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無情的驕陽似火,將天地間暴曬的蒸籠一般。樹木野草也無精打采的垂下了頭。就在這連最勤勞的農夫也只能歇晌的時候,青草連天碧的曠野之中,一位白衣少女卻步似凌波般的掠過長草,伏在了一叢低矮的灌木之中。灌木斑駁的陰影下,可以看到這少女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膀,烏黑深邃的大眼睛下面,是挺直的瓊鼻和小巧的嘴巴,她那堪稱清秀俏麗的臉龐上,此刻卻掛滿了驚恐之意。
她不安的屏息靜氣,透過灌木的間隙觀望着,在她藏身處約二十丈外,一羣看來兇惡無比的大漢手提刀劍,正在散成扇形,對這一片區域進行仔細的搜索,那些雪亮的兵器,在炙熱的陽光下發出了炫目的白光。
這一羣大漢約二三十人,行動間顯得矯健無比,雖然在烈日下暴曬,依然搜尋的有條不紊,顯示出了良好的紀律性。少女看到大漢們越來越近的身形,委實沒有體力再逃跑了,她悄悄的自懷中摸出兩把小巧可愛的雙短劍,劍身之上,發出了藍幽幽的光芒。
輕捷的腳步聲響起,一名大漢已經接近了她的藏身之地,幸賴長草與灌木遮擋,大漢尚沒有發現盡在咫尺的少女,不過,他揮舞着雪亮的長刀,掃開了遮攔視線的長草,卻將少女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輕輕探出了右臂,迅捷無比的將短劍在大漢離自己最近的腳背上紮了一下。
那大漢面色一變,手中長刀做出反掃的架勢,同時張口欲呼,只是,他驚訝的發現,渾身上下一絲的氣力都用不出來了,生命正在迅速的流逝而去。他瞪大了雙眼,帶着極度的怨念與不甘,緩緩倒在了長草之中,就此殞命。“第三個了。”少女輕嘆一聲,蹙起的眉頭間,滿是無奈與歉意。
少女輕輕剝下了大漢的外衣,強忍着上面發出的汗臭之氣,將其披在了自己如雪的白衣上。站起身形,手裡握住了大漢的長刀,佯作低頭搜尋,緩緩拉開了與其餘大漢們的距離。
“老潘!”大漢的屍體被同伴發現了,那人發出了一聲驚呼。少女聽到後連忙甩下了外衣與長刀。強提起剛恢復少許的氣力,在長草間飛奔起來。大漢們心傷同伴之死,加上上面嚴命,齊發了一聲喊,不要命般的追了上來。
亡命奔逃的少女將輕身功法提到了極致,像一隻白色的大鳥般在長草間低飛。翻過了一個小小的土崗,她奔到了一個樹木蒼翠,飛瀑流泉的山谷前。蒼茫的瀑布夾着一往無回的氣勢自高處落下,飛濺的水珠在日光下射出七彩光芒。“好美啊!”少女感嘆。若不是身後追兵接近,她真想在這仙境般的地方浣足沐浴,休憩林間。只是此刻,少女卻無心逗留,貼着瀑布下的石縫,向前疾奔。突然,她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原來,剛剛一陣亡命狂奔,讓她的功法幾近油盡燈枯,再也無法急速奔逃了。“難道,我要死在這裡了嗎?
”少女暗歎一聲,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的石壁上,有個石洞。秉性倔強,絕不甘心輕易受辱的少女心下暗道:“我且進去守住洞口,讓他們不能形成合圍之勢,就算死,我也要拉上幾個。”
打定主意的少女強提最後一絲功法,身形一個轉折,輕靈曼妙的落於洞口,手執雙劍,冷冷的盯着尾隨而來的大漢們。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不能力敵,立刻自殺,自己那雙短劍之上的毒藥乃是師門秘傳,見血封喉,縱死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疾奔而至的大漢們見到少女終於無路可逃,齊齊鬆了一口氣。爲首的大漢端詳了一下地形,喝道:“大家散開,分頭包圍住這裡,劉忠,王莊,你們二人前去尋一些柴草來,我自有妙用。”
“成哥,是要火攻吧。這個只怕不妥吧。要是傷了她,三幫主那裡……”大漢成哥身邊的一個壯漢說道。
“老六,你說什麼呢!這丫頭心狠手辣,咱們已經有三個弟兄折在她手裡。依我看,就聽成哥的,把她弄死,既爲死去的弟兄報了仇,又省的咱們三幫主胡思亂想的。”
“不錯,就是如此!”成哥雙眼射出厲芒,看向了老六,道:“若是三幫主被此女迷住,我們豈不是要尊她一聲幫主夫人。老潘,王三和嘎子豈不是白白送了命。老六,你我昔日落草山中之時,也曾與老潘他們共飲血酒,此刻,我必爲他們報仇。若是三幫主問起,就說這女子拒捕被我失手格殺。有什麼事情,我一肩擔了。”
“成哥,我老六也不是背信棄義的人,一會,我來結果這個丫頭!三幫主若怪,我來承擔!”老六被成哥的話,激起了血性,拍着胸脯大包大攬。
“好兄弟!”成哥緊緊握住老六的雙手,虎目一掃,去拾柴的兩個人已經回來了。他大手一揮:“放火,燒死她!”衆大漢紛紛點燃了柴火,衝着山洞投了過去,無數絢麗的火光帶着滾滾濃煙,剎那間堆滿了洞口。
少女閃過了紛飛的火把,看了一眼洞外的藍天白雲,無奈的閉上了雙眼,心道:“那就走吧,只是不知,是否真有傳說中的十殿閻羅,地藏孟婆,師父,弟子來世再報你深恩……”她的腦海裡閃過了師父風華絕代的玉容與慈愛的微笑,手下卻毫不遲疑的將短劍向胸口刺去……
“唉。”一聲幽怨的長嘆似在少女的耳邊響起,閉目待死的少女只覺手腕一緊,用來自殺的那隻手腕被人牢牢攥住了。
“你是何人!”少女睜開眼睛,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青年男子。這男子一頭蓬鬆的亂髮下鬍鬚滿面,一身衣衫破爛不堪,只有那雙眼睛神采奕奕,看來絕不是尋常之輩。
“姑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又何須自殘。”年輕男子避而不答。手上靈巧一轉,少女緊緊握住的雙短劍奇妙的脫了手。那男子手執劍柄,看着劍身之上藍汪
汪的顏色,眉頭皺了一下,“姑娘,收好吧。”將雙劍倒轉,遞還給了少女。他對着少女道:“隨我來吧。”
少女深知外面強敵環視,加上面前的年輕男子自有一種讓人折服的軒昂氣概,讓她不自覺的跟隨這男子而行。那男子對這山洞十分熟悉,在黑暗中不住出聲指點少女如何進退趨避,走了約片刻,少女眼前一亮,原來,竟然走出了山洞,來到了後山。
“循此小路,可以至萬州。你速速去了吧。”男子站在一條小路之旁,對少女指點道。
“多謝恩公,敢問恩公大名,他日我必有回報。”少女是個倔強性子,這樣的人最受不得他人恩惠。
“你速速離去吧。遲則生變。”男子一個勁的催促少女,見她之意甚絕,沉吟了一下,道:“叫我不共天吧。”
“不共天。”少女口中低唸了一下,隨即醒悟,這應該是男子隨口糊弄自己的。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將他那深邃若星辰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等特徵牢牢記在心裡,一拱手,轉身飛奔而去。
“看來,要換一個居所了。”男子腳下撥動了一個機關,他身後的山洞轟然倒塌,此刻在洞中搜尋的衆大漢全被活埋,這些,那男子不知道卻也不願知道,除了自己安靜修練,他不想有任何事情分了心,畢竟,他的仇人,強大到了無可比擬。爲了報仇,他甚至鋌而走險……“該發作了吧。”男子知道已經到了時辰,一陣難耐的寒冷傳來,他昏倒在了地上。
“不共天!”卻是那少女去而復返。她被石洞倒坍的聲音所驚動,扭頭一看,剛好見到那軒昂立於洞口的男子,委頓於地。恩怨分明的少女哪裡還顧得上去想自己正在被人追捕,急忙奔了回來。
少女蹲在男子身邊,只見他面目發青,雙脣顫抖,分明是冷的不行。少女咬了咬嘴脣,終於,憐憫之心戰勝了羞澀,她伸臂抱住了男子,用自己少女的體溫去溫暖他那寒澈如冰的軀體。一陣刺骨的冰寒自男子身上傳來,少女覺得全身熱量好像都被對方吸走,雖然時值盛夏,少女卻如墜冰窖,冷的渾身顫抖不已。那難捱的寒冷讓她本能的想要鬆手,然而少女轉念一想:“我隔衣抱他,尚且如此,他自身難受要百倍於我……”終於沒有鬆開手。
少女咬牙堅持,終於,男子的體溫慢慢的恢復了正常。少女心下釋然。放下了男子,見他還是昏迷不醒,只好棄了離開的念頭,盤膝坐下,調息了起來。
“啊!”男子突然發出的痛苦呻吟驚醒了調息中的少女,她急忙睜開美目,只見那男子的雙頰通紅,汗出如雨,就連口鼻之中呼出的氣體,都帶來了周圍空氣的扭曲。少女試探着伸手觸了觸他的額頭,如火炭一般灼手。
“好奇怪的人。”少女心中暗道,遊目一望,不遠處的一條小溪引起了她的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