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逸軒淺淺笑道:“葉城最有名的文人雅士都會參加。”
“真的?”木晨兒驟然雙眼發亮。
鍾逸軒輕彎嘴角,凝視着她問:“你打算如何宣傳你的賞龜大會?”
“嗯……”木晨兒抿脣故作低想了一會兒,再側頭看他笑道,“你先告訴我,你們爲什麼要召開詩文大會。”
鍾逸軒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把目光落到別處去說:“待會你便知道了。”他再側頭看向她,鄭重叮囑,“記着,待會我沒讓你說話,你可把嘴巴閉緊了。別砸了我的詩文大會。”
“你的詩文大會?”木晨兒愣眨眼眸問道。
鍾逸軒輕作點頭,淺笑反問:“怎的,我沒有告訴你,這是我召開的詩文大會嗎?”
“……”木晨兒滿臉黑線——很明顯沒有。
到了那裡,木晨兒才知道,這所謂的詩文大會重點不是詩文,而是鍾逸軒把有名的文人墨客招來,藉故給她宣揚賞龜大會。
馬車停在瑄王府外,木晨兒下了馬車後,再走到窗前看向裡邊的鐘逸軒說:“表哥,把手伸出來。”
鍾逸軒微微淺笑,把手遞給她。
木晨兒把一個銅板擱在他手心上,微笑道:“這是答謝你的,不是賣身的費用哦。”
鍾逸軒睨了一眼手心的銅板,哭笑不得道:“一個銅板,表妹,你真客氣。”
木晨兒吐了吐舌 頭,再好奇問道:“你早知道我要辦賞龜大會麼?今天才發的傳單,你怎麼就召開詩文大會了?”
鍾逸軒淺淺低笑道:“無意瞧見了你發的紙,便心血來潮罷了。”
事實上,是她答應了他出席詩文大會後,纔有了這個詩文大會。
木晨兒心頭微動,看着他嘴角那抹不羈的淺笑,試探問道:“所以,今天你是故意來碰我的?存心幫我?”
鍾逸軒緊握着手中的銅板,意味深遠反問:“你怎知道這是幫你,還是幫我自己呢?”
木晨兒瞪了他一眼,嘖嘖幾聲戲謔:“你的腦子轉得那麼快,是不是準備狠狠打撈一筆?”
鍾逸軒輕作點頭,淺笑道:“時辰不早了,進去吧。”
“喔。”木晨兒應了聲轉身走去。
“哎……”鍾逸軒急切輕喊了聲。
木晨兒忙扭頭看他。
鍾逸軒拿出一個香囊來,遞給她,淺笑道:“掛在牀頭,有助睡眠的。”
木晨兒接過香囊嗅了嗅,擡起眼眸看他,歡喜笑道:“表哥好體貼。”
“還要大幹一場,不是麼?精神很重要。”鍾逸軒看着她笑道。
“那我回去睡覺咯,晚安。”木晨兒抿脣笑笑,輕快轉身往王府跑去。
鍾逸軒挽着布簾一直看着,直到她進了瑄王府,還看了一陣子,才命人駕車離開。
木晨兒把香囊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歡喜低喃:“好香呀,古人的香囊妙藥,真神奇!”她腳步輕快地跑進房間,轉過屏風,看見坐在牀頭看書的百里騅,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下。
“大晚上跑哪去呢?”百里騅低唸了聲,合上書本擱在一旁,再擡起頭看她。
“詩文大會。”木晨兒輕唸了聲,遲疑不前,迷惑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百里騅微笑反問,他走過去輕抱着她的腰,溫聲道,“怎麼呆呆的?忘了我是誰了麼?”
木晨兒搖搖頭,輕聲問道:“大夜晚,你怎麼出宮呢?”
“皇宮的牀生,睡不穩。”百里騅把她抱到牀上坐下,再給她脫了鞋子微笑道,“天色不早了,洗把臉歇息吧。”
熄燈後,木晨兒儘量靠到裡頭,不希望跟他有任何接觸,明明要讓他淡出自己的生活,他怎麼就隔三差五回來呢?
而且,毫無預兆。
他這算什麼?
把瑄王府也當作他的三宮六院之一?
今晚在這留宿,明晚又跑到其他地方去,心情好的時候就施捨一頓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隨便找個人過來打發。
皇帝不就是這樣嘛,等,就讓別人等着他的恩寵!等他的皇恩浩蕩!
“晨兒……”百里騅低喃了聲,靠過去將她擁入懷中。
木晨兒使勁地撐動了一下,卻被他越發抱得緊,十分地鄙視他,但不知怎的,還是睡過去了。
四更半,百里騅醒來,他小心翼翼把枕在自己手臂上的腦袋瓜抱落枕上。
睡得迷糊的木晨兒緊抱着他的脖子,喃喃道:“天還沒亮,怎麼呢?”
百里騅輕撫着她的髮鬢溫聲道:“把你吵醒呢?我得回去上朝了。”
木晨兒把頭埋在他懷裡,迷糊低喃:“既然要上朝,跑出宮幹什麼?”
百里騅若有意味笑笑,輕聲道:“晨兒,給我更衣洗漱好不好?”
“人家還沒睡醒了。”木晨兒慍悶擰緊眉頭,懵惺低喃。
百里騅嗤笑一聲道:“都睜開眼睛跟我說話了,怎麼還沒睡醒呢?”
“誰睜開眼睛呢?”木晨兒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百里騅點着她的眉心,歡喜笑道:“都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還敢說沒睜開眼睛?”
“你混蛋!”木晨兒不爽反駁,隨手一個拳頭打過去。
百里騅忙裹住她襲來的拳頭,繼而把她揪起來戲謔道:“你纔是小王八妃,趕緊了,否則耽擱了時間,可得怪你了。”
木晨兒欲哭無淚抓狂了一下——這個喪盡天良傢伙,天還沒亮就把人家揪醒給他換衣服,還讓不讓人活呀?
“做了皇帝嘚瑟了,連衣服都不會穿了,腦殘呢?還是手殘呢?”木晨兒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打着哈欠埋怨,“宮裡那麼多宮女太監,非得跑到這來把人家挪醒,你的心腸能再壞一點嗎?”
百里騅微微溫笑道:“因爲他們都把我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沒意思,只有你敢把我的衣服穿反了。”
“……”木晨兒皺了一下眉頭,擡頭一看,只看見他的後腦勺,這才發現衣服穿到後面來了!
“這樣……”木晨兒嘟了嘟嘴戲謔,“挺新潮了,你既然是皇帝,就該應引領時尚潮流。”她暗地竊笑一下,再轉到他的前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說:“看,這樣多帥,多時尚,古今第一帝了!”
“……”百里騅滿臉黑線盯着她。
“我再拿一件衣服給你披在外面,這樣,就不至於鋒芒過露。”木晨兒狡黠竊笑一下,賊賊轉身走去。
百里騅突然從後緊抱着她。
木晨兒微愣了一下,縮起脖子。
“晨兒,我是故意的……”百里騅在她耳後沉沉低念。
木晨兒輕眨眼眸,迷惑問道:“故意什麼?”
百里騅緊挨着她的側腦低喃:“我是故意把你搖醒的,本想靜靜地回去,讓你安睡,但是,我不希望就這樣靜靜地消失在你的任何時間裡邊,我,無論何時,都想佔一席之位。”
木晨兒忽感眼圈微燙,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眼眸化作氤氳的水霧,既難受又溫暖且彷徨。
不懂,不懂他的意思,猜不透,她也不想猜。
木晨兒哽咽了一下,苦澀笑笑道:“你不是要上朝嗎?還不趕緊回宮,否則就趕不及了。”
百里騅輕吻她的後頸,再把她抱起來送回牀上,給她拉上被子,溫笑道:“好好睡,別說我喪盡天良了。”
木晨兒指了指他的衣服說:“還沒換過來了。”
百里騅低頭看了看,再看向她,歡喜笑道:“這不是很好看麼?你說的,我喜歡。”
木晨兒把指頭點在脣邊,輕聲道:“你若上頭條了,可別怪我哦。”
百里騅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再捂上她的眼睛溫聲道:“睡吧,別睜開眼。”
等他轉過身後,木晨兒就把眼睛給睜開了,看着他離去的滑稽的背影,忍不住暗暗竊笑,無意側頭一看,見他昨晚看的書還在這。
她忙爬起來抓起書本,想要追還給他,卻有一個特別的字眼映入眼簾——龜!
她忙把書本打開,翻了幾頁,這書上寫的都是與龜有關的事情,習性,傳說,詩文故事,烹調方法都有。
“百里騅……”她撅起眉頭低喃了聲,忽感心頭暖暖的。
“百里騅!”木晨兒抓着一件青袍追出王府門口。
正欲上馬車的百里騅,忙扭頭看她。
木晨兒喘着大氣跑到他跟前,把袍子披到他身上微笑道:“引領潮流是好事,但不要一眼被人看破了,留點神秘感纔好。”
百里騅看了看她嗤笑一聲道:“你是怕別人取笑你吧?”
木晨兒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百里騅捏着她慍悶的臉戲謔道:“我會在身上掛個牌子,說,這是四皇子養的小王八十分崇拜的無恥瑄州百里騅妃親自給我穿上的。”
“……”木晨兒滿臉黑線盯着他——存心尋我開心是不是?
百里騅低頭一看,見她光着腳丫子,滿帶疼惜責備:“怎麼不穿鞋子就跑出來了?萬一把腳磨破了怎麼辦?”
“我……”木晨兒忙把腳丫子藏在裙子下邊,推了他一把,轉身跑去說,“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補眠!”
“別跑太快!小心腳了!”百里騅急切吆喊。
“皇兄……”牆頭上突然傳來百里奕韞打哈欠的聲音,“你們倆一個勁咿咿呀呀地喊,還讓不讓人睡呢?”
百里騅往某處看了一眼。
百里奕韞從牆上跳下來,走到他跟前問:“你真的打算穿成這樣上朝嗎?”
負責趕馬車的韓林有着同樣的疑問,剛纔還以爲他沒睡醒才把衣服穿反了,原來是某位人兒的傑作,怪不得某皇一直笑眯眯的。
“好看。”百里騅淡然笑道。
“……”百里奕韞和韓林驟然抹了一把冷汗——戀愛中的男人就一腦殘!
百里奕韞稍稍沉下臉來,踮起腳尖湊到百里騅身邊低念:“我已經查探到了,跟若不凡秘密會面的是穆親王。”
“原來是他。”百里騅若有所思低唸了聲,再看向他問,“你如何查得?”
“這個……”百里奕韞僵笑了一下,忙浮上一絲詭秘的神色說,“沒有必要說,太簡單了。您還是趕緊回去上朝吧,我會給你好好看着皇嫂,絕對不會讓她跑了去。”
百里騅沉聲提醒:“我不希望她被捲入鬥爭的漩渦,你給我看着她,千萬不要讓她被人利用了,她很簡單。”
“嗯嗯嗯。”百里奕韞一個
勁心虛點頭,發誓,只得一次,下不爲例!
木晨兒笑眯眯地跑回房間,拿起他留下的書本,歡喜倒下牀去,趴在牀上樂滋滋地翻書。還有他在背後默默爲自己做的事情,包括上次進宮,他也讓百里奕韞好好照看着。
原來,他時刻都關心着。
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要跟他劃清界限的,幹嘛還跟他曖昧不清?
她氣呼呼地把書本扔到案几上,慍悶低念:“差點又中了你的迷魂計!百里騅,你好陰險!都要充實後宮了,還來跟我玩曖昧!還說些讓人心猿意馬的話,無恥!可恨!”
“不行!不能再敗給他了!”木晨兒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低喃,“不能跟他藕斷絲連,要狠一點!和離書!”
木晨兒連忙找來文房四寶,喃喃叨唸:“不是隻有你才能寫和離書,我也可以……不,和離書不夠情絕,直接寫休書!休掉你這不知廉恥的皇帝!”
直到天明,浪費了一大堆紙,還沒把休書寫出來。
寫得太殘忍了,怕傷了他皇帝的顏面。
寫得平淡了,又怕他糾纏不清。
寫得太煽情嘛……這是休夫的信呀!
“混賬……”木晨兒把搓成一團的紙扔到地上,趴在桌面上,看了看滿地的紙團,慍悶低念,“沒安好心的傢伙,害我一個晚上沒睡得安穩,還浪費了那麼多紙張,誰賠我錢呀?”
她悶咕了幾句,拍案而起,慍悶低念:“天亮了,掙錢去!”
木晨兒走大街上閒逛着,天才剛亮,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幾個稀疏的攤貨。
突然一輛馬車來到身旁,木晨兒愣了愣扭頭看去。
馬車的帷簾被輕輕挽起,探出頭來的穆乃遺。
木晨兒微愣,他的眼神變了,似乎有點不太認識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不認識我了嗎?”穆乃遺的聲音多了一分低沉,少了一分溫雅的謙遜,讓人徒生隔膜之畏。
木晨兒輕彎嘴角苦澀笑道:“不是的,只是……沒想到,這麼早在這遇見你,所以,愣了一下。”
穆乃遺目光有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亮色,淡雅笑道:“要不上馬車來,找個地方坐坐?吃早點了嗎?”
“呃……”木晨兒微微一笑。
想起昨天無故碰上他跟若不凡,今天他又十分詭異地出現,總感覺有點詭異。
如果他不是一直在瑄王府外等着,怎麼會碰上一大早就出門的她呢?而且他現在的神色那麼可怕,找個地方坐坐?誰知道會不會坐到閻羅王那裡去呢?
她隨手一指,指向前邊的買包子的地方,扭頭看向他微笑道:“我答應了店裡的夥計,今天要買早點犒勞他們,不能食言,穆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話,等我辦完事,我們再到泰恆樓聚一聚?”
“好。”穆乃遺點頭應聲。
木晨兒咧起嘴角笑笑,快步走去,走了兩步,她又扭頭看向他說:“哎,你先到泰恆樓等我,記得把泰恆樓所有名點都叫上了,順便讓他們把午飯都備下了!”
“好。”穆乃遺再次點頭。
木晨兒轉過身去,賊賊地往賣包的攤貨走去,在心裡默唸:“你等吧,帶着你的銀子慢慢等吧。我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她看了看蒸籠裡的包子,微笑道:“給我二十個肉包子。”
他們兢兢業業地幹活,買些包子回去獎勵一下他們也是應該的。
“咯咯……”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木晨兒愕然扭頭看去,看見一匹褐色的馬踏着鐵蹄衝自己狂奔而來,她整個人呆住了,忘了反應。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身影疾閃而過,摟着木晨兒撲落到地上。
衝上來的馬直踏貨攤,攤貨的包子一下子被踢散起來,賣包子的小販滾到了一旁去。
被緊抱在懷裡的木晨兒倉惶地擡起眼眸,看見穆乃遺的馬車掉頭離開。
“小晨,有沒有傷着呢?”
聽到急切的聲音,木晨兒纔回過神來,轉過目光,才知道救自己的是越王。
木晨兒呆愣地搖搖頭。
越王盯了一眼馬匹遠去的方向,迷惑低念:“哪來的野馬?”
“有錢嗎?”木晨兒輕聲低唸了句。
越王納悶看了她一眼。
木晨兒動了動蒼白的脣,輕聲低念:“借我。”
“喔。”越王愣了愣把身上的錢袋掏給她。
木晨兒把錢袋遞給被嚇得癱直坐在地上的小販說:“你拿去,彌補攤貨的損失。”
小販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接過她遞過來的錢袋。
越王迷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把她攙扶起來問:“起來。”
“吖……”木晨兒難受地皺了一下眉頭。
“傷哪呢?”越王急切問道。
“腳崴到了。”木晨兒微咬牙根說。
“我帶你去跌打館。”越王把她橫抱起來,往大街掃看了一眼,轉身走去。
木晨兒手心發冷,穆乃遺明明看見了,他卻不聞不問轉身走了。
不,這寂靜的大街怎麼會有一匹馬,恐怕只有他知道。
他要殺人滅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