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鬧事吧,長亭那還真是術業有專攻,往前在建康城,她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若非陸綽念着還有個謝詢打底,否則陸綽必定硬下心來好好管上一管。鬧事這活兒要講究技術,既要鬧得滿城風雨,又要鬧得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實屬不易,還好在長亭漫長且實戰經驗豐富的閨閣時光中,和符氏的或明或暗的戰鬥爲她駕輕就熟的鬧事技能打下了基礎。
請來郎中,再煎藥,藥味又苦,每天就在次等馬車內廂裡守着熬兩個時辰,熬到丹桂,哦不,黃連四下飄香。長亭再看着珊瑚一張臉苦得比黃連還苦地悶聲灌下,喝到第四天,珊瑚端着藥碗哭着道,“夫人,我能不喝了嗎?您知道我沒病的...”長亭手上做着針線,繡的是扇套,給小阿寧繡的牡丹花,小朵小朵的帶着好看的顏色,長亭眼神都沒擡,“哦,這裡頭全是好東西。雞內金養腸胃,黃連清熱利氣,茯苓消食順氣,就是難喝點兒,咬咬牙捏住鼻子就喝下去了。看看你瘦成這樣,好好調理一下,調理得壯實了,纔好去揍別人啊。”
珊瑚快哭了,合着他們家不打不罵也不站牆角,就拿喝藥來伺候人呢吧!
珊瑚很惆悵,庾氏聽了沸沸揚揚外頭傳的“大夫人房裡的丫鬟把蒙夫人房裡的丫鬟給揍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她一開始是不信的...陸長亭護犢子護得都沒了原則了,只要進了她的保護傘那就是她的人,若要被欺負那就等着吧——她不信一路跟過來的丫頭被人揍了,陸長亭還坐得住?
果不其然,石大夫人一身檀香味來尋庾氏說話,話還沒開口,淚就要掉下來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石大夫人手裡頭攥着佛珠,一開口卻打的是凡塵俗世間的感情牌,“阿宛是你的侄女兒,你大哥死得早,你和三弟教導她天經地義,可她陸氏小丫頭片子一個,這進來都兩年了,肚子還一點消息都沒有,連腳跟都在這家裡站穩,如今也敢託大毫不留情面地教訓阿宛了,甚至她房裡的丫頭還敢對我的丫鬟動手!”
庾氏眉頭一皺,“怎麼變成你房裡頭的丫鬟捱了打呀?不是她房裡的丫鬟請的郎中嗎”
石大夫人深吸一口氣,心知告狀的重點來了,張口便慼慼焉,“反咬一口...反咬一口!如今我是百口莫辯了!小荷身上是沒傷,可那丫頭扇的巴掌和踹的幾腳可全是實打實的!弟妹,你我妯娌幾十載,我也不瞞你。我這麼吃齋唸佛幾十年,心如死水,不就是爲了給阿宛掙一個好名聲讓她挑得到一個好兒郎嗎?如今被這麼一盆髒水潑過來,阿宛受了罰,她娘房裡的丫鬟光天百日下動手打人,這還讓我們母女兩怎麼做人!陸氏是半分後路都不留!今日她能不尊重我與阿宛,明日她就有可能爬到你臉上來,誰家的媳婦兒是這種做派!?她無非就是仗着孃家好,就不把你,不把咱們石家放在眼裡了!這派頭得一本正經的,得一早就壓住嘍!”
石大夫人說得倒是極有煽動力,若換一個居安思危的聆聽者,長亭便不靈了。
庾氏笑了笑,“好名聲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賞的。”庾氏見石大夫人半分都還沒明白,決定看在同爲石家人的面子上,開口點撥點撥,“將才你說陸氏這麼一鬧大把你的好名聲都給鬧沒了,那你想過沒有?既然鬧得這麼簡單就把你吃齋唸佛這麼多年攢下的好名聲消磨乾淨,那麼阿宛的清白和名聲,她是不是抹黑起來也不費吹灰之力呢?”
庾氏覺得這纔是長亭鬧這麼大想表達的威脅——別來惹我了,底線要到了,給臉就得要臉,等你不要臉的時候,我就成全你。
可惜石大夫人沒這個領悟力,只能靠外人點撥提醒了。
庾氏本不想當這個外人的,奈何隊友太蠢,她只有笑着撩袖上陣,哦,外加也不懷好意地想看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