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是,”渾身是水的一個喜娘糾正她,“是四道埠!”
皇甫銘琪擡了擡手,讓另外一個想要說話的宮女住了嘴。回身問身邊的侍衛道:“蕭朗,皇上知道這件事了麼?”
那個名叫蕭朗的侍衛一臉的冰冷威嚴,和苟延的冰山臉相比,他多了一份明晃晃的之氣。
“回王爺,就算微臣不回,肯定有人已經把這件事報告上去了。還有,太子殿下坐在大殿上,說什麼都不肯走。”
“太子。”皇甫銘琪嘆了一口氣,“記住,吩咐出去尋人的侍衛,琪王妃的臉上有一朵玫瑰花,這個標記最明顯。進宮給皇上稟告,就說琪王妃不會有危險的。去東城的事情,暫且推遲,過後我會親自向他老人家稟明。現在,所有人,出去。”
侍衛和宮女太監們雖然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不敢多說一句,轉身出去了。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有人不經通傳推門走了進來。腳步輕盈,呼吸馨香。
“婉兒,你來了。”
皇甫銘琪甚至都沒有回頭。
剛剛跨步進來的蕭婉微微一笑,柔聲道:“還好麼?”
“滿地狼藉,你也看見了。”
“臣妾在蕭朗那裡都聽說了。他在宮裡各大出口嚴密檢查,應該沒人能把王妃帶走。”
“有他在,我的確不用擔心這些。納蘭君若被抓走的事情,你怎麼看?”
“王妃應該不是被綁走的吧?”
“是啊,一個暈倒的人怎麼還有反抗的力氣。劫匪哪有必要把屋子搞這麼亂?”
“下迷藥之前的那句暗號,不管是什麼,顯然是說給王妃聽的。”
“如果你不喜歡叫她王妃,你可以繼續叫她二小姐。”
蕭婉笑容不減。
“沒關係。蕭朗會找到她的,他們應該沒有時間出宮。”
“就怕他們,”皇甫銘琪幽幽嘆氣,“根本就不想出去。”
“什麼?”
“沒什麼,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把你累壞了。”
蕭婉盈盈下拜,嘴角一絲苦笑。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斟酌着問道。
“常太醫不是說過皇上最近身體不大好。爲什麼您還要答應去東城?”
兩位皇子都不願意這個時候出去打仗的最重要原因,就是這位皇帝最近突然大病了一場,而且根據琪王爺在太醫院的眼線所說,皇帝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出事了。
這個時候,誰都不能輕易離開軒轅城。太子上位不到三年,傳位遺詔還沒下,雖然太子的勝算最大,可是一旦皇甫雄歸西,太子即位,他們這些沒什麼勢力和權力的皇子,如何保證自身安全?後宮這麼多皇子,其實都不大甘心皇位落到皇甫銘玖的手上的。尤其是,皇甫銘琪連母妃都沒有,一旦皇甫銘玖當上皇帝,想要排除異己,琪王爺首當其衝。
沒有人願意在皇帝薨的時候沒在王城,莫名其妙的被什麼聖旨給賜死了。
蕭婉的問題丟出來,皇甫銘琪沒有回身。
“這些事不需要你擔心,最近你老是咳嗽,叫雪晴給你多煮點冰糖甘草,早點休息,好麼?”
蕭婉喜歡皇甫銘琪的溫柔,也深愛着這一份溫柔。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有了秘密,或者說,琪王開始有了一些事情不跟她說清楚。尤其是關於這個納蘭君若。不知道爲什麼,蕭婉總是覺得這位二小姐怪怪的。每次她把自己的疑惑講給琪王聽,換回來的迴應總是淡淡的。曾經什麼事情都會跟她商量的她的夫君,現在居然有事瞞着她。
蕭婉開始討厭那個忽然冒出來的琪王妃,讓她不安和沒有安全感的納蘭君若。從來不知道嫉妒和爭奪爲何物的蕭婉,知道了永安宮來了一個讓琪王爺用心的女人,她需要重新考慮怎麼能穩定自己在琪王心中的地位。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一個知道只美貌和癡心並不能榮寵不衰的女子。
皇甫銘琪有點生氣,他現在知道娶回來的不是納蘭君若,一個假的二小姐,也知道了他的新王妃自願跟着別人走,而且來到皇宮是帶着他不知道的目的的。他最氣的,是她有秘密,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不管這個丫頭做了多出格的事情,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他必須要管。
有個人好像沒意識到永安宮的混亂現狀,還要添上一點兒才罷。現在坐在大殿的主位上,手裡霸者酒壺,搖頭晃腦。
皇甫銘琪來到大殿,被皇甫銘玖攔住了。
“皇兄,我還以爲你和王妃能有個難忘的夜晚,然後出征呢。”
“太子殿下,我想琪王妃應該是被匪徒挾持,現在就在人羣裡,不一定能出了永安宮。所以今天來赴宴的賓客都有嫌疑。”
“所有人給我滾出去,滾!”
太子突然下令,讓本來井然有序卻行動緩慢着要出門的賓客們一下子怔住了。
“所有人都走,如果聽不懂,本王現在就調羽林衛上來,送大家回府,可好。”
皇甫銘琪雖然知道太子這是故意跟他對着幹,但是他在聽了自己的決定後蠻不講理的就下令,還是太不給人臺階下了。
所有人開始毫無頭緒地往門口衝,因爲都清楚已經醉酒的太子殿下什麼都做得出來。東宮的羽林衛是的禁衛軍,得罪了他們,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是個問題。
蕭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邊攔着人羣一邊看向皇甫銘琪。苟延拉着鍾夏,終於在一陣中混了出去。前腳剛跑出永安宮的大門,忽然聽見皇甫銘琪在門裡邊大吼。
“這裡是本王的府邸,沒本王的命令,誰也出不去!現在,關大門,一個接着一個的查!永安宮侍衛,聽令了沒有。”
鍾夏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跟在苟延身後消失在了長巷盡頭。
皇甫銘琪幾步走到皇甫銘玖跟前,儘量壓低音量,卻帶着壓抑的怒氣道:“太子殿下,您這是幹什麼?”
皇甫銘玖渾身酒氣,雖然喝了不少酒,可是腦子還是清楚的。琪王爺的怒氣在他意料之內,卻並不着急。放肆地一邊大笑一邊喊道:“我纔不信有人敢到皇宮來無緣無故綁架一個纔到軒轅城不到一天的新王妃!”
“你什麼都不知道!”皇甫銘玖狠狠地拉着皇甫銘玖的胳膊閃到一邊,“如果納蘭君若失蹤的消息被洛東王知道,他會馬上放棄東防往王城趕過來。你要南夏國鐵騎一路順風的進到內地是麼。”
“你以爲童將軍爲什麼派人來王城求兵?如果納蘭風肯出兵,就不是這麼多年惹得父皇頭痛的洛東王了!”
“南夏國不一定知道這些實情,洛東王的十萬駐兵即使不動,那些海軍也會有所忌憚。納蘭風出不出兵,關鍵不在你我,這個時候更不能惹他!”
“少跟我說那些不存在的大道理,”皇甫銘玖一把甩開琪王的手臂,冷笑道,“你去主持抵抗南夏的條件,爲什麼是和納蘭君若完婚?”
“太子殿下,請你清楚一件事。納蘭君若是我的妻子,也是父皇指婚的正室。如果你一直都對納蘭二小姐有想法,那麼從今天開始,請你自重!好了,現在您還有什麼別的要求麼?因爲我要絕對的命令權來尋找永安宮剛剛消失,可能隨時會有危險的女主人!”
皇甫銘玖繼續冷笑。
“我知道你和納蘭風的那點小事情,別想瞞着我。納蘭君若被擄的真是時候,皇兄,慢慢找,不急着出兵哦。”
太子爺一臉得勝的微笑,一轉身,前呼後擁地踱步出了永安宮。皇甫銘琪眸色變深,然後看見貼身侍衛蕭朗撥開人羣走了過來。
蕭朗三十歲左右,是那種一眼看去歷經滄桑,毫無畏懼的硬朗男子。不常笑使他看起來有些冷酷和威嚴,除了琪王爺,好像永安宮裡的人,見到他都有些心悸。
“王爺,屬下仔細查驗了剩下的賓客,沒有王妃的身影。可能,剛纔趁亂被人帶走了。”
皇甫銘琪點點頭,拍了拍他肩膀,擡腿要走。
“王爺,”蕭朗開口,“婉兒她。”
皇甫銘琪看着他等着他說完。
“沒什麼,屬下去外層宮門查找一下。”
“好。”
皇甫銘琪也不多問,看着蕭朗慢慢走遠,摸了摸鼻子,悄悄出了永安宮的偏殿。
回到東宮的皇甫銘玖大吼着趕走送他回來的侍衛,揮着砍刀將屋子裡的宮女太監趕出寢宮。宮門被人推開,皇甫銘玖輪着刀轉身,紅着眼睛要砍下去的時候,一下子停住了。
李皇后一襲鳳袍,站在門口,不動如山。皇甫銘玖眨了眨眼睛,然後忽然表情如常,一下子就清醒了。
“母后,您怎麼來了?”
“一來就看見你耍酒瘋?”李皇后繃着臉坐到太師椅上。
皇甫銘玖伸手狠狠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整個身子癱在藤椅上,然後裝睡。
“納蘭君若丟了?”
“不知道,”皇甫銘玖閉着眼睛,“你都答應讓他們成親,又派了皇甫銘琪拿了兵權去東城。我在大殿上爭取讓那個納蘭君若進東宮,可是都沒見到您支持我。算了,不管了,我現在很困很累啊。”
皇甫銘玖抱怨似的嘮叨讓李皇后皺起眉頭,猛地一拍桌子,“嘭”的一聲把迷糊中的太子爺嚇得跳將起來,然後驚嚇莫名的看着一臉怒氣的李皇后。
說實話,皇甫銘玖在宮裡可以說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有時候脾氣上來,皇帝的話也敢頂撞,可是李皇后生氣,他從來不敢放肆。
“太子,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當初本宮就說過,皇甫銘琪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一個宮女的兒子,用病弱做藉口,居然用他的身份活了下來,還活得風生水起。我們試過剝奪他的一切能夠結黨營私,糾結權勢的機會。可是現在,他還是掌管着皇城的禁衛軍殿前侍衛的所有兵權,這是最危險的。本宮早就叫你小心他,大殿上吩咐你的事情,要你一定要聽從。可是結果呢?你只知道要耍你的太子爺脾氣,討你過去的舊賬。太子,納蘭君若選的是琪王,本宮不能明目張膽的幫你,你就不能讓你的母后爲你安心一次麼。”
“我就說。”
看着母親眼神裡的怒氣,皇甫銘玖選擇了禁聲。
“皇甫銘琪和納蘭風的聯姻,我無能爲力。可是去東城打仗,我在太極宮提議過讓你去,卻讓那個皇甫銘琪搶了個先,你在做什麼。要知道,這一次你父皇打算動用十萬先遣部隊支援東防。十萬,你知道如果你帶着這十萬去打一次仗,他們就會是你以後登基的基礎心腹。以後還怎麼有這麼好的機會掌握這麼多的兵力。”
“母后,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麼?父皇現在病的這麼嚴重,這個時候我不能走!舅舅已經在南防線駐紮着百萬精兵,爲什麼還要在乎這十萬啊?”
“因小失大!糊塗!”李皇后氣惱地坐回到椅子上,無奈地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