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大雁塔,似一柄利劍直指星月交輝下的蒼穹,散發着神秘孤傲的風姿。單傑三人在夜色中跳下了飛行符,看着古樸的塔門,似洪荒怪獸張開了擇人而噬的大口。
塔上必有什麼極其厲害的禁制或者敵人,否則,又怎可困住程咬金與袁天罡兩個有着通天徹地神通的強者。想通此關節的三人雖然心中了無懼意,然而行事卻更加的小心謹慎。
輕輕的掩到了塔門,三人對視了一眼,方要進入。忽然,一陣極爲突兀卻微涼的風吹來,有一道匹練般的銀光劃過,一剎那,清冷的月光也被這銀光奪去了顏色,昆蟲的低語,風過樹梢的輕響都在這一剎那消失無蹤,整個天地,似乎已經變得蒼茫無比,充斥其間的,只有面前這悽豔、風華無雙的一擊。
“九天神雷,以符引之。”單傑低叱聲中,一張小小的符紙似月光中一尾遊行無忌的銀魚,在他手上輕飄飄的,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軌跡,看似渾不受力的迎上了襲來的銀光,隨之,一道細白清炯的閃電,自夜空中隱現,伴着短促的一聲悶雷,瞬間與襲來的銀光接觸。
兩道光芒一觸即潰,伴着一聲輕“咦”。有九條灰色的人影在夜色中無聲無息的現出身形,以九宮的方位,將三人圍在了中間。
單傑心下微驚,剛纔那一手。乃是他將落雷符與程咬金傳授的竹編之道結合在一起,比之先前更有威力,誰知卻被人輕易化解。若是這九人每個都有如此實力的話,自己三人只怕決不是敵手。隨後,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身處九人包圍之中,只覺一陣有如實質的殺氣透體而來,那殺氣如此強烈,好像漠北的愬風一樣,刺骨凝血。
左丘寄天卻是最好戰的性子,長笑一聲,拔出了斬妖泣血,步履堅實,氣度沉凝的行上前去,聲音低沉道:“你等何人,爲何不問皁白,便驟下殺手!”
這九人身軀挺得筆直,全是灰色勁裝,頭部罩在黑色頭套之內,只有十八隻精光閃閃卻又冷漠無比的眼睛露在外面,身形全是一般高矮,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聽到左丘寄天發問,其中一個人冷肅的說道:“此塔已封,不得擅入。”
左丘寄天本就是粗豪悍勇之人,再加上此刻心中那股傷逝之情,壓抑的他如焚五內,不禁冷哼一聲,踏前一步,一股堅凝如刀鋒的氣質自他身上發散了出來,在夜空中,與九人身上的凜冽無匹的殺氣碰撞在了一起。一字一頓道:“我若是要進塔呢?”
九人身形未動,一股更加強烈的殺氣噴涌而出,像一張遮天避地的大網,將三人牢牢鎖定。“擅入者,殺無赦!”隨着一人口中似冰晶般迸出的六個字,九人一起拔刀,九把像天上彎月一般皎潔清寒的彎刀,劃破了暗沉沉的夜色。
“圓月彎刀?燕雲十八騎?”左丘寄天驚呼,轉過頭去,三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左丘寄天本是程咬金之徒,他與蕭虹久居長安,當然聽過
面前這些人的兇名。便是單傑,身爲單雄信之子,對當年隋末英雄並起的亂世也瞭如指掌,對於燕雲十八騎,他知道的也是極爲清楚。
若說當年賈家樓三十六友結義,與單雄信脾氣最不相投的,便是白馬素衣,冷麪銀槍,生平未有一敗的百勝將軍羅成。他兩人雖然結爲兄弟,卻極少來往。溯其本源,乃是兩人出身截然相反,性格天差地別所致。單雄信出身草莽,乃是當時綠林總瓢把子,爲人急公好義,偏偏又性如烈火。而羅成是幽州總管羅藝獨子,乃是官宦之後。雖然秉性正直,卻是因爲少年成名,從無敗績,骨子裡透着一種孤傲清高,所以兩人極少來往,但是最終,獨自擒拿五家反王,聲名蓋世無雙的羅成,卻死在了李建成的算計之中。
而這燕雲十八騎,便是羅家最讓世人恐怖的力量。傳說當年異族侵入幽州,幽州總管羅藝率領這燕雲十八騎,以十九人衆,縱橫捭闔於數萬敵軍之中。是役,他們十九人斬敵數千,令敵軍心膽俱寒,聞風而潰。他們人人馬上懸掛數十人頭,縱飲而歸。此後,幽燕一帶提起他們的名字,可以治小兒夜啼。
經此一戰,燕雲十八騎名震天下,隋末軍事第一人楊林曾經品評:燕雲十八騎快如風,烈如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強弓彎刀,善騎善射,以一敵百,未嘗一敗。掌燕雲十八騎,傲視中原足矣……可見世人對他們評價之高,燕雲十八騎可以說是當時天下最恐怖的騎兵部隊,沒有之一。
羅成名動天下之時,未曾依靠這燕雲十八騎。倒是羅成之子羅通,父死爺喪,乃是在這十八人的照料之下長大,現在羅通世襲勇國公,與尉遲恭之子尉遲寶林兩人驚才絕豔,天資縱橫,在大唐門閥間風頭一時無兩,被許爲李靖與袁天罡之後的大唐新一代“雙驕”。
原本被世人有些遺忘的燕雲十八騎,重新走進了人們的視線。太平盛世,高門大閥間,無聊之時,也有些宴間娛樂,門下的武士比試較藝極爲尋常,只有這羅府的燕雲十八騎,乃是無人敢挑戰的存在。只因他們出手絕不容情,手下從無活着的挑戰者,偏偏又功法強橫無匹,所以,他們的兇名再次傳遍了長安。
此刻,左丘寄天三人見到他們的招牌武器“圓月彎刀”,再加上親身感受到他們那百戰而還錘鍊出的磅礴殺氣,哪裡還猜不到他們的身份。
平心而論,單傑三人並不想與這九人爲敵,且不論他們的彪悍實力,就是論起雙方父執師門之間的淵源,也無必要做無謂的爭鬥。
單傑踏前一步,朗聲道:“我等與羅府,大有淵源,此刻前往塔上,只爲了探明一位父執的消息,還望幾位……”
他的話未說完,狂虐如暴風,凜冽刺骨冰寒的殺氣席捲而來,對方一人橫刀指向了他,依舊是冰冷毫無感情的語調:“再上前一步,殺無赦!”
單傑爲人外柔內剛,單家桀驁的血脈在他身內洶涌流淌,左丘寄天更
是個狂放無忌的性子。兩人又何曾受得了這等對待。兩人並肩,齊齊的踏上了一步,目中滿是不馴之色。蕭虹眼見爭端已經無法避免,儘管明知自己功法低微,怕不是任何一人之敵,依然無懼的跟着向前,與兩人並肩卓然而立。
面前九人,乃是自亂世刀山火海之中,用手中的彎刀與無數對手的屍骨而闖出的赫赫兇名。九人聯手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絲毫沒有一句多餘的言語,條條灰色的身影交錯間,已經將並肩的三人籠罩在如雪的刀光之下。
“這些人有點意思了,雖具人形,卻毫無人類的感情,就好像,好像只知殺戮的人形兇器……”巫之祁在單傑識海里喃喃自語,燕雲十八騎的功法雖然名震天下,卻入不了他的法眼,倒是他們那身經百戰,自刀山屍海之中錘鍊而出的殺氣,讓他極爲動容。雖然神通全失,但是巫之祁天生靈猴之體,六識敏銳,對那似乎蘊含着萬千冤魂的殺氣分外的敏感。“老子當年被稱爲禍亂天下,也沒有如此鋒芒的殺氣啊?這到底是殺了多少人?才能讓殺氣有如實質。”他卻不知道,當年他身在上古洪荒之時,人煙稀少,只怕那時全天下的人口加起來,也沒有目下長安城的一半人口多。
九人刀勢狂猛,像漠北凜冽的狂風,毫不留情的卷向了三人,他們的功法都是戰場之上磨礪而來,刀法簡潔直接,卻極有效率,再加上數十年來他們一直聯手戰鬥,彼此默契無比,就好像一個十八隻手臂的魔神,揮舞着九把璀璨過天上月光的彎刀,毫不留情的準備收割三人的生命。
一道血紅的光華亮起,左丘寄天長髮飛揚,斬妖泣血化作巨龍張開的血口,狠狠的吞噬着面前如雪的刀光。他性情彪悍,功法又是走的剛猛路子,隨着刀勢盡展,伴隨的就是如悶雷一般的呼喝。
單傑卻是與他相反,身隨扇走,腳下步法看似凌亂,卻極爲玄奇奧妙。如雪的刀光看似無處不在,卻偏偏半分也不能沾染到他。倒是他手中的一張張各色靈符如花雨紛飛,看似絢麗無比,然而只有匆忙閃避的對手才知道這小小符紙的可怕之處,或者能引來天雷之落,或者擾人心神,或者麻痹身體,饒是他們身經百戰,心智堅凝無比,也對這種打法大爲忌憚。
蕭虹卻是身如彩蝶,揮舞着五色緞帶,以絕美的風姿翩翩於刀風之間,看似輕鬆無比,實則她俏麗的鼻尖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的功法乃是所有人中最弱的,對方隨便一人便可以輕易勝她,此刻,在夾攻之下,她堪堪就要支持不住。
左丘寄天乃是戰鬥起來,便激動地奮不顧身之人,他的絕學橫掃千軍先傷敵,再傷己,雖然霸道無比,卻極爲不利於羣戰。此刻他喝聲雷動,戰意狂如潮,哪裡顧得上別人。只有單傑,雖然周遭的壓力越來越大,步履之間不復先前的從容,他依然注意着蕭虹那裡,此刻,見到香汗淋漓的蕭虹,他不由心中大急,步法愈加的凌亂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