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道人面色陰寒,這太上道人實力很強,毋庸置疑,否則也不可能揮手之間便殺了追陽道人,而且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未發現任何破綻。
雖說追陽道人在夜間無法借用太陽真火之力,戰鬥力直降,但他畢竟是打通了十條經脈,只差半步便可進入氣行周天之境,而且在術法一道上浸淫許久,知克敵制勝之法,絕非那明澤道人可以比擬,雖然兩人功力只差一線,張潛將他殺了,不能不讓赤霞道人心生緊張,一出手便沒有留有迴旋的餘地,數十道赤霞劍氣噴薄而出,瑞氣萬條,便是天邊雲霞也不過如此,看起來美不勝收,但在這燦爛如雲霞的美麗之中卻隱藏着無限殺機,猶如狂風暴雨一般。
轉瞬之間便侵襲了這片天地,像是一朵盛開的紅蓮,自張潛上空天穹籠罩而下。
在這數十道劍氣構建而成的陣勢之下,張潛身軀就好像螻蟻一般渺小,隨時可能湮沒其中,化爲漫天的塵埃。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一絲動作。
沒有施展道術的意向,甚至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純陽真氣的波動,就這般孤零零的站在這一片天地之中,渾身血水淋漓,往下淌落,擡手一揮,追陽道人的屍身便不知跡象,似被收入了空間靈寶之中,而後身形一動,似山嶽一般碾壓過去,身上沒有一絲純陽真氣流轉,只是膚色隱隱泛着銀紋。鋒芒隱現,寒意森然。彷彿一尊人形兵器,給人一種殺意逼人的感覺,自然是動用了章門穴內的白虎星辰氣,卻只是在體內運轉,溶於血肉之中,並未外放,威力也是有限。
不過如此,應付這赤霞道人也是綽綽有餘。
單對單的廝殺。他有一千種方式可以將則赤霞道人捻死,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如今卻不得不考慮局勢,如今蜀州地域內,正道高手無數,他不敢隨意泄露體內的魔道真氣,否則留下氣息線索。容易引火燒身,甚至連玲瓏六合塔也不願意動用,雖然此寶是正道之物,但一件遠古靈寶,意味着什麼,只要自己顯露出來。立即會引來覬覦之輩,不乏正道之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宗師,所以如今能用最簡單的手法殺死赤霞道人,便絕不暴露自己的底牌。
“這人是瘋了嗎?竟然以肉身承受我的赤霞劍氣。”赤霞道人面露驚訝之色,卻沒有絲毫遲疑。“你若取死,我便成全你!”
數十道劍氣如狂風暴雨宣泄而去。沒有絲毫停滯。
然而斬在張潛身軀之上,除了將他身上那件道衣斬得的支離破碎,他身軀並不似預料中那樣,被劍氣貫穿、撕裂,甚至連一絲傷口也未留下,碎成襤褸的道衣之下露出溫潤如玉的皮膚來,那些猶如霞光的劍氣猛然拖過,帶起一道道明亮刺眼的花火,尖銳的摩擦聲達到了一種極高的頻率,令人雙耳麻癢,好像這劍氣斬中的不是人身,而是一尊鐵塑。望霞仙子此刻臉色已經不是驚訝,而是駭然,赤霞劍氣中傳遞回來的強烈震盪,讓他心神搖晃,好像撼動山嶽。
她這赤霞劍囊乃是峨眉山洞天一位五氣朝元之境的長老去極西大荒之隅,採集不周山神銅,以三昧真花煉化數年,才成細微沙粒,又置於西天雲霞中蘊養。
如今已經化作無形物質之物,猶如霞光一般,看似飄渺輕柔,光芒卻可以輻射大千世界,穿透重重陰雲、迷霧。
在峨眉山劍閣之中,也是可以排進前二十飛劍,不折不扣的高階靈寶。
然而這樣一件靈寶,卻無法斬破這太上道人的身軀,便是太古兇獸也不可能擁有這種恐怖的體質,劍雨傾瀉,轉瞬之間,便斬出千百劍,張潛腳踩虛空,步步向前而來,身形未受絲毫阻礙,雖然劍氣愈來越猛烈,甚至有幾道劍氣已經將他傷着,眉骨間有絲絲鮮血沁出,不過轉瞬間便癒合如初,連疤痕也未留下,而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張潛已經走到了赤霞道人身前咫尺之地,目光冷淡,道:“鬧夠了沒有?收了法寶吧,你不是我對手。”
赤霞仙子面色慘白,兩鬢間有細汗滲出,將髮絲都黏在了一起,不過轉瞬之間恢復了鎮定,擠出一絲嫵媚的笑容來。
空中飛舞的數十霞光被她收入了劍囊之中,而後道:“不知道長如今意欲何爲?”
“腰間的劍囊解下給我,然後自裁,不要妄圖求援,你可以試試,你神識反映快,還是我的手快。”張潛冷冰冰的說道,語氣並不強硬,但不近人情,似乎不想與人商量。
“我與道長我緣無仇,爲何要殺我?”赤霞仙子強手鎮定,其實手心之中已經被汗液打溼,他腕間儲物靈鐲中有一枚傳訊玉符,乃是求援、報信所用,只要激發,便可將信息跨越千山萬水傳遞出去,哪怕是洞天結界也無法阻隔,師門立即會得知自己處境、遭遇,不過如今他卻不敢冒這個險,只怕還未來得及取出傳訊玉符,自己就會慘遭毒手,那追陽道人便是前車之鑑,被他輕輕一拂手就打死了,如此近的距離,她毫無把握能在他眼皮子地下玩出貓膩。
就算成功了,等師門前輩趕來,自己也已經死於非命,只能爲自己報仇了,不到山窮水盡之時,也是不值冒險。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拖,拖到明澤與紫英兩人趕來,三人聯手,或許能夠與之抗衡。
此人實力雖是強橫,但也不是沒有個極限。
他費盡心機,將自己三人逐個擊破,證明他並無實力同時應付自己幾人,否則直接動手便可,何必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所以她現在只能儘量拖延時間。先前自己動用赤霞劍囊,發出霞光瑞氣將這片天地染盡。猶如火燒,兩地雖然相隔近百里,但是應該能夠感覺得到。
“你之前算計於我,有意至於我於死地,莫非我要故作不知?”張潛目光逾漸陰冷。
赤霞道人苦澀一笑,輕拂雲鬢,屈身行禮,賠罪道:“既然道長已經識破再下拙劣的伎倆。爲何還要以身犯險呢?其實小女子也根本沒有謀害道長身家性命的險惡用心,只是想借助您的力量牽制水府之中的十萬水兵,也就是小女子一時鬼迷了心竅,才自作聰明,在這裡給您賠賠禮道歉了。”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正好將那赤霞劍囊護在掌心之中,自然沒有解下劍囊束手受死的打算。仍有一絲反抗之心,只等明澤、紫英二人趕來之時,便趁機而動。
“所以我並未殺你,而是讓你自裁,也算公平,魂魄還可以投胎轉世。否則我若動手,直接讓你魂飛魄散。”張潛冷冰冰的說道。
“道長真的不願放我一條生路嗎?”赤霞道人面露祈求,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
張潛默不作聲,搖了搖頭。
“你殺了我,我師門長輩是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怎麼和我峨眉山小洞天抗衡。你不要自誤!”
赤霞道人被戳破最後一縷希望,有些歇斯底里,雲鬢散亂,杏目圓睜。
“陽山小洞天的人我都殺了,你說我豈能放過你?”張潛聲音清冷,漠然無情。
“也對,你殺了追陽、明澤二人,自然是要將事情做絕,可你以爲殺人滅口就能萬無一失了,我若也死了,峨眉、陽山,蜀州正道兩大門派都蒙受損失,豈會善罷甘休?徹查起來,憑你手段又怎能掩瞞的了真相?知道是你所爲,肯定不會放過你,如今蜀州之地,正道勢力雲集,你莫非以爲你能逃的出去?”赤霞道人面容之中似帶幾分譏誚,而後面色微微變化:“你也明白過猶不及這個道理,你抹越是乾淨,露出的破綻便越多,你若消了殺我之心,我可以幫你編排謊言,就說追陽、明澤二人是死於岷江水妖之手,想必無人懷疑我所說的話,而且你我依舊可以合作,取這水府之中的鉅額財寶。”
“你讓我怎麼信得過你?”張潛聽得有趣,“若是你到時候在衆多人前反咬我一口,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赤霞道人眼波婉轉,猶如秋水,極具誘惑力,秀眉微蹙,思忖着得失,又帶着幾分羞怯,以商量的口吻說道:“你若信不過我,我們可立即結成道侶。”說着指尖輕輕擡起,挑開了胸襟,露出潔白如羊脂一樣的肌膚來,隱隱可見雙峰的輪廓,冰冷、傲然,猶如雪山一般,簡直似世間最完美的傑作,輕聲道:“如此一來你我今後如同形影,我也離不得你了,又豈會有害你之心,而且我仍是處子之身,元陰未失,道長與我雙修可參悟抽坎填離之妙,對日後結丹大有好處。”
赤霞道人渾身緊繃,作出如此舉動,可謂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心中有一絲相信,這太上道人十有八九禁不住這等誘惑。
如此旖旎之景,如此充滿誘惑的提議,不僅抱得美人歸,而且可以攀上峨眉小洞天這顆參天大樹,這是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拒絕的,至少在赤霞道人看來,應是如此,她對自己的容貌、身姿都自信無比,更是璞玉,否則也不至於將那追陽道人迷的神魂顛倒,對自己言聽計從,便連陽山小洞天的青玄道人也對自己親睞有加,還迷惑不了這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散修野道嗎?當然如今只是權宜之計,他不可能將自己一生託付給一個毫無身份、地位的遊方野道。
此舉依舊是爲了拖延時間,欺騙對方的信任,只要等他放低了戒心,自己便有機會脫離困境,甚至反戈一擊,逆轉局勢。
在她看來,張潛渾身堅不可摧,絕非體質原因,而是施展了什麼神通秘法,那便不可能時時刻刻維持着,純陽真氣禁不住這般消耗。
看着張潛一步步靠近,赤霞仙子心中略有些緊張。心念悄悄溝通了腰間的赤霞劍囊,只等他忘乎所以收掉神通法術之時。立馬發動致命一擊,而另一隻手仍在不停的解着胸前的衣襟,雙峰輪廓逾漸明顯,幾乎可以看清那兩點殷紅,簡直能然人神魂顛倒,她雙眸之中的光芒逾漸炙熱,並非欲亂情迷,而是覺得張潛已經上當了。因爲他體表那層銀色的紋路已經消褪,然而不等她催動赤霞劍囊,便見張潛陡然欺身而上,她暗道一聲糟糕,匆忙拉緊衣襟。
眼眸之中並未流露出任何恐懼的情緒,只是有一絲緊張,以爲張潛是色令智昏而已。
而且他這速度也着實太快了一些。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快到她神識都無法捕捉,偷襲想法自然落空。
“如今出手,還是太有風險,或許自己入戲該再深一些,等她在自己身上忘乎所以之時。取其性命猶如探囊取物!”赤霞道人輕咬嘴脣,神識感應四周天地也未發現紫英、明玉二人的影子,暫時指望不上,已經做好失身準備,但未等他考慮清楚。只覺胸前一痛,便見一個溫潤如玉還沾滿血水的手掌印在了自己胸膛之上。強大的侵徹力直接將胸口肺腑破壞一塌糊塗,肋骨斷裂迸濺開去碎渣,好似飛劍殘片一般,刺破了肺葉、心臟,被隨後而那股恐怖的力量碾成了肉糜。
“你!”赤霞道人滿臉驚駭痛苦,口中噴涌的鮮血染紅了下頜,絕美的容顏被轉瞬間被一種悽美所取代。
受到如此重創,整個人頓時萎靡下來,劇痛傳入靈魂深處,使得神識一瞬間像是墜入了深海,好像快被一種絕望、冰冷的氣息所淹沒,僅憑一絲求生的本能催動赤霞劍囊,道道霞光猶如大風揚起的沙塵,飄飄搖搖,毫無殺傷力可言,在虛空中飄搖幾下,便朝地上墜落而去。她心中極爲不甘,自己堂堂峨眉山小洞天真傳弟子,乃年輕一輩之首,放眼蜀州修真界也是名聲顯赫的天才,傲視前人,將來甚至會成爲峨眉山小洞天的掌教,竟然會死在一個遊方道士手中。
而且自己委屈求全,各種心機用盡,甚至甘願奉上身體,可對方怎麼就會無動於衷呢,依舊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難道自己這讓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身子,對他便毫無吸引力可言?
“爲什麼?”赤霞道人躬着身子,如今體內心肺全部毀於掌勁,沒有重塑爐鼎的仙丹,唯有死路一,只是純陽真氣尚未散盡,所以還留有幾口氣在。
“你若誠心,我未必不可饒你一條命,只可惜你太過愚蠢,始終不肯丟下赤霞劍囊。”張潛伸手將她手腕扼住,而後從他掌心裡奪過那枚傳訊玉符,收入玲瓏六合塔內之內這丫起來,等做完這一切,赤霞道人已是面如白紙,氣若游絲,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雙目癡傻,與死無異。
他非恨到極境,也無折磨仇人之心,不再與她多費脣舌,擡手輕輕一點,正中神庭穴所在,將那冰涼如玉的額頭直接點的塌陷下去,魂飛魄散。
而後將屍身收入了玲瓏六合塔中,不作停留,往先前來處而去。
殺人須徹底,斬草須除根,萬不可有婦人之仁。
身形一動,降到山中,幾步之間,便無蹤影,整片天地重歸平靜,滿江血水散發出來的濃烈腥氣直衝雲霄,其中似乎有絲絲雷光閃爍,虛空之中也還殘留着雲霞、烈日的氣息,若有高人以神識掃視,根據這些氣息痕跡,便可輕而易舉的還原當時戰況,雖不能原原本本回溯,但也能推測的八九不離十,不過任其手段如何高超,也無法推測出這便是張潛所謂,因爲之前整個過程,他都沒有泄露一絲氣息來,彷彿從未來過這裡,自然也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山麓之下,雪松林中。
明玉道人盤膝坐在鬆間一塊潔白的岩石上,手中輕輕摩挲着一塊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蟬,冷淡的目光緊盯着松林外那兩個癱坐地上的魔頭,心思卻不再此處,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兩個身受重傷的魔宗修士,在全盛之時也非他對手,如今又能翻起什麼風浪來,不值得他慎重對待,在她身後,女冠紫英踮腳而立,手絞衣袖,似有些緊張,道:“師姐那邊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去了這麼久也沒有音訊傳回,而且先前赤霞劍囊還發出了示警。”
“能有什麼事情?”明玉道人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兩位師兄實力如何高強,加上赤霞師姐,應付水府之中一些蝦兵蟹將絕對不成問題,何況還有太上道人那個白癡充當炮灰,定然是萬無一失的,如今說不定已經攻入水府之中了,你我安心等待便是,不要讓這兩魔頭翻出什麼風浪。”
“也是。”女冠紫英也沒什麼主見,聽他分析,也就點了點頭。
明玉道人見她不在追問,便閉目養起神來,剛閉眼,忽然聽的一陣腳步聲傳來,便見一人從山下走來,看清此人容貌,臉上頓時浮現一抹狐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