲家奴。”

周闖勉強說了一聲,“是。”心裡卻是疑惑極了,宮裡送來的美人,便是不喜歡,也不該隨隨便便貶爲家奴。這般處置,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臉嗎?再者立後之事,本就是殿下決定的。他說將她置於明處,纔不會有那般狂蜂浪蝶沿街勾引於她。她便再也沒有機會暗度陳倉、再也不會不告而別。

周闖想了許久,大致明白了。殿下原本是想將阿吾困於宮中,不得而出,如餘皇后那般日日看戲,一看十年。不過阿吾從來都是個不甘居於人下的,聽聞她平日裡熱衷處理政務,還時常在乾明宮召見下臣。

殿下是什麼人,是連江城少女們前赴後繼、爭相自薦枕蓆的夢中情郎,可是他竟然遠赴明城,偷偷摸摸地夜夜獻身。

或許殿下以爲,他這般屈尊去見她,會令阿吾重念舊時之好。誰知阿吾並未眷戀於他,頭也不回地跟着別的男人走了。

時隔多年,周闖算是看清楚了,殿下一直在拿捏阿吾,可是從未有一次拿捏得住她。

所謂旁觀者清,殿下千里送鳥的行爲,在她面前早就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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