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不肯相信自己是因爲心儀於他才選擇永安宮。有宮女進來,點了兩盞宮燈,將罩在夜明珠上的燈罩拿了下來,這個屋子瞬間亮如白晝。沒有喜娘和陪嫁,不過屋子裡的其他擺設還是一如她踹翻之前,說實話,她不知道皇甫銘琪到底想幹什麼,這纔是最讓她不想和他共處一室的主要原因。
你不說,我就不說。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一場僵局。
鍾夏冷笑。
“是你說要開誠佈公的談的,好像沒什麼誠意啊。”
皇甫銘琪收了笑容,表情冰冷。
“我不喜歡跟人談判。”
“這個你大可放心,以後會有很多機會談判的。”
“我現在問你,苟延在找什麼東西。”
鍾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我也不喜歡威脅!”
皇甫銘琪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有些猙獰,強壓怒氣道:“我留着你,不是因爲喜歡和你吵架,而是因爲,納蘭風一直以爲你是他的女兒。我一直堅信的一句話就是,人定勝天。我不相信命運或者上天的所謂註定,只要有一線生機,我都不會放棄。貓兒,命運已經把你推到了麒麟國鬥爭的風口浪尖。要麼聽之任之,要麼努力爭取,讓事情向自己喜歡的方向走過去。我最後問你一遍,你來到皇宮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正的納蘭君若爲什麼要你代替她活着。”
“我不是什麼命定的繼承人,也不會做什麼驚天泣地的大事。我想活下去,我想帶着我最親近的人一起回到我們的地方,我想好好的做我自己,我想做一個小人物,我想睡一個安心的覺,這些很過分麼?”
“不。”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走得過近。納蘭君若選擇我,不是我自願的。也許你比我更清楚她這麼做的目的,不過王爺,您需要清楚,我不會參與到任何一方的權力爭鬥之中,因爲這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皇甫銘琪的表情很平靜,好像並不意外聽見他的王妃一股腦像是訴苦一樣的一連串的嘮叨。當鍾夏意識到自己總是在毫無意識的時候對他將那些心底最深刻最難過的東西,挫敗感漫過心頭。
“所以我還需要做什麼?”
“沒什麼,從現在開始,當一個幸福的琪王妃,好好待在永安宮。時候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鍾夏像一隻紮了毛的貓咪一樣猛地跳了起來,一把護住胸口。這樣子引得皇甫銘琪淡淡一笑,好像她的反應完全不出他的意料。
“要不要回答我爲什麼不選擇東宮?”
“實話麼?”
“你可以選擇撒謊,比如比較喜歡我,或者你認爲永安宮比東宮更適合你。”
鍾夏說過了,她討厭皇甫銘琪眼神裡知曉一切的智慧光芒。皇甫銘琪一直衣着得體,文龍蟒袍繡線精細,釦子仔細的扣到脖子最後一顆,修長挺拔的身形從來不會因爲身體虛弱而顯得一絲一毫的不雅。他在任何時候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標準的舉止得體,言談優雅,永遠不會犯錯和生氣的琪王爺形象。鍾夏猜想,他的好脾氣是不是都被自己消耗了,好像不止一次朝自己發火了。
“我是覺得,當太子妃光芒太盛,容易變成衆矢之的。”
皇甫銘琪雖然沒有接着問,不過這個答案他並不滿意。這個女人準備隨時逃跑,永安宮造成的慌亂不至於太子妃逃跑那麼聳人聽聞。可是能夠成爲麒麟王國呼風喚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未來皇后儲備這樣的條件她都不動心,還有什麼能比這些還重要?
“好像瞭解了一點,”皇甫銘琪站起身,“如果我們再不熄燈,門口守夜的宮女侍衛會亂想的。”
“不是沒有人知道我回到永安宮了麼?”
“但是永安宮裡的人知道。”
“我們還沒到能同牀共枕的地步,你知道,現在有點太早了。”
鍾夏的這種想法讓皇甫銘琪感覺很新鮮。發展到什麼地步還需要時間麼?不是應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堂成親,新婚見面,洞房花燭,然後過一輩子,除非男的提出休妻的麼?太早,這和什麼相比?
鍾夏試着解釋自己的想法。
“我不保證你是我未來的那個人,所以我們不能這麼迷迷糊糊的就在一起。”
“看樣子你真的是準備隨時離開。”
鍾夏一愣神的功夫,皇甫銘琪已經吩咐宮女進來侍候兩人就寢了。奢華的宮中睡袍酥軟貼身,薰香酣甜惹人入夢,宮女有條不紊地一步步工作,直到將兩位主子扶,熄滅宮燈,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鍾夏平躺在舒服的牀榻上,眼睛瞪的圓圓的,她甚至能感覺到身旁那個男子平緩的呼吸擾亂了空氣對流,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緊張。
“呃,”鍾夏在想辦法找話說,“宮裡的人都是這麼早休息麼?”
“跑了一整天,你不累?”
皇甫銘琪閉着眼,懶懶的回了一句。
鍾夏尷尬的吸了吸鼻子,剛要側過身背對着皇甫銘琪的時候腰上突然搭上來一隻手臂。鍾夏沒有動。後背馬上貼上來一具身體,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一股股燥熱和騷亂。
鍾夏試着把那一隻鋼鐵般的手臂從腰上拿下來,結果馬上壓上來一個身子。
“嗬!”
鍾夏倒吸了一口氣,睜眼對上了皇甫銘琪淡笑的眉。他的眼睛裡沒有赤裸裸的慾望,也不像是個色慾膨脹的男人,他的表情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充滿了玩味和好奇,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鍾夏動了動身子,卻不小心碰到了身上某男的敏感部位,於是很不幸的是,這個時候有反應了。皇甫銘琪呼吸渾濁了起來,俯慢慢近那一張朱顏嬌脣。
“呃,”鍾夏在琪王爺的嘴脣快要貼上的時候道,“琪王爺,您,這是要幹嘛?”
皇甫銘琪笑得無可奈何。
“你說呢?”
“你要吻我?”
“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還怕?”
這個“第一次”讓鍾夏心跳沒有了規律,睜着一雙水眸看着皇甫銘琪那一張臉慢慢變大,脣上一涼,壓了上來。鍾夏不躲不避,也不迎合,這樣一件親密的事情發生,倆人之間竟一點火花都沒有。琪王爺很挫敗,喘着粗氣慢慢離開毫無反應的芳脣。
“你有心上人了?”
鍾夏被皇甫銘琪的問題問愣住了,呆呆地搖搖頭。
“我們現在是夫妻,不一定要什麼心相印情相依的才能睡在一起。門一關,燈滅掉,我們是一體的。就算今天晚上沒發生什麼,外人也會認爲我們同房了。你明白我說的話麼?”
鍾夏看着皇甫銘琪認真的表情,然後很不給面子的再次搖頭。
“我娶的,是貓兒,不是納蘭君若。”
“什麼意思?”
“你單純卻心思縝密,倔強又善察時勢。有時候冥頑不靈,有時候嬌憨可愛。說你善良,手段卻又狠辣決絕。說你歹毒,心思卻又沒在禍害上。沒有貌美如花,卻一直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眼神沒有多年的歷練,卻冰冷得懾人。要麼你就是有個沒有關愛的童年,要麼,就是人生經歷過大災大難。如果我說現在對你深愛無法自拔,你定然不信。不過說上傾心,我皇甫銘琪言之無愧。雖然本王沒有富可敵國,也不是權傾天下,不過自認爲在吸引人這方面不至於毫無勝算。如果你沒有心上人,爲什麼一點都不會被打動?”
鍾夏張着嘴巴聽着琪王爺“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聲音低沉性感,渾厚有力。可是鍾夏只記住了一句話。他說對自己傾心,他居然說對自己傾心!
“砰砰砰。”
心跳加速,臉熱心慌,完了,這是什麼反應?中毒?
皇甫銘琪緊緊盯着鍾夏的眼睛,當然看出了那裡的變化。她是一個防備心很強,安全感缺失的女孩。沒那麼容易信任誰,更不容易愛上誰。更何況,皇甫銘琪現在需要這個女人完全屬於他。得不到貓兒的心,他的所有計劃都得泡湯。
鍾夏的神思還在消化着皇甫銘琪莫名其妙的話,突地感覺到一隻大手不安分地探進睡袍裡,在她涼薄的身體上各處點火。鍾夏緊咬着嘴脣強迫自己冷靜不能出聲,皇甫銘琪馬上有了下一步的行動。
略一低頭,吻上了鍾夏嫩白的鵝頸,輕啄着她如玉的肌膚。吻,是一種魔法。薄脣一路往下吻,吻過她的胸部、平坦的小腹,最後來到她光滑的大腿上。這傢伙太有經驗,讓鍾夏真的招架不住。
腦子裡漿糊一般迷茫着,然後一個銷魂的吟哦之聲自鍾夏口中輕輕呼出,倆人的理智都有點脫離,身體的接觸快要有一個和諧的反應。
“砰砰砰!”
突然有人敲門。
兩句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忽地冷卻下來。鍾夏眨了眨眼睛,倆人渾濁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掙扎隱忍着。
他眼神裡有一股怒火在慢慢積聚,鍾夏以爲是敲門聲惹惱了他,事實上,只有皇甫銘琪自己知道,這股怒氣是因爲剛剛,自己對身下的女人有了超過理智的感覺。他讓男人的本性控制住了自己,他從來都不是個慾望很強的男人,可是這次,他的身體有了最本質的反應。
這是他這輩子都避免和厭惡的感覺。他的後宮,除了蕭婉,所有的女人都是太子東宮分過來的。這讓他對女人產生一種自然而然厭惡的感覺,從來不知道對一個女人珍惜和愛戀。
皇甫銘琪一翻身躺回牀上,那股怒氣很快消失地無影無蹤,聲音依舊是那個很有教養,永遠不會暴怒得沒形象的琪王。
“什麼事?”
“琪王爺,”是個小宮女的聲音,帶着焦急和無奈,“蕭夫人心痛症發作,暈過去了!”
小宮女尾音未落,鍾夏一下子就感覺到牀身一晃,身邊馬上就空了。
皇甫銘琪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跳下牀,披了一件外衣推門就出去了。
蟬叫聲透過沒關嚴的木門傳了過來,屋子不冷,一股寒意透進身骨。鍾夏卻攏緊了衣衫,一翻身朝着牀裡邊。今夜應該是會獨自度過了,本來應該是慶幸的事情,鍾夏居然有一點失落。
“皇嫂,新婚之夜,好像過得不大開心哦!”
鍾夏嚇得一把抱住被子,然後撐起上身看着屋子門口站着的“不速之客”。大晚上的不睡覺,敢闖進琪王寢宮的還能有誰啊!
“太子殿下,你怎麼會。”鍾夏在被子裡開始繫上被皇甫銘琪扯得亂七八糟的衣衫,這種情形怎麼能用尷尬兩個字來形容。
“皇嫂,你突然失蹤沒說跟我打個招呼,害得整個東宮跟着找你。現在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好像不大好啊!”
鍾夏攏了攏衣衫,一邊擺弄着頭髮一邊道。
“是你把琪王爺引走的,蕭夫人根本就沒病吧?”
“我有那麼閒麼,爲了見你還假稱蕭婉生病?”
鍾夏擡起眼睛奇怪的看着皇甫銘玖,他想幹什麼?難道不怕皇甫銘琪撞見他闖進了皇嫂的屋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