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有七去

南楚帝從虞城歸來之後,怒而出妻,諸臣勸而不止。一國皇后,若是德行無失,縱是皇帝也不能擅自廢去。

秦悅在連廊聽得驚心動魄,餘氏根深蒂固於明城,餘氏之女又豈是說廢就廢的。尤其是皇后的兄長,大司馬餘剛據理力爭,稱皇后賢德,掌管六宮並無失德,陛下不該因寵幸昭儀岳氏而廢后。

秦悅覺得頭疼,她這般只顧穿衣打扮、愛慕虛榮的人怎就被牽扯其中?恐怕不等她打點好出宮之事,便要被餘家人殺人滅口了。

而今北境穩定,魯氏又亂作一團,分明是南楚帝要藉此事打壓餘家。秦悅豎耳傾聽,只聽“啪”地一聲,她大抵可以猜測到餘剛以臉接住了奏摺的模樣。

南楚帝暴怒的聲音傳來,“好個德行無失,你自己看!”

待到下朝之後,諸臣又聚集在了乾明宮的後殿,秦悅知曉這些人都是替皇后求情,其中包括她的“父親”嶽子榮。秦悅心知若是被諸臣看到她守候在此,恐怕弄巧成拙,她只得先行回到毓琇殿迴避,不偏不倚,恰好看到見嶽臨淵正在等她。

其實她想知道的,從燕榕口中便可得知,她實在不想同嶽臨淵多說一句話。可這不速之客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內室等她。

他一見她,便笑逐顏開,“恭喜妹妹,你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秦悅在他身旁坐下。所謂身不由己便是如此,她分明厭惡於他,卻還要裝作親生兄妹般的模樣。

“待皇后勢敗,你便是這宮裡最得寵的女人。”嶽臨淵笑道:“要好好把握。”

秦悅亦是笑道:“多些哥哥提醒。”

“你可知昨日坤明宮中發生了何事?”嶽臨淵見她不明所以地搖頭,卻是壓低了聲音,“陛下昨日於坤明宮中,撞破了皇后與一個武生的醜事,那男子尚未來得及跪地求饒,便被一劍刺死在了牀榻之上。”

秦悅知曉皇后素來喜愛看戲,常常沉溺其中、廢寢忘食。南楚帝與她雖不恩愛,卻是不曾約束於她,便是天子幾年不踏入坤明宮也是常事。

“皇后的這般喜好,是從何時開始的?”秦悅反是好奇。

“不知道。”嶽臨淵搖頭,“但是她喜愛看戲,至少十年。”

一個女子將最美好的年華給予了一個胸中只有山河的男人,任憑他如何待她,她只得默默承受。秦悅不由覺着好笑,這世上男子多情,便是風雅,女子出牆,必然是罪無可恕。她一直以爲楚人豁達,可是在男女之事上,女子始終擡不起頭來。

南楚帝對皇后,除了存着一絲當日保他登基之恩,大抵是沒有男女之情的。加之陛下一心想要削了餘家的兵權,此次恐怕不止出妻這麼簡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南楚帝當日追封元妃,到底是懷念元妃,還是爲了穩住手握兵權的兩個兒子。他今日又要廢后,到底是因爲憤怒,還是爲了將餘家踩在腳下?

她看不透帝王策,只是一個人將他身邊的所有人與事都揉入宏圖大業之中,不計較親疏,不念情誼,那人到底生得怎樣的心腸?

秦悅起初以爲南楚帝喜好女.色,而今才發現他真是寂寞,甚至後宮中的鶯鶯燕燕也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虛。他需要一個女人,一個將他當作丈夫來關懷的女人。即便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歸家那一刻也需要妻子柔軟而略帶期盼的眼神。可世上並沒有這樣的女人,因爲當他將自己定位爲天下主宰之時,便放棄了成爲一個合格的丈夫。

自昨夜之後,坤明宮若禁地一般,聽聞其中的宮人無一活口。秦悅雖然未能親見虞國公死於起鏡殿那一夜,也能想象到天子一怒之下,血流成河的肅殺景象。

夜裡入睡之時,她隱約覺着哭聲震天,聽得久了,又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

次日一早,秦悅翻來覆去覺着心慌,便教玲瓏去慶安王殿裡傳信,請他一見。

自從困於嶽昭儀這身份,后妃與皇子自是不能私相見面的,再者出了皇后的事……秦悅想想都覺得後怕,她夜夜魂飛天外,夢裡可都想着別人。若是教陛下知曉,恐怕連岳家也要跟着遭殃。天底下最具權勢的男人,怎麼丟得起這樣的人?

待玲瓏傳信回來,秦悅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寢殿,往起鏡殿後面的林子裡去。自元妃去後,起鏡殿一直空着,倒是方便了她幽會男子。

待秦悅走近,卻見燕榕笑望着她道:“你的事情,我已經告訴皇兄了。”

秦悅一怔,險些被糾纏一處的雜草絆倒。

“你很怕見到他?”燕榕疑惑。

“你也看到了,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秦悅道。

可是我很想他。

“皇兄爲人雖然有些強勢,你也不該以此來報復他。”燕榕惋惜道:“你的戶籍已落在連江城。”

秦悅未曾想到過他會替她拿回戶籍。

燕榕又道:“你走之後,他大張旗鼓地辦了婚事,你的婚書也已經加蓋了連江城主的印。”

她難以置信地望着燕榕,記得她離開慶元王府,被嶽臨淵救下之後,連江城人心惶惶,北齊子民盡數被遣返回國,連江城主大婚,人盡皆知。

彼時她氣虛體弱,休養了整整一個月才能下地,她所聽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嶽臨淵告訴她的。譬如,他娶了旁人……

他說過不辱她城邦,可是他連奪五城,令北齊俯首稱臣。他說過要娶她,轉眼間卻娶了旁人。她知道世上有城主夫人,卻無慶元王妃,想必那女子的名字很難落在宗正寺。

說到底,她當日不敢信他。現如今,她誰都不敢相信。

燕榕道:“你知道林馥很喜歡你,他也很想你。”

方纔聽他說起燕桓爲她所做的種種,秦悅心上本有幾分難過,可是當燕榕提起林馥,她又有些想笑。

“勞煩殿下幫我帶話給她,她喜歡的人要另結新歡了,希望她莫要難過,學會憐取眼前人。”秦悅說着,卻是紅了眼眶。

燕榕心想,他早知道你另結新歡了,死腦筋不開竅,本王又能有什麼辦法!

卻聽秦悅又道:“還請殿下幫我好好照顧她。”

“他是我的門客,我自會爲他找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燕榕望着她忍不住捂着嘴笑的模樣,疑惑道:“你笑什麼?”

秦悅問道:“殿下可有中意的女子?”

燕榕搖頭,“看到父皇這泱泱後宮,我見了女子都要懼怕三分。”

秦悅卻是笑道:“殿下好生思量,或許你喜愛的是男子呢!”

燕榕出宮之時,依然沒能想明白秦悅那句話是何用意,只是覺着自己離開碧海城近一個月,倒是有些想念林馥。待他回去,立刻將她嫁給父皇之事告訴林馥,恐怕他也該收心了。

倒是不知皇兄那邊是何打算,雖說當年二人有過一段情,皇兄還一度生出了迎娶她的想法。可現如今她已入了岳家的戶籍,還進了宮,皇兄不該對一個已婚婦人念念不忘。

先有魯媛,後有遲悅,皇兄喜歡的女人,各個是寵妃的命格,他當真是個爲他人做嫁衣裳的好情郎,單這一點,他遠不及皇兄!

待宮中平靜了幾日,秦悅才覺夜裡睡覺時安穩了許多,再也沒有那般亂七八糟的夢。

這一日.她剛一躺下,便有乾明宮的人傳話,說陛下已經到了起鏡殿外,傳嶽昭儀伴駕。

黑燈瞎火,去的又是曾經血流成河的起鏡殿,秦悅自是有些抗拒。她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裳,撐着傘不情願地往起鏡殿而來。

南楚雨水豐沛,初夏季節更是多夜雨。待秦悅收了傘,只覺衣衫被打溼了些許。人還未入內,琴聲卻如細雨一般淙淙而來。

秦悅微微一愣,燕桓曾經說過,當日.他的的父皇爲母妃焚琴,並且誓不彈琴……

南楚帝只聽有人推門,卻不見有人進來,不由回頭看她,“過來回話。”

秦悅在他身側坐下,驚訝於那一雙執劍的手,竟然也能撥動泠泠七絃,宛若撫摸心愛的女子的長髮一般。

“你可聽說過當世三大風流韻事?”他問她。

“聽說過。”秦悅道。齊驍辭官,遲蘇散妾,燕馳焚琴。而今想來,三個人都擔得起她喚一聲“父親”。

“我一直以爲他們兩人不配與我齊名,所謂取次花叢懶回顧,我素來不會爲女.色耽誤了前程。唯獨有一回,是在泠泠生產之後。”南楚帝道。

自從兒子出世,泠泠常常同兒子更爲親近,他這個丈夫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南楚帝吃了好幾回閉門羹,卻是不依不饒地纏着美人,叫乳孃把兒子抱了出去。

小傢伙正在母親懷裡吮着乳汁,奶孃這一抱,立即惹得小皇子大哭出聲。

眼看着泠泠又要去抱他,南楚帝連忙將美人攬在懷中,“皇子們離了母親,自會有乳孃喂他,你怎麼這般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貴妃道:“畢竟是自己生養的孩兒,本就該多些肌膚親近,這是外人所不能比的。”

“你顧着和他親近,你夫家可餓着呢!”

貴妃卻是冷了臉,“所以連我的妹妹都不放過?”

南楚帝只覺頭疼欲裂,蘭音時常令他下不來臺,如今生了孩子,脾氣比從前更糟。

“你的身子不能伺候,我臨幸蘭氏的女兒,乃是照拂虞國公一族。”南楚帝道:“莫不是要我去尋旁人?”

“妹妹隨我入宮之時,你是如何答應我的?”貴妃卻是譏諷道:“你貴爲一國天子,竟然食言?”

“她身世悽苦,便是放出宮去又能如何?”南楚帝道:“你若心疼蘭心,便教她好好在宮裡呆着,我會護着你們姐妹。”

貴妃氣得不肯說話,南楚帝反是笑道:“泠泠莫生氣,我彈奏一曲給你聽可好?”

貴妃斜睨於他,“不聽!”

“就彈你在虞城爲我彈奏的那一曲。”楚帝抱了抱他的美人,“當時我便想,泠泠的琴音美妙極了。”

“我那時纔沒彈奏過曲子給你。”貴妃不悅。

“撒謊。”南楚帝道:“若非你當日纏綿悱惻的一曲,又怎能令我魂牽夢縈至今?”

貴妃愕然,卻是氣結道:“如此說來,陛下當日倒是未看中我,反是看上了彈琴的人?”

“看到你之時,我滿心歡喜,聽到你的琴聲,我當時就想娶了你。”南楚帝自詡風流,對待女子無外乎讚揚關懷,哪知話未說完,貴妃卻是用盡渾身力氣,猛地那古琴拂於地上,顫抖着身子道:“那一曲是蘭心撫的!”

南楚帝聽太醫說,貴妃產後焦躁,需多多靜養,他便處處讓着她,可是她這般沒由來地發脾氣便不對了。

“我自詡琴藝無雙,當日與你因琴結緣,卻不料是因爲這般!”貴妃道:“你心中之人不是我,我又豈會與你琴瑟和鳴,出去!”

堂堂天子被寵妃轟出門已經足夠丟人,哪知身後”砰”地一聲,蘭音卻是連那架琴都扔了出來!

南楚帝怒道:“妒婦!”

不就是他臨幸的蘭心,她心上不快嗎?可蘭心那般粗鄙的性子,別說是彈琴,就是連字都認不全。胡鬧!

枉他自詡以琴相交蘭音這般美人,哪知她卻是個目無夫君、信口開河的女子!

放眼後宮,他最喜愛的女子便是泠泠,可她並不能與他心意相通!

她竟不屑與他琴瑟和鳴!她再不爲他撫琴!

他當日是瞎了眼嗎?

南楚帝一氣之下將乾明宮的古琴盡數焚燬,女子大都沉溺於情.愛,胸中並無萬里山河。他志向高遠,日後又豈能爲這世上好妒的女子彈琴!

此事被傳得人盡皆知,世人只道是南楚帝爲博美人一笑,誓不再爲其他女子撫琴。

秦悅知曉天子缺少一個能陪他聊天之人,而自己並不像諸妃那般爭風吃醋。因而在他煩心之時,便會不分白晝黑夜,命她在近旁侍奉。

“我去了虞城,才知這琴是蘭心制的,當日令我魂牽夢縈的人也是她。沒有什麼你儂我儂的纏綿小調,只是她彈奏給姐姐聽的江南小曲。”南楚帝忽然道:“我毀了她的一生。”

難怪泠泠砸了琴之後,他找了無數工匠都未能修好,卻在蘭心手上化腐朽爲神奇。她說自己年幼清貧,學過木工而已,他竟然也信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琴面上的娟秀小字,那是“七竅”二字。她的名字叫蕊蕊,她聰穎機智,人稱此女心有七竅,故而在她出嫁之前,虞國公爲她賜名蘭心。她從小的願望是做一個制琴人,靠着一雙手養活自己,僅此而已。

被他毀掉的又豈止蘭心一人?皇后餘氏當年名動京城,美豔無方。余月柔嫁給他之後,反而從一個明媚少女變成一個容不得妃嬪受寵的悍婦,其後更是因貴妃產下長子,一怒之下致使腹中胎兒早產。

南楚帝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余月柔,他二十多年也沒能好好說過一句話的皇后。

哪知這一去門窗緊閉,內侍與婢子皆在殿外侍候……與起鏡殿那夜一模一樣。魯之敬那不知死活的牽過蘭心的手,這膽大包天的小白臉竟然連褲子都沒穿!

他一劍削了那姦夫的子孫囊袋,第二劍直刺胸口。餘氏跪在一旁痛哭流涕,他以爲她會哀求自己放過她,可是她卻哭道:“你殺了我,殺了我吧,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

是他這個一國之君,竟是逼得皇后生不如死?

後宮女子何其多,南楚帝能叫出名字的不過寥寥二十幾人,其餘皆是面目模糊的美人。所謂美人如過眼雲煙,真正能與他並肩而立的又有何人?

戰爭年代,大多數女子的父兄、夫君死於戰亂,女子們無家可歸。因而男人們有義務迎娶更多的妻妾,使得這些女子有處可去,同時保證源源不斷的新生人口數量。

而今天下太平,國人富足,甚至明城的女子大都能在外拋頭露面、各自營生。聽聞民間已有不少一妻的男子,甚至很多女子能獨立生存,女子和離之風更甚男子休妻。

當下的南楚之境,男子是否還需要這樣多的妻妾,用以生兒育女?即便是妻妾成羣,男子是否都有能力將子女盡數教導成人?

遙想自己後宮之中美人上百,生兒育女的不過十來人,而孩子中能夠成年的也只有四子一女,其他妃嬪便悄無聲息地在宮中老去。他駕崩之日,便是妃嬪流離失所之時。等到她們年齡大了,縱是能重獲自由,又如何再尋良人、綿延子嗣?

一國之君尚且如此,平頭百姓又將如何?

如今已是男女皆能習字讀書的年代,但凡有些想法的女子,豈會以嫁人生子爲一生所願?譬如眼前這個自以爲聰明的小姑娘,在明城東市有半條街,樑境有一塊地,許是害怕了從前流離失所的日子,每日裝傻充愣,滿腦子都是如何逃之夭夭。

南楚帝起初覺着,便是以魯媛當日的聰明伶俐、鄭國公之勢,也未曾令他的兒子利令智昏。哪知自己耗費心力養育成人的長子,竟然一朝毀於一個北齊稚女之手。

他知曉齊女妖嬈,大都依附男子攀援而上,博得名利地位。而後得見這小姑娘,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她作爲岳家女入宮,乃是千載難逢的晉升機會,她洞察人心細緻入微,大可因此扶搖直上,長盛不衰。

南楚帝本以爲她會藉此替父母報仇雪恨,然後安享榮華富貴。不想她登臨高處,俯瞰萬物,並非拘泥於一人一事無法自拔。她聰穎多智,幾經磨難卻常懷悲憫之心,從不犧牲旁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許是幾番起落,磨了她棱角,她並不似皇室養出的孩子。

血洗坤明宮之後,不少妃嬪四下打聽皇后之事,世家大族少不得一番落井下石。唯獨此女命人緊閉門窗,不問窗外事。

對於後宮爭寵,她或許未曾見過,但卻不屑爲之。遲晉之夫婦當年爲何只誕下一個女兒?

她十歲便可批閱奏章、下傳聖旨,生女如此已經足夠,子嗣亦是貴精而不貴多,又何須百子千孫來裝點門面,生怕皇位不能千秋萬代?

若是將他的小胭脂逐出宮去,她是否也能如遲悅這般折騰?

秦悅不知南楚帝在想些什麼,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時至今日,我才覺着自己不配與齊驍、遲蘇二人齊名,他們早已看清的事物,我卻足足晚了二十年。”

秦悅尚未想好如何應答,卻聽他又道:“你父皇當日爲何推行一妻制?”

“當日我還沒有出生……”秦悅答道:“只是聽父皇偶然提起,說隨着女學增加,一妻制乃是必然。甚至百年之後,婚姻制是否依舊存在也未可知。”

“可他終究還是敗給了舊制。”南楚帝道。北齊的一妻制並未推行至民間,除了天子與丞相管佟一生只娶了一個女子。

秦悅從前一心想着父母冤死,遲榮無道,而今再想起舊事,是否父母當日在下定決心改舊制之時,便考慮到了日後之事?一國帝后,在享受着萬民膜拜之時,是否也有着造福萬民的宏願?他們站在高處,所以能看萬民所不能看,想百姓所不能想。

“在我看來,父母的確未能能得償所願,廢除舊制。然而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凡事並無一蹴而就的道理。”秦悅道:“縱使一朝一代未能改變,誰又能知道千秋萬代之後是怎樣的景緻。”

南楚帝問道:“你可知我要做什麼?”

“不敢妄自揣測。”秦悅以爲南楚帝廢后的舉動主要爲了打壓餘氏,穩固政權,卻不想他腦海中翻滾着的,卻是更爲波瀾壯闊之舉。

“自我主政一來,人言我窮兵黷武、好.色成性。”南楚帝道:“我哪裡只顧着後宮中的鶯鶯燕燕,我心懷全天下的女子。”

秦悅笑道:“陛下胸懷廣闊,天下蒼生之福。”

自己當日爲何要立余月柔爲後?因爲他要藉助餘家之力做最強王者。而今想來,泠泠與蘭心,是虞國公的一片赤誠之心。玉屏郡主魯媛,是齊楚兩國鏖戰不休的止戰之法。她的小胭脂,差一點就成了穩定魯氏動盪的犧牲品。

以犧牲女子來成全帝王霸業,難道不是男人的無能?可當男子稱雄天下之後,反而以充盈後宮的方法來宣告自己的成功。

不以此爲恥,反以此爲榮!

女人是泱泱大國延續之根本,還是男人們炫耀的資本?

“你可知未曾有國別之分的古人,爲何生活在母系氏族?”南楚帝問道。

“當時不比今日,古人以血緣爲界限,女子以桑蠶、採摘養育氏族兒女。男子並非主要勞動力,自然以女子爲尊。”秦悅道。

“而後爲何以轉變爲男權至上?”南楚帝又問。

“當農業種植、漁業、牧業成爲一國根本,隨即而來的是掠奪與戰爭,此時能夠使用工具與武器的男人更爲重要,便會逐漸取代女子的地位。”秦悅答道。

“而今楚境已經推行工商稅收爲主,農業稅爲輔,是否意味着男子的地位在逐漸降低,有才智者終會強過有體力者?”

秦悅點頭道:“陛下說得是。”

“而才智不分男女,更不分士族寒門。”南楚帝嘆息道:“皇后養於世家大族,多年來卻不及賤民出身的蘭心。”

秦悅沉默不語,原來後宮是非,皇帝陛下清楚得很。

“而燕栩爲政之才,卻不及女兒身的你。”他又道。

“陛下謬讚。”秦悅連忙道。

“千百年後,你我皆歸於塵土,也不知這世間將變成何等模樣!”南楚帝嘆息着,卻是信步向殿外走去。

她來的時候還是小雨,此刻卻已是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秦悅正在廊下撐傘,卻見南楚帝迎着風雨而去,他背影孤寂,像是看透了世間萬物,亙古春秋。

秦悅剛剛撐起傘,尚未來得及邁步,卻見天空一道閃電襲來,嚇得她一個哆嗦。

“陛下!”她的聲音遠不及那雷電的速度。只見暗夜有一瞬亮如白晝,天空被樹枝藤蔓般的閃電映照成紫色。

“嘩啦”一聲巨響自墨雲之中直劈而下,不偏不倚,恰將天子發頂的金冠擊碎。

電光火石、星芒四濺,秦悅來不及驚叫,便見南楚帝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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