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脈之中的雜質被地肺毒煞氣煉化,頃刻間便開闢了一寸來長,從指尖到指節一段距離已經盡數貫通。
若是按正道法門,積蓄真氣慢慢沖刷,便似滴水穿石尚不知多少時日,眼下不過寥寥數息之間,便取得了相當顯著的成效,可見魔道功法的確勇猛精進。
當然也是張潛體質強橫,這地肺毒煞氣竄進經脈之中,煉化雜質雖然也奇快無比,對身體的損害也嚴重至極,當初白骨道人採煉地肺毒煞氣貫通經脈之時,不知耗費多少靈藥修補受損經脈,也仍然花了半年時間,其間吃盡了苦頭,而他卻完全不必爲此心憂,修煉道淵之術,使得他體內經脈極爲堅韌、粗壯,那地肺毒煞氣幾乎很難對他經脈造成像模像樣的破壞,即便有些輕微的損傷,無漏靈體擁有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痊癒,並無大礙。
這般一坐便是一天一夜的功夫,手少陰心經已經由小指指尖貫通到肘腋之處,蔓延進入軀幹之中,經脈也越來越粗實。
一番功夫下來,張潛已經早已熟悉了地肺毒煞氣的特性,應付起來也得心應手,在經脈間潺潺遊走,猶如一泓清溪,然而到了肘腋之處,經脈堵塞已經愈來愈嚴重,後天積累的穢物就像黃河之中淤積的泥沙一般,想要以潺潺清溪似的地肺毒煞氣將其衝開,不耗費數月光陰休想成功,他如今等不得太久,將微塵洞天之中凍結的地肺毒煞真氣放了出來,自小指指尖侵入,極爲巧妙的避開極泉、青靈、少海、靈道、通裡、陰郄、神門、少府等穴位。
整個過程遊刃有餘!
雖然那一道地肺毒煞真氣經過白骨道人數十年的淬鍊,已經精純無比,破壞力極強,而且十分渾厚,就他目前境界而言,強行煉化吞噬有像是蛇吞象。
吞不下去,噎死,然而吞得下去,卻是本事。
張潛對經脈的理解與把握已經達到了一個細緻入微的地步,清楚的知曉每一個穴位的位置以及避諱。
一路穿過前梢經脈,並未出現絲毫差錯,而後穿過膈肌,直入心繫。
頓時毒辣的真氣彷彿撕開了身軀最爲纖細的神經,好像沸油在體內流淌,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承受着焚燒的痛苦。
體內噼裡啪啦好似燒着小竹節似的,潮水一般涌進體內的地肺毒煞氣慢慢衝開了經脈之中淤積的穢物,無形的高溫再將這些穢物煉化成渣,隨着汗液排出體外,整個過程都在體內進行,可以想象何等的痛苦,然而他卻沒有絲毫遲疑,調動地肺毒煞真氣,環繞心海,上游咽喉,最終停在雙目。
整條手少陰心經此刻全部被貫通!
嘶!張潛倒吸一口涼氣,只覺渾身上下都燒紅的鋼絲穿進體內拉了一圈,簡直痛不欲生。強忍疼痛,保持着神識清醒,這地肺毒煞真氣對身體百害而無一利,自然不能任其滯留於經脈之中,《心神幽虛煉火訣》中有關於鎮壓毒煞的方法,張潛照其方式慢慢收攝毒煞,將其鎮在手掌之中,才覺那陣痛楚漸漸散去。
經中並未講明緣由,張潛卻是知道,之所以將地肺毒煞氣鎮壓此處,卻是因爲手掌附近少衝穴有清熱熄風的作用。
對鎮壓毒煞之法便有了自己的一些理解,施展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不過多時,那數量龐大的地肺毒煞氣便在少衝穴四周環繞排列開來,有條不紊、恪守規矩,而後調動體內的純陽真氣入主手少陰心經之中,兩種屬性截然不同的真氣也依舊維持着平衡,井水河水互不相犯。魔道功法雖然勇猛精進,然而卻有一個極大的弊端,天地元氣畢竟屬於身外之物,強行吞噬煉進自身之中,難免會對自身純陽真氣造成影響、乃至於壓制,雖然一開始開拓經脈進展極快,而且性質陰毒狠辣,善於克敵制勝,但就長遠而言,將來必然會成爲拖累。
比如那白骨道人,體內純陽真氣已經極爲薄弱,鬥法之時全依靠這地肺毒煞真氣。
後面貫通經脈愈來愈有種力不從心之感,唯有捨棄這地肺毒煞真氣,壯大自身的純陽真氣,纔可跳出眼前困境。
只是如此一來,他必然實力倒退。
取捨之間,有大恐怖。
而張潛如今卻無這等顧慮,首先他鎮壓毒煞之法比白骨道人要高明許多,對自身影響本就微乎其微。
而且他爐鼎強橫,體內蘊生純陽真氣的速度極快,也很難被外物壓制。
純陽真氣在手少陰心經之盤亙着,不停的滋養着經脈,好處遠遠好過還精補腦、肘後飛晶這等中成煉氣之法,就好比以泉水灌溉樹木,肘後飛晶、還精補腦這等法子卻似盲目澆灌,從枝葉、枝幹上衝刷,大部分都拋灑浪費了,落到實處的不足十分之一,而將真氣納入經脈之中,卻似將泉水淋在了根系上,好處十分顯著,渾身上下暖意融融,漸臻身體強健,顏容潤澤,當然只有純陽真氣纔有這等功效,若是換了地肺毒煞氣,肆意充斥經脈之中,不丟性命都算是好。
因此魔道中人與正宗道門修士之間,有一點區別也是極爲明顯。
道宗修士,修至百骸暢通之境,大多都會返老還童,容顏永駐。魔道修士,卻沒這般本事,甚至被自然元氣反噬,更顯衰老、遲暮。
張潛如今修的雖是魔宗功法,但是在某些特徵上而言,卻與道門正宗一般無二。
純陽真氣滋養經脈,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好處。
視力更加敏銳,身體更加靈活,力量也更加強大。
當然至此境界,肉身唯一的作用就是一尊爐鼎、一塊基石,源源不斷的從氣血之中蘊育出純陽真氣。
再怎麼強化也依舊無法形成戰鬥力,在各種威力無窮的神通面前,肉身脆弱如琉璃一般,小心保護都來不及,哪裡會赤膊上陣,自然也不會有人在意這點好處。
因此最大的變化還是在神識之中。
似青槐道人所言,百骸暢通之境與元精雲布完全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境界。
如今踏入這層境界之中,也難免生出這種感慨。
不僅神識在世間感知的範圍增加,方圓百里之地都可盡數納於心間,如同一面鏡子似得,將整個世界都影射呈現於其中,而且這鏡子也變得更加具有靈性,就好像清澈的湖水,神識一動,整個世界也隨之被擾亂,他微微一挑指尖,掌心凝聚出一縷火煞,而後拂袖一揮,那火煞散開,變成一頭凶神惡煞的火魅。
無需神識操控,卻似有靈性一般,不停的吞噬着四周的離火之氣,壯大着自身。
一陣陣兇戾、狂暴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
而後張潛拂手輕輕一撣,那火魅消散開來,化作灰燼散去。
對法術的掌控更加得心應手,細微之處更多了許多精妙變幻,原本平庸的手段也化腐朽爲神奇,與人鬥法廝殺之時更顯厲害。
張潛施展一番,覺得能夠圓潤運轉,適應了自身種種變化之後,便繼續採煉地肺毒煞氣煉成真氣鎮壓在少衝穴附近,直至熔岩湖泊陷入沉寂,逸散出來的毒煞之氣變得極爲稀薄,這才收手,這小火眼中地肺毒煞之氣也是有限,這般無度索求,如今已經枯竭,恐怕要等一年半載才能從新生成。
不過如今他體內的地肺毒煞真氣也絕對稱得上渾厚,比白骨道人當初亦不遜色。
而且如今兩種真氣正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不宜打破,最明智的選擇卻是慢慢積累純陽真氣,衝開相連的手太陽小腸經。
心頭有了明確打算,便也不打算再此多耗心血,準備離開熔岩湖泊,這一起身卻看見那石窟角落之中隱隱有些異常,肉眼所見倒與別處一般模樣,只是神識覆蓋過去,便覺得那角落之中離火之氣極爲稀薄,似有一無形的屏障將環境從中分割,張潛心頭起疑,飄身過去,伸手一觸,頓時一陣刺耳的尖嘯陡然爆發開來,在空蕩蕩的石窟中迴盪着,湖泊中的熔岩都沸騰了起來,似被攪動,只見一獠牙交錯、喉舌全爲岩漿所化的巨口,陡然顯露出來,猛然朝着他手腕咬去。
“焰獄囚神陣,裡面又是什麼名堂?”張潛微微皺眉,毫無驚慌,五指撐開,猛然一絞,那火魅猙獰的頭顱便被捏爆,化作灰燼濺開。
接着一不做二不休,劈手一掌斬去!
幾頭火魅尚隱遁於陣中,還未來得及顯形,便被打滅,化作灰燼,整座大陣直接被他以蠻力摧毀。
假象崩潰,露出一個幽深的洞穴來。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瀰漫四周,有種粘稠欲滴的感覺。
其中更夾雜着陣陣獸吼,卻失去了兇獸咆哮時那種渾厚的底氣,幽幽冥冥,恍恍惚惚,似鬼魂一般。
“原來此處是白骨道人祭煉白骨天魔的地方。”張潛沿着石階慢慢走了下去,四周漸漸開闊,卻是一間石室,走入其中,看見中心之處那方血池,恍然覺悟,當初在西廊地宮之中,也曾見過這麼類似的景象,那時候並未留意顧及,如今得了白骨道人耗費無數心血祭煉而成骸骨惡獸,尚在微塵洞天之中鎮壓着,也想煉化收歸己用,便當多了一尊身外化身,雖對自身境界毫無益處,卻可極大幅度的增強自身實力,心頭時常在想這事,也就不難猜到其中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