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從君久墨的耳邊擦過,劃斷了幾根髮絲。墨發隨風而落,飄在一旁的草地上。
看着君久墨又開始僵硬的身體和那雙越來越藍的眸子,樓漪染撇了撇嘴,走到君久墨的身邊,伸出那隻完好的手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就往火堆邊走,還不忘說:
“喏,我告訴你啊,雖然你身份不低,長得也還不錯,但是你不能隨便親一個女人啊!好歹你們古代還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呢,你也遵循一下古訓啊!怎麼一點兒都不矜持呢,比我還開放......”
當那隻溫暖的手挽住自己胳膊的時候,君久墨便迅速恢復了正常。再次感嘆那個女人的作用的同時,聽着她的話,又忍不住黑了臉色。
該死的!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什麼叫“隨便親一個女人”?什麼叫“不矜持”?
感覺到君久墨停在了原地,樓漪染疑惑地扭頭看他:“誒?怎麼了?怎麼不走了?”
“那些女人不配!”君久墨認真地看着樓漪染,眸中帶了一絲薄怒。
“誒?”樓漪染覺得很是莫名其妙,看着君久墨的眸子想了半天,才終於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又覺得好笑,“好了,好了,知道了,快點兒走,我的肉都快冷了!”
這個冷酷的男人還真是彆扭!她不就是隨口說了那些話掩飾掩飾她的尷尬麼,他竟也當了真了!不過,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雖然這男人長得確實不錯,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丟了初吻還真是讓人鬱悶!
“冷了再烤。”見樓漪染笑,君久墨也緩緩勾起了脣角,在樓漪染的拉扯下,跟着她繼續往前。
想起剛纔的那個吻,樓漪染覺得自己的脣瓣上彷彿還殘留着那種冰涼的觸感,忍不住舔了舔嘴脣,咂了咂嘴。
恩!貌似味道還不錯。
天哪!天哪!她在想什麼呢?!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回味剛纔那個吻,樓漪染覺得彷彿有一陣火突然燒到了她的臉上,熱得發燙。
君久墨一直注視着樓漪染,將她的小動作都收入了眼中,脣角的笑意越發地明顯了。
樓漪染趕緊拿另一隻手朝着臉猛扇風,目光閃爍着掩蓋自己的窘迫:“再烤出來的哪有原汁原味的香!真不懂欣賞!”
終於走回了火堆旁,樓漪染趕緊拉着君久墨坐了下來,收回手臂,便與君久墨背對背做好:“喏,你別動啊!要是不小心分開了,姑奶奶可不管你了!”
她就是多管閒事的命!這個破男人都把她初吻搶了,她居然還救他!真是夠犯賤的!
動作利落地拔起身邊的肉串,樓漪染毫不猶豫地繼續開啃。
衆紫衣侍者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那種時候她居然還能記着保住這烤肉,這是有多愛吃啊!
側了側身子,斜眼看着樓漪染,君久墨低頭看了看那根樹枝剛纔插着的地方,擡手接過紫衣侍者遞過來的一串烤肉,連眼睛都不轉:
“回去把趙拓換回來。你若再不懂分寸,別怪本君不念舊情!”
明明是溫柔地看着那個兀自低頭吃肉的女人,
周身卻散發着讓人害怕的低氣壓。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一直愣愣地站着的趙拓。
君上說話的時候雖然沒有看任何人,但是身爲君上的貼身侍者,他們卻十分清楚,君上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趙拓本來對樓漪染還有些愧疚,一聽君久墨竟是要趕自己走,滿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君久墨。
君久墨自在地吃着手裡的肉,眼睛看着樓漪染,眸子中透着欣賞。
這個女人吃東西的時候大喇喇的,彷彿能一口吃掉整隻狼,可那舉止中卻又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優雅,那種從容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不會因爲身處的環境而有任何改變。
趙拓不甘心地將眸子轉向樓漪染,蘊滿水霧的眸底射出一絲充滿了仇恨的殺意。
樓漪染一向對危險極其敏銳,察覺到那道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的目光,她繼續歡快地啃着手裡的肉,不動聲色地勾了勾脣,眸中劃過一抹如鷹隼般的銳利。
樓漪染淡定地在所有人或驚奇、或溫柔、或仇恨的目光中將烤肉嚼吧嚼吧入了肚,這才心滿意足地將手裡的樹枝扔到了火堆上,然後又開始低頭收拾被她隨意丟在地上的骨頭。
就算是野餐,也不能給大自然製造垃圾。恩!她是一個愛護環境的好公民!
樓漪染忙得不亦樂乎,完全將周圍人的視線都忽略了個徹底。
直到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樓漪染拍了拍手,也不管自己那隻完好的手有多髒,就直接拽住了君久墨的衣服,順道將自己的手在上面擦了擦。
然後仰着頭,將下巴靠在君久墨胳膊上,一雙小鹿般水靈靈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君久墨,然後將另一隻受了傷,被君久墨用布包得跟個糉子似的手,在君久墨的面前搖了搖,扁着嘴:
“君上,你看我的手受傷了。”
君久墨看着她那雙閃動着狡黠的眸子,溫柔地笑:“恩!”
樓漪染在心裡撇了撇嘴,這個男人真是可惡,不就是想看好戲麼,她就讓他看個夠!
惡狠狠地咬牙切齒,樓漪染臉上的表情越發委屈了。一雙柳葉眉緊緊地擰着,小鹿般的水眸中水光瀲灩,彷彿裡面的水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似的。
“可是,她要殺我。”樓漪染拿那隻糉子,氣呼呼地指向趙拓。
那表情,那動作,就像是一個向長輩告狀的孩子,彷彿她口中說的是“她要打我”,而不是那個血淋淋的,帶着陰森氣息的“殺”字。
趙拓都瞪了樓漪染半天了,那女人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就知道她是裝的!哼!裝着看不見她,忽視她的存在,現在居然還敢跟君上告狀!
她跟君上不過纔剛認識,她以爲君上真的喜歡她麼?
她跟君上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就算她犯了錯,君上從來都捨不得罰她,又怎麼會聽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的告狀?!
君久墨挑眉:“哦?你怎麼知道他要殺你?”
他自然也感覺到了趙拓眼中的殺氣,原本他也想管一管的,卻看到了那女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狡
黠。
見她自顧自淡然地吃着肉,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他其實很好奇,她到底會怎麼做。
沒想到,她會突然向他控訴趙拓的不是,而且堂而皇之地說他身邊的一等侍者要殺她,這倒是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樓漪染噘着嘴,竟是撒起了嬌:“我就是感覺到了嘛!我不管!你讓她走,讓她走,好不好?好不好嘛!”邊說,還邊搖晃着君久墨的胳膊。
看着趙拓眼中的得意,樓漪染在心底冷哼一聲,她纔不會笨到以爲君久墨會爲了一個纔剛認識的自己而懲罰他身邊的人,不過,她手上也是有可以談判的籌碼的,不是麼?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君久墨撒嬌,甚至還是在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髒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那些難看的污漬之後。
趙拓的目光中閃爍着得意和興奮。
靦腆少年有些擔憂樓漪染的處境,卻不敢多言。
其他紫衣侍者都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退,在心底爲眼前的女子默默地哀悼,希望她來世投個好胎,不要再這麼不知死活了。
君久墨緩緩擡起了手,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地慢動作,牽動着每一個人的心臟。
君上要動手了!天哪!有些紫衣侍者不忍地別開了頭,有些人乾脆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趙拓眸子裡的得意更甚。
哼!讓君上親自動手結果了她,簡直是便宜她了!
噗通,噗通,隨着君久墨的動作,所有人的心臟都跟着一下一下劇烈地跳動着,他們從沒有覺得如此緊張過。
在所有人的視線正中間,樓漪染依舊揚着單純的笑臉,神色平靜。
然而,那隻拽着君久墨胳膊的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袖,手心裡冷汗直冒。
身體雖依舊軟綿綿地靠着君久墨,卻已經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在心底計算着在君久墨那隻手落下之前,她能逃脫的概率。
眼睛雖仍在看着君久墨的眼睛,卻將周圍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她孤身一人,他們這邊人雖多,卻大多是殘兵敗將。一旦她逃脫,只需要在意變身吸血鬼的君久墨能不能追上她。
之前那片樹林中雖然沾染了血腥味,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可若是要逃命的話,那裡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樓漪染在心裡計算着逃跑的可能性,並計劃着逃跑的路線以及可能碰到的狀況,又想了想自己可能受多重的傷,到時候她要撐多久,之後要怎麼進城......
囊括所有她能想到的可能性以及會發生的突發狀況,和在這些突發狀況發生前,她能做什麼預防措施,發生後,又能做什麼補救措施。
樓漪染想得入神,緊張地關注着君久墨的一舉一動,如果細心,可以發現,她的額頭上浸滿了冷汗,連背脊的衣服都溼透了。
趙拓越來越得意,看向樓漪染的目光漸漸變成了幸災樂禍和一種看着死人的帶着嘲諷的惋惜。
在所有人緊張而密切的關注下,那隻擁有着修長手指的手終於落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