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拓低頭笑了笑,“崔氏看得到,石閔當然也就知道了,只是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敢去。”邕州是蒙拓的地界,也是石闊妻室庾家人的老巢,而幽州是石闊的地盤,崔氏和石閔當然知道要是叫石闊哪一頭都佔了往後怕是不好辦。可是石閔絕對不敢去,他顧忌的是他有膽去,無命歸。若蒙拓和石闊任中一個動了歪腦筋,石閔這一去都決計是肉包子打了狗。
去吧,怕沒命。
不去吧,怕沒地盤和威望。
可沒地盤和沒威望,間接也會導致沒命...
反正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亂世出英傑,似石閔的那類人就在這樣進退兩難中被丟棄在了洪流之外了,這是大勢所趨。
長亭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石閔被架到火上去烤已非三兩日了,石闊這幾個年頭吧,最喜歡拿這個哥哥做筏子,想做什麼想說什麼,石闊是運籌帷幄,勝券在握,可如今誰都看得懂恰在危機關頭,在這個時節,一旦落了頹勢就永遠再難東山再起了。石閔除非是歇了爭雄的心了,否則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長亭歪頭給蒙拓再遞了杯溫水,“那石閔就這麼算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是不是就這麼算了,我們不知道,凡事都留個後手,找條後路。”蒙拓輕聲道,“我就是二哥留的那條後路。”
符稽聯合胡人,恰恰胡人背信棄義,拋開老相識石家去親近符稽,胡人出兵自北地圍攻,邕州和幽州首當其衝成爲第一要地,邕州有嶽番及幾位將領共同鎮守,又因邕州城內有半銅城需重兵把守,故而邕州絕非軟肋。已有三載未曾好好經營的幽州才應當是胡人着重攻擊的目標。幽州本就是石闊的地界,石闊一方帖子上書,石猛即可御筆硃批準了,三日之後,整軍朝北地進發,石闊領兵,黃參將升爲副將跟軍從衆,此行帶兵三萬人,主場作戰,胡人打得漫不經心,三萬兵馬綽綽有餘,建康雖未一下空城,可巡邏的兵士明顯減少了,可外城的流民卻聚集得越發多了起來。
石闊出征當日天朗氣清,蒙拓駕馬去送,長亭的馬車跟在後面。建康乃五朝舊都,幾百年間城門大開大合了數以千計,兵將們已快馬出城,黃參將於案首領兵,石闊輕騎殿後,蒙拓與之並肩騎行。
石闊一揚馬鞭,馬兒仰頭長鳴一聲,嘶鳴之聲響破蒼穹。
蒙拓一夾馬腹跟隨在後,“二哥此去珍重。”
石闊疏朗大笑,“披甲上戰場,怎可有珍重二字?阿拓,你身爲武將,便可知此言差矣!戰場上越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蒙拓輕言,“石家精兵三萬,戰場上雖或無所向披靡之勢,可自保卻無憂,阿拓所說的珍重不是戰場上的,而是脫下盔甲之後的警惕。”
石闊挑眉,兩條劍眉入鬢,他長相秀氣如此一來憑空添了幾分英挺,“我自然警惕着的。”石闊再挑脣譏笑,“我那位大哥眼睛可是賊得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