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三少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烤肉與美酒的混合香氣自他的小嘴巴里噴了出來,他愜意的趴在單傑的腳邊,小肚子如球一般鼓起,委實是一動也不想動了。
“這廝倒是頗有我年輕時候的風範。”程咬金望了一眼三少,忽然眼中精光一閃,未見他如何作勢,三少凌空飛到他的手上。程咬金將一股功法輸進了三少的體內,暗暗探查,良久,他皺起了眉頭,問單傑道:“這龜,如何身上有魔教的功法?”
“不准你侮辱我師父……”三少瞪着眼睛,衝着程咬金咬牙切齒,奈何一股如山的潛力緊緊的壓住了他,他連揮舞一下小爪子都做不到。
“程伯。”單傑急忙將途遇牛平天之事告訴了程咬金,皺眉道:“我懷疑,三少的夢中遇到的那團火焰,便是牛平天所幻化。卻不知他如此神通廣大,卻爲何對三少青眼相加?”
“牛平天,嘿嘿……”程咬金冷笑不語,詳細探查了三少體內的功法良久,壽眉一軒,笑道:“原來是那個老東西。你這小龜好大的機緣。”
單傑追問道:“程伯可是知曉了那人身份?”
“火焰山,積雷山摩雲洞,萬妖之王,魔界至尊,嘿嘿,好威風啊!”程咬金冷笑了兩聲,像他們這種彼此站在各自巔峰的人,相互之間看不順眼也是常事。
“那萬妖之王,不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嗎?”單傑因此想到了告知自己這一切的百曉生,神情不由一黯。
程咬金未料到單傑居然知曉那段五百年前的秘聞,好奇的望了他一眼,道:“這牛平天,正是孫悟空的結拜大哥。”他似是不願多提此事,衝着單傑伸出手道:“我來看看你的扇子。”
單傑依言將扇子遞給了程咬金,程咬金細細觀看,間或輸入玄奧的功法查探,奈何那扇子依舊黑沉沉,暗淡無光。程咬金沉吟道:“便是一把紙扇,我輸進了功法,也該亮上一下,我這數十載性命交修的玄功,卻如泥牛入海,這扇子,當真是古怪。”他滿心奇怪,卻忽略了扇尾懸掛的小小白色珠子。
程咬金沉思良久,卻想不上一個答案,想不通就不再去想,這正是他心無掛礙,修煉遠超瓦崗衆友的原因。他將扇子遞還給單傑,道:“夢神機此人,我倒是聽說過,他確是有神鬼莫測的神通。至於這扇子,之中大有古怪。不過神器有靈,自行擇主,你且好好收藏吧。昔日我等盡是提壺賣履之流,然則終將一飛沖天,名震天下,可見若有真材實料,必定不會默默無聞。”
單傑聽得豪氣大盛,點頭大聲稱是。程咬金微微一笑,伸手挽住單傑,一股玄奧的功法流轉他的全身,單傑竟然隨他拔地而起,踏着雲層,向着遠處飛去。
單傑身在雲中,罡風雲氣不斷的迎面吹來,他不禁暗運功法,護住了全身,恰在此時,程咬金也
爲他輸過了一股渾厚謙和的功法,與單傑的功法一接觸,他不禁低低的“咦”了一聲。
射衣秦嶺雪,搖月漢江船。這恆古以來便一直矗立在長安周圍的雄偉山脈,默默的守護着這朝代變遷不迭的城市,爲他抵擋寒風,護佑着八百里秦川。此刻,在秦嶺最高的山峰,太白山,程咬金帶着單傑緩緩的按下了雲頭,兩人負手卓立於雲霧繚繞,人跡罕至的最高峰。俯首望去,只見半山腰雲氣繚繞,遠處城郭座座,沃野阡陌,渭河縱橫,交織成了一副壯麗的山河畫卷。
“傑兒,試問江山如此多嬌,你卻要爲了一己私慾,將天下再度推回那戰火紛飛的年代?此刻雖然大唐國力強盛,然則西有突厥虎視眈眈,東有高麗狼子野心,若是中原一亂,只怕,這萬里山河,不知又要添上多少白骨。”程咬金蕭瑟的白髮在狂風中亂飛,聲音中滿是慈祥,單傑垂首低嘆一聲,卻沒有言語。
程咬金知道單傑一時轉不過這個死結,無奈的搖首,伸手一招,一株巨大的竹子被連根拔起,凌空飛向了他。程咬金伸手接過竹子,運掌如刀,將竹子完整的劈成了一條條手指粗細的竹條,奇的是,每根竹條都一般的粗細長短,倒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程咬金低喝了一聲道:“看仔細了。”隨着話音,他的手指彷彿泛出千千幻影,極爲靈巧的穿插在了竹條之間。單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站在自己身邊的程咬金,竟好像已經完全消失,天地間,再無腳下的雲霞,遠處的沃野,奔騰的河流,唯一剩下的,就是那被不斷編制的竹條。他呆呆的望着,一股模模糊糊要抓住點什麼的念頭在腦海裡閃過,卻迅速的消失不見。
“你看此物如何?”彈指間,程咬金已經完成了編制。手裡拿着一個奇怪的東西,得意的望着單傑。
“這個是?”單傑驚訝的望着程咬金手中之物,似直非直,非方非圓,似是依循某一節奏和規律,但變化中包含了變化,直中有曲,彎中有圓,使人完全無法捉摸它的用途。
程咬金左看右看,對自己的作品極爲滿意,笑道:“此物名‘道’。你若是能悟了,依樣編出一個來。結合你一身莫名深厚的靈氣,必定可縱橫天下,到時,若是你依舊堅持報仇,我不會再阻攔與你。”
單傑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編織物,方圓曲直尖,生克相乘,越看越是玄奧,這賣相古怪的東西,似乎蘊含了天地間最深奧的數理,讓人越看越如飲甘醇美酒,深入其中不可自拔。
……
待到單傑回過神來,已經身處於程府之內,三少兀自趴在桌邊呼呼大睡,渾不知自己的主人已經去了又還。
單傑將那竹編收於懷中,對程咬金道:“程伯,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程咬金掀眉直視單傑,道:“我與你父,是兄弟,我將
視作你兒子一般,日後,莫要跟我拐彎抹角,有什麼話就直說。”
單傑面上微澀了一下,道:“我看程伯你陸地飛騰,分明已經是神仙一流,怎麼還貪戀這塵世的繁華,爲何不飛昇天際,享那與天同壽的樂趣呢?”
程咬金仰首望天,悠悠道:“神仙,便一定比我們開心一點嗎?有些事,我解釋了你也不會明白,若是你到了我的境界,有了我的閱歷,我不說,你也會了解。”
“撲通”忽然傳來水響,卻是酣睡之後的三少,跳到了荷花池裡,荷葉間,一隻美麗的蝴蝶在蓮花之中自在舞動,三少興沖沖的伸出小爪子,和蝴蝶嬉戲起來,瞧來快樂無比。
程咬金望了一眼蹙眉琢磨自己之語的單傑,終是心下不忍,爲他解釋道:“你觀那蝴蝶,只不過短短數十日的生命,這短促的一生,令它們所度過的每一剎那都是新鮮動人。一般對我們毫無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風晴,對它們來說都是徹底的驚喜,沒有一刻的重複,沒有一刻的白費。還有你這小龜,童心可趣,在他們眼中,沒有那麼多的恩怨情仇,只有眼前的片刻歡暢,方纔是他們生命中追求的真意。”
單傑細細的體味程咬金話中的深意,良久,他似有所悟,然而擡起頭來,程咬金卻不知何時早已離開。
隨後,單傑便在程府之中住了下來,每日裡,他如瘋魔一般,對着竹編癡癡呆望,時而長嘆短噓,時而面露會心微笑。三少勸過他幾次之後,搖首大嘆此人無藥可救,獨自每日裡大魚大肉,閒來嬉戲修煉,此間樂,不思東海灣。
“你出的題目,未免太難一點了吧。”一箇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撫着頜下三縷長髯,目視着似是走火入魔的單傑,擔憂的望着程咬金。
程咬金不耐煩道:“你們秀才就是讀書讀得婆婆媽媽的,若是他執意報仇的話,早晚會對上那個人,我不給他題目出難一點,只怕他會死的更慘。”
中年文士喟然長嘆:“也罷,盡人事聽天命吧。只怕,他就算過了這一關,也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
程咬金想想那個深不可測,當今世上,唯一讓自己不可度量的人物,眉宇間迸升了一股豪氣,掀須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他敢動傑兒,老子擰下他的頭當球踢。”
中年文士微微一曬,程咬金知道他心內暗諷自己,揚聲道:“傑兒,來……”
單傑應聲而來,卻見程咬金笑呵呵的望着自己,道:“吃飯去吧,今天,你程伯母自孃家回來了,特意爲你做了幾道好菜呢!”
啪嗒,卻是水中暢遊的三少聽得此語,連滾帶爬的上了岸,亦步亦趨的跟隨着兩人。遠處的房山之後,神秘消失的中年文士狠狠的跺了跺腳,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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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