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后妃

南楚帝恰好擡首,卻見閣樓之上,有女子以團扇遮面,悄悄向這邊看了一眼。

不過是嫋娜側影的驚鴻一瞥,那薄薄的團扇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唯有一雙星辰般明亮的眸子落在人心上,璀璨似寶石。

南楚帝曾經問過兒子,那遲悅容貌如何?

燕桓當日眼神散亂,只說了兩個字:很好。

南楚帝知道兒子速來寡言,今日一見,豈止是很好!

那雙乾淨的眼仁有幾分好奇,又帶着一點疑惑,飛快地掃向此處。她一見他,卻是滿目震驚,慌亂地移開了眼。

“莊生天籟”的生意突然如洪水爆發一般,說日進斗金也不爲過。短短數月間,莊生天籟名下的正店、茶肆、酒坊、客棧、瓦舍盡數開業。只因有一日玉輦忽至,載着天子聞香而來。

據說天子只評價了四個字:仙姿玉質。

後來的賓客才知道,這“仙姿玉質”乃是莊生天籟的一道菜,主料是梭子蟹、東臨海蝦、烏魚蛋和九肚魚,再加上秘製的海鮮高湯蒸煮所成,以天青釉碗爲器皿。整道菜如同搖曳在清淺碧波之中,待入了口,果真滑嫩清脆,鮮而不膩,稱得上仙姿玉質。

秦悅入宮數月,早已恨得想要撕爛嶽臨淵那張虛僞的臉。明城之中心懷鬼胎之人更勝連江城,嶽臨淵便是最無恥那一人!

她還好心勸他,藉由慶平王親近皇后,餘氏在京中根基雄厚,替他某得一份差事絕非難事。可嶽臨淵卻是笑道:“你在教我以色事人?”

秦悅道:“你頗有城府,才智足以自保,又怎會淪落到以色事人。”

而後天子便親臨“莊生天籟”,南楚帝幾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遲悅。

秦悅只覺頭皮一陣陣發麻,一時間連編造的謊話也支離破碎,只得徑直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見過南楚皇帝陛下。”

這一來一往,叫嶽子榮也懵了,他惡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卻見他滿面含笑,成竹在胸。

這女子不是旁人,連名字也無法登記入冊。嶽臨淵便向父親建議,不如假託岳氏女兒,送入宮中。

如此一來,嶽臨淵那難產過世的母親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生下了一對孿生兄妹,長子嶽臨淵,次女小嶽。

嶽子榮說,前朝有喬公之女傾國傾城,名曰小喬,而後又有小周後名動天下。他的女兒天人之貌,亦擔得起小嶽這名字。

況且天子稱她“精於詩賦,德才兼備”,肖似班婕妤,故而宮中多了一位嶽婕妤。

時有人褒讚,“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將班婕妤與先祖楚莊王之賢妻樊姬相媲美。而今陛下又以岳家女比之班婕妤,可不就是稱讚她有楚王妻之美德?

果真是聖心難測啊!

岳家世代不涉黨爭,不露鋒芒於朝堂,那知到了嶽子榮這一代,卻有個女兒成了帝妃。

因天子稱讚嶽婕妤鍾靈毓秀,故而連她居住的寢殿也更名爲毓琇殿。從前天子每每至北辰宮,也只是在起鏡殿逗留,眼看着如今卻是常常出入毓琇殿,教諸位妃嬪紅了眼。

岳氏殊榮,嶽婕妤的兄長嶽臨淵則破格提拔爲國子監祭酒,官拜從四品下,主掌科考之事。

秦悅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案前,修剪一枚小小的花鈿,待大小形狀滿意,便貼在額角攬鏡自照。

嶽臨淵入內之時恰好看到這一幕,卻是笑了,“妹妹怎麼親自動手做這些,喚婢子來便好。”

秦悅對嶽臨淵好感殆盡,自是懶理會於他。

他也不生氣,笑着在她身邊坐下,“若是身邊的婢子不貼心,我將家中服侍你的婢女送入宮可好?”

秦悅從鏡子裡看到他那張虛僞的臉,反是問道:“莫不是連我生平事蹟都捏造好了?”

嶽臨淵忽然握住她撥弄花鈿的手,“妹妹慎言,你我乃是龍鳳之胎,何來捏造之說?”

秦悅笑道:“哥哥年長我近三歲,好一個龍鳳之胎!”

嶽臨淵力道漸收,“嶽婕妤,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秦悅斜睨於他,“豈敢,以哥哥的手腕,日後岳家族長的位子,必是你嶽臨淵的。”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鬆開,“借妹妹吉言。”

秦悅嫌棄道:“妹妹而今是帝王妾,請哥哥自重。”

“既是你有如此認知,爲何陛下從未留宿在此?”嶽臨淵問。

“你監視我?”秦悅面露譏諷。

嶽臨淵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臉上,“天庭飽滿,龍睛如珠,額生鳳尾,乃是貴不可言之相。”

這樣一張面容之下,卻是白皙纖長的頸項,小巧的鎖骨如龍尾般臥於雪肌之上,高聳的襦裙之內,隱約露出羞見人世的一抹溝壑,那景緻神秘而美好,令人魂牽夢縈。

嶽臨淵不由埋頭輕嗅她髮絲的馨香,“你可知道,只要你願意,沒有人可以抗拒。”

“啪”地一聲,嶽臨淵只覺雙耳“嗡嗡”作響,卻是捂着臉嘆息:“妹妹的脾氣是愈發大了。”

秦悅氣得渾身顫抖,“你這虛僞的假道士,我說過,不要心存這些骯髒的想法!”

嶽臨淵皮笑肉不笑:“晚些時候,我會送個伶俐的婢子給你解乏。”

待到天色漸晚,嶽臨淵再入宮之時,卻被內侍告知嶽婕妤去了乾明宮。嶽臨淵本想等待一會,卻聽那內侍又說,嶽婕妤特地帶了口信給他,說今晚不回來,請嶽大人明日再來。

嶽臨淵微微一笑,如此便好,若是她想得通這般道理,今後將是一人之下,數萬人之上,不可撼動的高位。

秦悅倒是未曾誆騙嶽臨淵,每到初秋,元妃忌日,南楚帝便會喝得爛醉如泥。往日裡嚴厲苛責,令人膽戰心驚的南楚皇帝,喝醉之後卻一定要人點亮室內的燭火,還要有人寸步不離地陪他說話,難怪燕枝主動要求爲元妃守孝三年……

秦悅知曉她恐怕是要熬上一夜了,只見南楚帝飲了數杯,卻是搖搖欲墜一般斜倚在榻上,紅着眼對她道:“她走之前只說了兩句話,你可知是什麼?”

秦悅搖頭,“臣妾不知。”

“第一句,同她姐姐一樣,死後葬於虞城。”南楚帝兀自笑道:“爲什麼她們都不肯陪我?”

秦悅自是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卻聽南楚帝又道:“第二句是帶給燕桓的,說他若真的中意你,同你在一處便好。”

秦悅將燃盡的蠟燭換掉,又點燃一支新的,也不知南楚帝絮絮叨叨還在說些什麼。大概是在抱怨:她竟然對我無話可說!

聽琴七所言,元妃當日險些斷了雙手、毀了容顏,恐怕帝王妾這個身份,於她而言乃是一生的噩夢。

可偏偏命運弄人,不可抗拒。只是這位元妃娘娘,一邊不遺餘力地將她摧毀,另一邊卻是替燕桓謀劃太平盛世的好姨母。

秦悅只覺周身寒涼,睡意消彌。

次日一早,秦悅早已困得兩眼昏花。卻還要趕早梳洗完畢,然後又侍候南楚帝洗漱用膳。

南楚帝精神極佳,“你雖是貴胄出身,卻能體諒下人之苦,實屬難得。”

秦悅笑道:“臣妾惶恐。”

嘴上這般說,心上卻不滿至極,您兒子當日苛刻異常,洗漱用膳都是小事。

遙想慶元王殿下,夜夜逼迫她換着花樣伺候他就寢,那纔可怕。好在她入宮半年以來,南楚帝並未對她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親密。再者北辰宮的妃嬪陣容實屬強大,便是姐妹們排隊上陣,一年到頭也輪不到位份地位的嶽婕妤露面。更何況南楚帝大多數時候還是居於乾明宮中,每月還要在空無一人的起鏡殿宿上幾夜。

待南楚帝用膳完畢,卻是道:“扶我去起鏡殿。”

秦悅連忙扶他起身,內侍婢子見了,也只能遠遠跟上。

起鏡殿在毓琇殿的對面,秦悅心想,待南楚皇帝陛下入了毓琇殿思念故人,她便趁機跑回自己房中補覺。

想到此處,秦悅心上瞬時舒暢,就連步伐也不由輕盈了幾分。

起鏡殿的陳設極爲簡樸,除了案前有一架古琴,幾乎看不到房間的主人有什麼特別的愛好。

南楚帝信步走至那架古琴旁,五指微微落下,有空靈之聲似江南夜雨般沁人心脾。

“這是元妃娘娘的琴?”秦悅問道。

“不,是泠泠的。”南楚帝見她不明所以,卻是伸手摩挲於光滑的琴面,那裡有兩個模糊的小字,“七絃,是貴妃的琴。”

“七絃。”秦悅順着他的手望去,但見過真有兩個娟秀小字,隱約難辨。

“可是貴妃娘娘的墨寶?”秦悅覺得她的問題有些多。只是旁人也不敢陪着天子聊這些舊事,唯獨她膽大包天。

“倒是不像,許是那制琴人所留。”南楚帝道。

那“七”字倒是極好辨認,可是“弦”卻像是個古字,以她淺薄的見識,字跡雖然模糊,卻不該是七絃二字,反而應該是“七竅”。

秦悅在虞城之時,聽說有以元妃命名的古琴,倒是從未得見。元妃閨名蘭心,乳名蕊蕊。所謂五臟精氣通達七竅,常有聰慧過人者,有七竅玲瓏心。

她只覺一顆心跳個不停,難不成這琴是元妃的?可天子還沉浸在貴妃的遺物中無法自拔,臉上是娥皇女英皆離朕而去的淒涼。

說還是不說?秦悅當即告訴自己,切莫自作聰明。

“你入宮半年來,既不媚寵,也不胡鬧,安守本分,進退合宜。”南楚帝微微轉頭,向她伸出手來,“遲悅,你且上前。”

秦悅見他一動不動看着她,只得走到他面前,斂眉垂首。

“你爲何如蘭心一般,不敢看我?”南楚帝問。

“陛下真龍氣魄,氣勢雄渾,臣妾不敢直視。”秦悅諂媚道。

而後便聽那人冷哼一聲,“果然如她一般虛與委蛇。”

秦悅默然,原來元妃生前也編造過這般謊話……果真是欺君罔上,罪不可恕。

秦悅只覺他忽然牽住了她的左手,放在掌心細細把玩,“你生得美貌,又聰慧善解人意,出身、教養都很好,我很中意。”

秦悅嚇得不知所措,卻是笑着應答:“北辰宮中的妃嬪們,各個美貌聰慧,更甚於我!”

“你可知鄭國公是如何死的?”南楚帝忽然問。

秦悅搖搖頭,她大約是知道的。可是天子這麼問,便是篤定她不知道。

“覬覦帝妃,死不足惜。”南楚帝的聲音驟然嚴厲,“擡起頭來看我。”

秦悅哪敢不從,卻見他雙目之中似有血絲,“不論她從前如何,只要入了我的後宮,受了冊封之禮,便是我的女人。”

秦悅這才明白,南楚帝所指之人是元妃。想來在她入宮之前,與鄭國公有一段曖昧情愫。而今元妃與鄭國公都已故去,南楚帝依然對舊事耿耿於懷。他藉着元妃之事,乃是告訴她,既然她已受封於婕妤,自是要同從前一刀兩斷,哪怕那人是慶元王!

秦悅只覺冷汗直上後背,其實天子不缺女人,又何必收集這樣多的女子,如珠寶一般觀摩鑑賞?

南楚帝只見身前的女子“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我並非頭一次入宮,我曾於兩年前隨慶元王殿下一同入京述職。”

室內突然安靜了下來,秦悅伏在地上,忍不住微微顫抖。今日是躲不掉了,橫豎一死,她咬了咬牙,“我十四歲便跟了慶元王。”

南楚帝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姑娘,“你該明白,慶元王只是我諸多子女中的一個而已,日後之事,又豈是你能預料的?”

秦悅連忙道:“中土之國,華夏之邦有帝王,不顧父子綱常,納了皇子之妻太真女冠。最後落得皇室傾頹,夫妻流離失所,太真亦客死他鄉。可惜百年基業毀於藩鎮割據。泱泱大國戰亂不休,皇族式微,民不聊生。”

“巧舌如簧。”南楚帝望着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反是扯着嘴角笑了。平日裡醉心修容敷粉,沐浴薰香,原以爲只是個注重容貌的小姑娘,哪知肚子裡的花花腸子這般多。

“如你所說,若是我納了你,便是昏君?”南楚帝問。

秦悅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陛下一代明君,又豈會縱容動搖社稷之舉?我也不慕太真女冠的半世榮華!”

南楚帝低頭看她,“那你要如何?”

秦悅被逼迫到走投無路,也顧不得那麼多。一個年紀足夠做他爹的人,試圖勸說她給他做小妾!簡直是豈有此理!

要是教她父母知曉,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她索性把心一橫,“我不敢自比班婕妤之才。然我自幼熟史事,通音律,對歷朝官職、鹽鐵糧礦亦有見解。當日連江城田賦改制,亦是我與慶元王合議實行。”

南楚帝也記得,那份田賦改革的摺子的確是她寫的。

見南楚帝沉默不語,秦悅只怕他反悔,連忙道:“請父皇明鑑。”

南楚帝終是無可奈何地瞧可她一眼,“竟是被你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悅不明所以地睜大眼,卻聽他怒道:“還跪着做什麼,明日一早到乾明宮來見我!”

終於不是晚上去見他!秦悅連忙從女地上爬起,便又換上恭敬而諂媚的笑,“兒臣駑鈍,這便告退,望父皇海涵。”

南楚帝只道遲晉之那一根筋的老頑固,怎麼生出這麼個狡猾的女兒?

秦悅雖是笑着離開,卻早已嚇得雙腿打顫,她生怕一個不小心,日後就給南楚諸位皇子再添弟妹,與皇后娘娘姐妹相稱。

剛一回到自己的寢殿,卻見嶽臨淵又坐在內室,他鬢髮紛亂,雙目赤紅,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秦悅疲憊道:“有什麼事待我睡醒再說。”

“你……”嶽臨淵只見她面容疲憊,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衫。她虛弱無力,滿是落荒而逃的狼狽。

嶽臨淵垂下眸子,“是否傳喚婢子打水沐浴。”

秦悅道:“不必了,我一夜沒有閤眼,睡醒了再說。”

嶽臨淵還欲再說,卻聽她嘴裡嘟囔道:“老不正經!”

他對伏在地上的少女道:“你此處聽貴人傳喚便是。”

那女子小聲道:“是。”

秦悅這一覺直睡到傍晚,餓得肚子乾癟,咕咕直叫才醒了過來。她剛要張口,便見一個婢子小心翼翼地捧了茶盞道:“娘娘可要飲水?”

“好。”秦悅伸手去接那杯盞,卻將那少女看了個清清楚楚,“玲瓏?”

少女歪着腦袋道:“娘娘喚我?”

分明是玲瓏,爲何露出這般陌生的眼神?

秦悅一把捉過她的手,帶到近前細細查看,“你家在連江城,你是慶元王府上的婢子,你可是忘了?”

少女茫然睜大雙眼,卻是直搖頭。

秦悅捧着她的臉,“你從前喚我阿吾姐姐。”

她眨了眨眼,卻是在她面前伸出一隻拳頭,緩緩展開,“阿吾姐姐?”

她的手裡什麼也沒有。

秦悅又是喜又是憂,輕輕抱了抱她,“從今往後你便叫玲瓏。”

“好。”

秦悅連晚飯也未曾來得及用,便徑直出宮去見嶽臨淵。

莊生天籟酒肆之上的小閣樓內,文錦卻是擰着眉道:“青天白日的,突然有人暈倒在咱們正店門口。我還以爲出了人命,哪知餓暈過去一個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玲瓏。我手忙腳亂,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喚,纔將她救醒。哪知她根本不認得我!”

嶽臨淵亦是點頭,“我聽聞她是你從前的婢女,便將她送進宮中陪你。”

秦悅笑道:“她正是玲瓏無疑。”可是玲瓏當日帶着她的信物,去皇雲觀面見玄清坤道,而觀她此時模樣,早已記不得過往之事。恐怕當日因她之故,玲瓏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嶽臨淵思索片刻,“近來的確不太平靜,有人在查莊生天籟的幕後老闆,你且安然居於宮中,春節之前,就不要拋頭露面了。”

秦悅點頭,她知曉嶽臨淵的用意。春節前各城主入京述職,她的確應該深居宮中。

秦悅笑道:“既然如此,便有勞哥哥替我查訪一番,到底是誰將玲瓏送到明城,又是誰在查我。”

因白日裡睡得久了,夜裡便有幾分輾轉難眠,秦悅想起明日一早還要去乾明宮,可早朝之地,她跑去做什麼?莫不是同當日在連江城一般,教她坐於屏風後偷聽政事?

彼時慶元王不甚安分,有一次議事時間有些長,他忽然衝到屏風後面,也不顧玲瓏還坐在一旁,忽然撈起她的身子,急促地吻住了她。

她手忙腳亂地推他,他卻是不肯鬆手,反是啃咬着她的嘴脣,迫使她張口迴應才作罷。

屏風之外出奇地安靜,卻也出奇地尷尬。可慶元王卻毫不在意,一番汲取甘露之後,又大步繞過屏風而去,繼續一本正經地議事。

秦悅忽然想到,今日之事似乎是她毫無隱藏地交了底,而堂堂的一國天子,難道是在試探她?

可不論如何,她情急之下說出那樣的話也不後悔。她十四歲便跟了燕桓,她曾經以爲他是天下最壞的人,而今才知這世上男子的險惡用心。

他當日唯一欺騙她的,便是爲了哄她交出身子,灌了她許多酒,說飲了酒便不會痛,又說那種事很快便好。而今想來,她從前的確是不解風情,同牀共枕了那麼久,她也沒能明白他要做什麼。

待她再與他相見的時候,她必不是從前那般懦弱的模樣,她會如母后一般無所畏懼,頂天立地。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辱她,算計她,利用她。

秦悅在榻上滾來滾去,這牀榻雖然寬敞,卻是又硬又冷,不及連江城那紫檀木大牀舒服。遙想慶元王那激烈硬朗的性子,便是牀榻也柔軟如雲朵一般……

玲瓏的聲音夾雜着疑惑,“阿吾姐姐在笑什麼?”

秦悅將臉蒙入被中,“你怎知我在笑?”

“便是在夜裡,我也看到姐姐的眼睛明亮如星辰一般。”玲瓏便也笑了起來。

及至第二年八月,雖然入宮不足一年。但婕妤岳氏秉性柔嘉,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加封昭儀,爲九嬪之首。

“嶽昭儀……”燕桓反反覆覆琢磨這三個字,又將明城送來的畫卷一一展開來看,無一不是女子以風帽、團扇遮面,窺探不得半點容顏。唯有十指丹蔻如血般殷紅。

岳氏女每日醉心於修容美顏,毫無才情可言。偏是這樣一個女子,出入乾明宮,不避朝議。燕桓不由擰着眉頭,這般膚淺的女子,定是生得美豔無雙的妖媚之相。父皇素來喜歡美人,從前也不會縱容女子議政,而今倒是愈發老糊塗了。

他的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喚了一聲,“周闖”。

周闖問道:“去查嶽昭儀?”

“查嶽臨淵何時多了個胞妹。”

燕桓立於閣樓之上,負手望向窗外。那一方蓮池已被填平,種滿了大朵的木芙蓉。每年母親忌日將近,芙蓉便會大朵盛。

當日一別,未曾有過一次相見。燕桓每每想起那一夜,她提着一盞昏暗的燈,一步一步走下了樓船,掩於漆黑夜色之中。她未曾回頭看他,一如七夕節棄他而去那一夜。而今想來,她心上定是怨恨着他的。不是他丟了她,而是她棄他而去,再也不肯回來。

眼看着秋日又來,他終於明白,若是她刻意迴避,總有法子教他尋不到她。他不知她經歷了什麼,正如她被遲玉奪去的那一夜。

她的妝匣裡少了兩支簪,乃是他當日親手爲她做的笄禮金簪。起初他以爲,只要在齊、楚境內所有店鋪一番搜尋,興許她會在走投無路之時,典當了值錢的物件度日,如此他便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到她。

可而今想來,她早已不再信他,她既是連他都不要了,又豈會帶着這些俗物。她數度遇險,幾番生死離別,早已沒有什麼能令她牽腸掛肚。

這女人,說不要就不要,難道他只是她當日遮風的羽翼,避險的淺灘?遙想他與她第一次相見,她便是在逃難,彼時他在想,爲何公何宇當日渾身是血,也要拼儘性命護住她?

他對她所有的好,都不及公何宇在她危難之時以身相護。因爲命途坎坷,她時常如驚弓之鳥,易相處卻常防備。自負如他,究竟是辜負了她的信任。

金銀珠玉大都入不得她的眼,他對她那些承諾,也如夢幻泡影,她一定不會再信。

世間廣闊,她竟是這般貪玩又狠心,再也不肯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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