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爲人知

九月的天氣寒涼如水,可是都不及慶元王那張比冬日更嚴寒的臉。一個月過去了,偌大的連江城府衙憑空丟了一個人,就這般杳無聲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原是近身護衛的趙辛,因爲護送淑妃出城,入了夜才趕回府上。待他回來之時,只看到暗衛隊長李庭的屍體——因護衛不利畏罪自殺。

府裡當夜便亂了套,一番翻找之下,除了在蓮池邊找到一支可疑的木簪,什麼都沒有。

趙辛捏着那木簪端詳了許久,卻是恍然大悟一般,連夜命人將木簪呈予殿下。遠在北齊之境、金川之城的慶元王勃然大怒,將議和書撕了個粉碎,更是連奪北齊三城,擄了北齊太子爲階下囚。縱是如此,慶元王金屋藏嬌那女子卻再也沒有回來。

胡英只覺室內的氣氛實在壓抑,不由緩緩舒了一口氣,便見殿下正心不在焉地側目望向一扇屏風。

胡英心上了然,與衆人對望一番,道:“既然殿下與各位大人無要事相商,我便先告辭了……”

衆人亦是知曉,胡英懼內便也罷了,而今倒是連女兒也寶貝得很,每日議事結束,倒如插了翅膀一般,急匆匆往家裡趕。如此也好,避免了與慶元王殿下相處的膽戰心驚。衆人覺着胡大□□遁這一招實在是高,也紛紛找了理由,悄無聲息地散去。

燕桓靜默了一會,但見身側的屏風之上,那紛飛的蝶兒似乎扇動着翅膀。他忽然起身,大步繞過屏風,定定站住。

屏風之後有一方軟榻,軟榻之上空無一人,唯有一柄摺扇孤零零地躺着。扇面上是一幅仕女圖,還有一行小字: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那是一個男子爲他心愛的女子傳遞情愫的信物,可是如今她不在了。

“殿下。”顏柳輕聲道:“若是淑妃娘娘看到你的樣子,九泉之下也會傷心。”

燕桓閉目嘆息,“最令我牽掛的兩個女人,而今都離我而去……”

他到底算漏了哪裡,到底何處出了差錯,怎就會兩次在眼皮子底下丟了她?燕桓不由問道:“姨母臨行前,可有話帶給我?”

顏柳稍稍驚訝,卻瞬間將情緒掩藏於無形。淑妃臨走前特意叮囑過她,說慶元王心細如髮,定會對她有所懷疑,只消一句話,便能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顏柳緩緩道:“淑妃娘娘曾說,阿吾與她多有相似之處,她不願看着你們如她一般辛苦,此次回京會請陛下賜婚。”

燕桓並未說話,他知道顏柳所言屬實,因爲前幾日燕枝來信說,淑妃在彌留之際,還拉着她的手說:“代我轉告你皇兄,若是真心喜愛那女子,便同她在一處罷。”

他的姨母終其一生也未看到他出人頭地,他的阿吾也未曾看到她的戶籍。

他答應她的,都會一一做到,可是當他完成這一切,不能親手交給她看,又有何意義?

不……只要她的戶籍在他手裡,只要她有一天是遲悅,她便還會回到他的身邊,除非她不認父母,更名換姓。

燕桓冷聲道:“再重複一遍當日之事。”

顏柳道:“淑妃擔心殿下不悅,臨行前也未告知阿吾。淑妃離去那日,我還來過府上看過她,阿吾尚在府上,並無異常。”

燕桓反覆琢磨顏柳、映雪、若瑤三人的言辭,她們當日都見過阿吾,卻也很快離去,與暗衛的陳述完全一致。那麼又是何人,竟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擄走了她?

燕桓眉頭緊鎖,卻聽周闖的聲音響起,“殿下,白薇姑娘來了。”

白薇此來連江城,主要是爲了替淑妃調理身子,而今淑妃已逝,她卻還沒來得及回明城。

燕桓對顏柳道:“你先回去。”

顏柳離去之時,見白薇的模樣很是急切,不由問道:“發生了何事?”

白薇卻是如風一般與她擦肩而過,“事出緊急,日後再告訴你。”

白薇一入內室,連忙道:“今日替趙辛換藥之時,他同我說起了些事情。”

燕桓冷冷道:“何事?”

“他說那李庭在慶元王府之時,曾與一婢女有舊,那女子便是被你杖殺的晴空。”白薇來得着急,氣喘吁吁道。

燕桓不由沉聲,“人是我殺的,你說李庭報復阿吾?”

白薇面露痛苦之色,“我曾與阿吾撞破過二人私通,只是當日並不知那男子是誰。想來阿吾時常近得你身,許是晴空擔心阿吾將他二人之事告訴你,便先下手爲強,誣陷於她。”

燕桓的目深沉似水,泛起一兩點波瀾。白薇所說,確實有幾分道理。當日他容不下府裡有這般造謠生事,爲慶元王府蒙羞的女子,便將晴空杖殺於庭前。如此說來,竟是他當日未能斬草除根,爲今日埋下了禍患!

燕桓只覺心上一緊,若是這般緣由,那李庭必是要殺阿吾以泄憤,可他又爲何自絕於世,公何宇那木簪又從何而來?

當他看到木簪之時,整個人近乎瘋狂。他記得趙辛早已將那信物歸還北齊,後來又怎會出現在連江城府衙、阿吾失蹤的當夜?

難道她真的一直同公何宇暗中往來?

既無法與阿吾對質,又捉不住公何宇,他甚至想帶一支精兵,直入北齊贏都衝殺一番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若是白薇所言屬實,既要對阿吾不利,又要嫁禍於北齊的究竟是何人?自然不會是公何宇、遲玉之流。

當日阿吾派了玲瓏出府,玲瓏生死不明,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燕桓越是想到當日自己遠在金川城,無力把控這一切,便愈發煩躁。生平頭一次,他竟然輸得片甲不留。

鬧市之中,忽然有一人一騎,疾馳而去,倒是將趕路的車伕嚇得夠嗆。秦悅自車窗靜靜向外望去,但見有人黑衣如夜,一騎絕塵。

道路旁有女子看清那人的樣貌,卻是滿面緋紅,“那策馬疾馳的,似乎是慶元王殿下呢!”

秦悅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卻忽然有人拉下了窗簾,遮了窗外景緻。

“我以爲你徹底放下了他。”

秦悅笑了笑,“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裡想着什麼……走吧。”

馬車疾馳而行,駛出了秦悅居住兩載的連江城,她不知曉明天會去哪裡,她只知道,她要好好地活着,好好俯瞰這世間萬物,也不枉從前的委屈與苦難。

“我會看相,會算命,你要不要試試?”

嶽臨淵忽然問。

秦悅嗤笑,“既然你乃此間高人,是否替自己算過天命?”

嶽臨淵搖搖頭,“我雖沒有,師父卻替我算過。”

“她怎麼說?”秦悅好奇。

“說我與她有緣,最好能隨她出家修行。”嶽臨淵道:“否則……”

“否則怎樣?”秦悅愈發好奇。

“死於情.愛,萬劫不復。”嶽臨淵道。

秦悅雖是不信,卻是問道:“既是如此,你爲何不隨師父出家?”

嶽臨淵笑道:“我若出家,日後何人保全你?”

秦悅望向嶽臨淵虛僞的一張臉,“你這樣說,我很惶恐。”

嶽臨淵笑道:“你可得記着我對你的好。”

秦悅只是覺得好笑,“你對所有女子,都是這般殷勤備至?”

“那是當然,明城貴公子大都不如我這般善解人意。”他滿面含笑。

秦悅不由想起他替她解的那支籤來:朝爲堂前龕,魂落翠華山;玉珏成雙對,華表不可瞻。

“當日那姻緣籤,可是你編造而來騙我的?”

嶽臨淵連連搖頭,“不是,你已不是北齊公主,他卻永遠都是南楚皇族,你們相識於錯誤的時間地點,你仰視他,他俯瞰你,何時才能不顧一切地交心?恐怕一輩子都不成,我不過是給你指出一條明路,又何必誆騙你。”

秦悅竟然覺得他言之有理,“往者不可諫,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教你頂了我岳家的名號,在明城落腳可好?”嶽臨淵笑道。

秦悅輕輕嘆氣,“我每到一處,便引得雞犬不寧,你當真決定這般引火燒身?”

嶽臨淵興致愈濃,眯着眼打量着她,“我兩次在慶元王眼皮子底下帶你走,早已引火上身,又何必懼怕。”

秦悅默默垂首,燕桓若是知道她同“野男人”私逃而出,不知該氣成何等模樣。她與他從一開始的相互防備、猜忌,到後來相愛,一路何其辛苦。可是他們始終沒能徹底放下一切,完完全全信任彼此。她曾告訴過他,她只信他一人,可是她似乎信錯了他。

從前是她不敢與他相愛,而今是她與他不能相愛。他們每向前一步,都腳踩着無數的屍體。他們一邊不可抗拒地喜愛着彼此,一邊又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彼此,分明是兩情相悅,爲何會這般心力交瘁?

時至今日,她一點也不憎恨燕桓沒能保護好她。若非她懦弱、無助,又怎會數次遇險,若非她與他心生罅隙在先,又怎會教人鑽了空子。他們不過是想在一起,卻像是天理難容一般,數度有人容不得他們在一起。

當日李庭要殺她,時間、地點把握得極其好,燕桓及他的親信皆不在府上,李庭又是暫代暗衛統領的角色。可是像他這樣連殺人都要自己動手的庸人,又豈會有卓絕的頭腦?那一日淑妃離去,顏柳、映雪、若瑤三人都來找過她,爲的不是告知她淑妃要離去的消息,而是三人之中有一人謀劃了後事,其餘二人不過是障眼法而已。而唯一能夠護她的趙辛,又隨着神行騎護送淑妃出城。

猶記得第一次與淑妃同席,她笑着問她,“這些個屬臣、女眷,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哪些可褒獎,哪些該懲處。既然你已同皇兒在一起這樣久,可是心裡有數?”

秦悅素來與人爲善,也從未想過利用身邊之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因而淑妃當日的問題,她實在未曾考慮過。

顏柳本就是淑妃提拔之人,聽聞若瑤與映雪也常常陪淑妃一起喝茶。她們之中,究竟是何人與李庭合謀,要置她於死地?她落水之時本就頭昏腦漲,又一心想着保命。恍惚間聽見有女子與李庭對話,卻實在無法辨識聲音的主人。

若是她此時回到燕桓身邊,哭着告訴他,淑妃要殺她,他恐怕也不會相信。正所謂疏不間親,他與淑妃情同母子,他與她……早已離了心。

淑妃的心思,她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徹底看清。或許她能洞察的只是萬分之一,那女人深不可測,她遠不如她。

若是淑妃還活着,李庭之事也有重見天日的時候,而今她已經死了,恐怕在燕桓心裡,無人能中傷他的姨母。

秦悅起初還有幾分記恨燕桓,他不顧對她的誓言發兵北上,奪了北齊五座城池。這幾日卻愈發明白了,若是有人將她的失蹤嫁禍於北齊,他會不會爲了她再起戰事?他會,因爲他也愛着她,掛念着她。

淑妃當日根本不是被南楚帝趕出贏都,她早就想來連江城,爲的是教燕桓成爲諸位皇子中當之無愧的帝王人選。而燕桓素來不喜無畏的戰爭,更不可能依照她的法子,以戰爭手段穩固自己的地位。

他不戰,她逼他出戰。如今戰事已經結束,淑妃薨逝,哪怕燕桓將來明白淑妃的良苦用心,也不會怪她,只會悔恨自己沒能陪伴姨母最後一程。

這女人……秦悅只覺手腳都冷得顫抖,她利用了所有人,不惜以任何代價達到目的。

“在想什麼?”嶽臨淵只見秦悅低頭不語,卻是連眼角都含了淚。

秦悅笑道:“我只是在想,淑妃寵冠後宮,絕非偶然。”

嶽臨淵點頭,“只可惜紅顏薄命,不過……你若是想,日後完全可以取代了她。”

“你這話什麼意思?”秦悅忽然問。

“你長得很好,出身也很好,數次逃亡,皆因喪失了皇權的庇佑。”嶽臨淵道:“你也知道,我南楚天子素來憐惜美人,便是對我師父,亦是時常記掛。若是你……”

“閉嘴!”秦悅忽然冷了臉,“如此骯髒的想法,日後休要再提起。”

嶽臨淵反是不解,“既然你與慶元王塵緣已斷,自然該尋找更好的庇佑,難不成在你心裡,還想着與他再續前緣?”

秦悅搖搖頭,“我不知道,你讓我好好想想。”

“好。”嶽臨淵道:“可是你要明白,若是去了明城,能庇佑你的,必然是比慶元王更爲權勢滔天之人。”

“若是我不想再依附於男子的庇佑呢?”秦悅反問。

“如此更好。”嶽臨淵笑道:“只是在此之前,切莫露出這般目中無人的模樣。”

秦悅轉頭去看窗外的風景,“我知道。”

重陽節之時,燕枝隨着餘家姐姐出宮玩耍。她只道自從淑妃去後,父皇每夜都要小酌幾杯,還時常對着空無一人之處說些什麼。她隱約覺得父皇的模樣有些反常,太醫診斷之後,也只說是他憂思過度,需要靜養。

燕枝看着父皇那般模樣,覺得自己也愈發憂思過度,需要排解一番。因而趁着父皇醉酒之際,偷偷出了宮。

餘年年道:“今日帶公主相見之人,是我從前認識的一位妹妹。”

馬車拐入小巷,卻是往岳家的後門而入。燕枝奇怪道:“姐姐何時與岳家的人來往了?”

還未下車,便聽到室內有浩淼如煙波般的琴聲悠揚而出,燕枝愈發疑惑,“二皇兄也在此處?”

“是呀。”餘年年拉着她的手下車,“她是個很有趣的人,必會爲公主解除煩憂。”

餘年年話未說完,便見燕枝睜大了眼,詫異道:“小皇嫂!你怎麼在此處?”

燕枝瞧了一會兒,便見那女子盈盈而立,手執着一柄團扇,遮住了半邊容顏。

可是含嬌帶笑的一雙眼卻落在她臉上,如啓明星般耀眼,“見過公主殿下。”

“小皇嫂,是你嗎?”燕枝忽然握住那一隻纖細的手,將團扇輕輕從她面前移開,驚喜道:“果真是你!”

秦悅卻是笑道:“我可萬萬擔不起殿下這聲皇嫂。”

秦悅一隻手挽着餘年年,另一邊牽着燕枝,“既是來了,便與我同去內室聽琴飲酒可好?”

宮中管教素來嚴厲,燕枝從未飲過酒,自是歡喜地跟着她走。

秦悅一邊走一邊道:“餘小姐亦是知曉,我從前身不由己,而今已是自由身,若不相棄,喚我一聲秦悅便好。”

燕枝詫異至極,挽着秦悅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與哥哥已經分開了?”

秦悅尚未迴應,身側的餘年年卻是歡喜道:“他素來這副德行,你竟容忍了他兩年!阿吾妹妹倒是不知,他從前對魯媛,那臭脾氣簡直教旁人也看不下去。”

“並非他的過錯……”秦悅立刻解釋。

“你還爲他開脫!”燕枝連忙道:“燕氏男兒素來風流,你不必擔心,我定會爲尋得一位品貌俱佳的男子,補了皇兄的空缺。”

秦悅剛想開口,便聽餘年年又道:“對對對,若不趁着嫁人前多交往幾個男子,又怎知日後與何人相伴終老?”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說得起勁,秦悅卻是沒有一句機會插話,只得附和道:“你們說得都對。”

秦悅默默在心裡替慶元王惋惜了一番,他的爲人處事竟然差到這般田地,與他熟識的姣姣,居然無人能念着他的好。再想到他入京述職之時被杖責,甚至連寫信給父皇,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堂堂南楚國長皇子,當真是孤獨寂寞得緊啊!

從岳家後門而入,便徑直來到了長子嶽臨淵的庭院。岳家世代公卿,如今的當家族長乃是嶽子榮,嶽子榮深得天子賞識,不論國事家事,天子皆不避諱於他。

而嶽臨淵因着母親身份低微,一直也無法入仕。餘年年若不是受了表哥相邀,也不會來到嶽府。

待到三位女子齊齊入內,恰好看到地上鋪着軟席,慶平王與嶽臨淵席地而坐。

燕栩正在低頭撫琴,神情專注,□□流轉,秦悅只看了一眼,卻是不由笑了。她記得燕桓曾經說過,他的母妃與父皇當年慪氣,一個砸琴一個焚琴,誓不再撫琴,因而他在“琴棋書畫”之上,敗得一塌糊塗。

燕栩微微擡頭,便對上了她明亮的眸子,所謂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懂琴之人,便是一個眼神,也已交匯了千言萬語。

燕枝看了看身邊這位剛剛被皇兄拋棄的少女,又看看自己的二皇兄,一雙柳眉微蹙,“完了,完了,興許我日後還得喚你一聲皇嫂。”

嶽臨淵正端着酒盞,輕輕抿了一口。卻是招呼道:“往日都是我與殿下對飲,今日多了幾位美貌女郎,簡直是蓬蓽生輝!”

燕栩笑道:“往日我來,也未見什麼蓬蓽生輝,到底是我入不得臨淵的眼。”

嶽臨淵也不反駁,“殿下知曉,我最喜愛美貌女郎。”

秦悅招呼了餘年年和燕枝,便也學着他們的樣子跪坐於地。她將盛滿小菜的食盤推到二人面前,“這些乃是齊境的素菜小食,算不得珍饈,卻也有幾分美味。我這便去溫一壺酒來,以免冷酒傷胃。”

秦悅去而復返之時,卻見餘年年和燕枝皆圍着嶽臨淵而坐。

他斟了兩盞酒道:“你們誰先嚐嘗?”

燕枝自告奮勇,“我來!”她輕輕端起瓷杯,卻是一飲而盡。

不過須臾之間,她卻是忍不住咳嗽起來,“好辣!”

燕栩笑着招呼她過來,“既是不會飲酒,便不必逞能。”說罷卻是倒了一杯清水給她。

嶽臨淵手中還有一隻酒杯,“餘小姐可是要飲一口?”

餘年年亦是好奇,但見燕枝方纔的反應,卻是伸出小舌,迅速在清凜之中沾了些許,繼而將杯子放在食盤內,辣得紅了臉。

嶽臨淵低低地笑出聲來,卻是執起潔白的酒杯,但見上面有一方胭脂似的紅痕,恰是美人飲酒時吻上的脣印。他微微低頭,就着那一處,將一杯酒飲盡。

餘年年的臉越來越紅,一雙眼也不知該望向何處。

秦悅正捧着酒壺,饒有興致地觀察着眼前的事物。她知曉餘年年素來大膽,卻從不知她也有這般嬌羞之態。

嶽臨淵看到秦悅,得意地揚眉輕笑,卻見她的眼神凌厲了幾分,似是在警告。

嶽臨淵只得道:“在下唐突了。”

餘年年卻擺了擺手,“我素來豁達,不礙事。”

燕栩平素飲酒不多,但見在場的幾位少女都不懼這凜冽甘露,自是不能輸於女子的。

一番你來我往,調笑對飲,果真是慶平王殿下率先睡去。燕枝不由道:“二皇兄睡了,一會兒……”她指了指嶽臨淵,“你可得送我回宮。”

嶽臨淵點頭,“這是自然。”

他轉身對秦悅道:“不如我先送餘小姐回家,你陪公主一會。”

秦悅點頭的瞬間,只見他眼中一片清明,毫無醉意。再看餘年年,倒是昏昏沉沉的模樣。

不知爲何,秦悅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白薇悔不當初的模樣。她曾說過,酒能亂人心神,鑄成大錯。

她不由警惕道:“你既是絲毫未醉,便要知曉自己在做什麼,萬不可逾矩。”

嶽臨淵反是笑道:“我既說過不沾染情.愛,便不會爲女子所惑,你當我是什麼人?”

秦悅這才放心,卻是好奇道:“爲何是她,而不是公主?”

嶽臨淵不由覺得好笑,她在問他,爲何方纔他敢撩撥餘年年,而非燕枝公主。

“殿下已有婚配,餘小姐卻沒有。”嶽臨淵道。

秦悅不信,“這個理由不足以令你涉險。”

“公主殿下尚有兄弟,日後只能遠嫁,餘家小姐乃是餘氏嫡女,定會紮根明城。”嶽臨淵又問:“我的判斷如何?”

秦悅抿脣,果真是唯利是圖的嶽臨淵。

言談間已經備好馬車,婢子將餘年年扶上馬車,嶽臨淵反是上馬而行。臨行之前,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酒量不錯。”

秦悅亦是笑道:“過獎。”

忽然有人貼着她的後背,悶悶道:“你不喜歡皇兄,尚且能離開,我不喜歡魯恆,卻不得不嫁給他。”

秦悅轉身扶住她,“外面寒涼,不如我們進去說。”

燕枝疑惑道:“進去說?”

“對,興許我能幫你想想法子,擺脫你不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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