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後面的坡地都荒蕪着,野草發瘋的竄起半人來高,荒坡中行走,路經常會被交織的河渠阻斷,沒有橋,水流大都很淺,深不及膝,若我一人,脫了鞋襪趟着就過去了,後面跟着裙裝的蘭陵,只能沿着河灣一側緩慢前行。
秋意漸濃,河水絲絲涼意在微風的夾裹中貼身襲來,如水流般清澈的天空點綴薄薄幾朵白雲像絲綢漂浮在水面上。河渠交匯處沖刷出的卵石灘上密密匝匝地生長着蘆葦、細柳,麻桿高高地竄出葉叢,像箭一般。
還沒到打霜的季節,河灘上一派翠色塗抹。與蘭陵一前一後慢慢行進,兩人都默默無語,生怕打散了和諧寧靜的氣氛。我不時回頭偷她一眼,她彷彿也在期待這一瞬間,眼神交織剎那,兩人會意一笑,再又分開,繼續慢行。
荒涼、雜亂、空曠、寂靜,一切都融匯的那麼自然,彷彿我將要化身爲魚順水而去的感覺,心靈深處涌出甜美愜意的溪流,我就在溪流中漂浮着,腦中空靈而恬靜。
“需要這麼遠麼?”蘭陵打斷了沉寂,依靠岸邊的黃柳樹坐了下來。
我回身挨她坐下,揪了支毛頭草,順手挽成草圈,“這裡美麼?”
蘭陵望着我,輕輕搖搖頭。
“喜歡這裡麼?”我輕輕攏了攏她的秀髮,將草圈小心的插到她髮簪裡。
“喜歡,喜歡的不想說話。”蘭陵輕輕依住我肩膀,溫順如一隻小兔。
“唱個曲子吧,你會麼?”一隻小蚱蜢慢慢爬上蘭陵的裙角,我捻起根草棍,慢慢的把它從蘭陵身上撥下去,動作輕柔,生怕傷害了這個脆弱的小生命。
蘭陵微笑着搖搖頭,拉過我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勾勒,“你若會就唱一首,沒別人,我不笑話你。”
“恩,來這種地方倒是想唱幾嗓子,好不好聽在其次,就想發泄一下,你就是笑話也沒關係。”清了嗓子,找了個準音。
“能不能讓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我想是因爲我不夠溫柔
不能分擔你的憂愁
如果這樣說不出口
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可不可以你也會想起我
……”
心情好,發揮就好,一切都顯的那麼的自然,沒有刻意去挑選應景的歌曲,只是隨口就唱了陳昇的‘把悲傷留給自己’,畢竟是我原來縱橫卡廳的保留曲目,完美。
蘭陵一隻手臂穿過我肋下,緊緊的摟住,頭壓住我的胸口,久久沒有聲音。
“等你笑話我呢,還不吭個聲,好不好的評價一下嘛。”我想搬起她的腦袋,蘭陵用力的晃了下身子,不願出來。我感覺她身子輕輕的有些顫抖,也許活的太辛苦,偶爾找個機會發泄一下是好事,我小聲嘆了口氣,緊緊將她攬在懷裡。
許久,蘭陵終於平靜下來,輕輕揚起頭來,大眼睛紅腫的像兩顆桃子,一託鼻涕還掛在臉上,我掏出手絹輕柔的在她臉上擦拭着,蘭陵擡着頭,忍我施爲,一動不動。
“你快二十了吧?”蘭陵想把頭再埋進去,看到我胸口鼻涕眼淚溼了一片,只好出手絹幫我清理,“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唱小曲勾引老寡婦麼?”
我笑了,明明喜歡這種感覺,還要找藉口,硬生生的扯大年齡差距,年齡麼?不過和我心理年齡一般大而已,老寡婦都裝的不敬業。
“你笑什麼?笑寡婦發春麼?弄的我這個模樣你就得意了不?”畢竟高高在上的慣了,猛的被人看到虛弱的一面當然惱火,說着就要脫離我的懷抱。
我雙臂緊了緊,蘭陵也就勢貼了回來,“別動,這個樣子就好,我從來就沒當你是寡婦,是打心裡的好感,真真的感覺騙不了自己,你也一樣吧。”這個環境下,說謊沒有任何意義,內心的感受坦白的說出來,也是一種解脫。
“我到覺得你在慶幸我這個寡婦身份。我要是個姑娘家,你敢這麼的嗎?被我纏上的話,看你還能說的那麼氣長。寡婦還是好啊,便宜佔完,扭身就走,什麼責任都不用擔,多安穩?”
明明心裡喜歡,就是不承認,反倒把事情都推我頭上,“要佔你便宜剛就給你哪啥了,至於那麼羅嗦麼?怎麼不知好歹呢?”
蘭陵臊了個大紅臉,一個勁在我身上捶打,“要不怎麼說你傻呢,早早佔了便宜早早了斷,拖到這會,就怕是便宜佔了心裡也割捨不下了。我也是,被個唱小曲的弄的三迷五道,守了這麼多年被你個毛頭小子撩撥的,你還真是害人害己。”心裡話既然說了,渾身無力的爬我懷裡,長長出了口氣,“先別得意,前面咱倆的約定沒變,還有,咱倆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我現在一身輕鬆,感覺畢竟是感覺,從她嘴裡說出來畢竟不同,“你放心,誤不了事情,再說你今天跑來還不是想見我麼?工匠都不帶,叫我怎麼劃地皮?”
“你劃不了麼?看你寫的頭頭是道,別給我說你是蒙人的。”
“還得人家老工匠來看看,再怎麼說,人家還是比我有經驗的多,建作坊是大事,多個人意見多份保險。”小時候要是能多在那個小造紙廠幹幾天就好了,至少不用這麼的依賴別人。
“也是,你纔多大。”蘭陵從我懷裡爬起來,捧着我的臉,狠狠在我臉蛋子上親了一口,“長的一點都不心疼,騙女人到是在行。也好,說出來心裡也好受了。還有大半天時間,到你家去,多少還能紀錄點。從今天開始,把你肚子裡的東西全給我掏出來,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花花腸子。你那二位夫人只怕也該回來了,別讓我隨從在你府上等的着急。”
“恩,等下,我那邊方便一下……”
穎已經回來了,二女沒沾家,直接就去花露水作坊去了,休息了幾天沒配製原料,怕是已經所剩不多了。
既然和蘭陵是合作關係,穎也沒什麼想法,擺了半桌子水果點心後,找了個藉口出去了,院子裡就剩我和蘭陵倆人。
回到唐朝後,我古文的瞭解沒有多大進步,甚至有退步嫌疑,不是我不看書,是沒法看。古文本來就簡練,還沒標點符號,一片紙全是字,我又是理科學生,沒個斷字基礎(文科不知道有沒),叫我咋看?比原來看英文版的‘簡愛’都困難。
既然蘭陵要紀錄,就得先把標點符號的概念給她先樹立起來,也算是我爲大唐的文化事業做的第一個貢獻,比亂剽竊人家的詩作來的實在些,起碼以後李白等文豪的詩作裡也要打上我留下的印記。
蘭陵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這些個符號的好處,學習的異常專心,直到穎過來催促用飯才發覺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