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皺着小小的臉蛋,“可是爸爸兇兇,兇兇。”
見他重複了兩聲,今夏突然把他抱緊,“有媽媽在呢,他敢兇你,媽媽和他拼命怎麼樣?”
“拼命會累……麻麻不要。”他窩在她懷裡,抓住她的衣服。
今夏看着自家兒子,聞着他身上的奶香,漸漸陷入沉思,不免有些悲哀地想如果她肚子裡的孩子還在,那幾個月後,小天就能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或許那樣他也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想起這些,今夏的心情低落下去,帶着小天到了住院部,她和他玩爬樓梯的遊戲,五層樓,他們爬了大半個小時纔到。
看到小天,傅冷琛不得不說是有些意外的。早晨他起來之後就沒看到她的人了,原來是接這小子去了。
傅冷琛這樣的人很難拿出什麼溫情來的,何況,他一向不知道怎麼和小孩相處,而小天又剛好不愛說話。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臉上帶着難得的一絲笑意,“兒子終於來看我了。”
小天躲在今夏身後,一隻小手抓着門邊沿,今夏拉他,他也不動。今夏只能嘆氣,看來他對傅冷琛真的形成陰影了。
傅冷琛有些挫敗,他朝小天伸出手,“過來,看看你小子長大了沒?”
小天仰着頭看他媽媽,今夏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寶貝乖,和爸爸問好去呀。”
小天這才慢吞吞地從她身後出來,眼神裡帶着懼怕,黑亮黑亮的很可愛,他蠕動着嘴喊了聲“爸爸好。”還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傅冷琛也樂了,“果然是我養出來的貨,一板一眼挺有禮貌,有傅家人的風範!不錯。”
今夏白他一眼,什麼叫他養出來的貨?小天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他把他當什麼了?動不動就言辭粗鄙!
況且,他這個做父親的委實沒盡到責任。小天怕他也在情理之中。
可氣氛總算和諧下來了,先前她還擔心傅冷琛和小天眼不對眼,鼻子不對鼻子的。她也沒忘記幾個月前他在傅家大宅當着她和文清歌的面打了小天一巴掌,還那麼狠心的罵了他。
今夏給小天削水果,小天在傅冷琛牀邊的凳子上正襟危坐,一點都不敢動,他小小的心裡也知道他這個壞爸爸有多恐怖。
傅冷琛問一句,他就老老實實回答幾個字。傅冷琛覺得他的自閉症好了不少。今夏靜靜看着這倆父子,心裡很高興。
可她不知道,下一秒氣氛就變了。
今夏去裡間熱湯,其實說到高幹病房少不了的好處就是它是套間設計,該有的都有。
把湯端出來,給小天盛了一碗,讓他坐在一邊喝,又端了一碗給向傅冷琛送過去。
胸口還是很疼,大概是呼吸牽扯了傷口,出氣進氣都要疼一下。她強忍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傅冷琛看她手裡的湯,“你做的?半夜跑回家做湯了?一個人很危險知不知道?而且又冷!要柳媽做好送過來不就行了!”
今夏笑而不語,誰做不是個做?可是她想爲他做點什麼,讓他可以快點好起來,“你好不容易可以進食了,我能不高興嗎?”
“我自己喝吧。”
今夏猶豫,他的手纏着那麼多繃帶,左右臂上都刺得很深,傷口口子大,一共縫了二十多針,他一動就免不了破裂的危險。
“還是我來餵你吧。你是病人嘛。”
傅冷琛突然沉了臉,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碗,“我自己來!”
今夏明白他是自尊心作祟,想了想,“那你慢點喝,還燙着呢。還有,手小心動,不然牽動傷口會很疼的。”
“不用你提醒。”他的聲音無端的涼起來,今夏一愣,小天聞聲也停了下來,怯怯的看了一眼傅冷琛,扁了嘴。
今夏嘆氣,病人的情緒總是會敏感很多,而且很容易多想,本來好好的人突然不能動,什麼都要別人照顧,他不煩纔怪呢。
何況傅冷琛的脾氣可見一斑,這樣也正常,總比憋着好。可也才十幾天,他的傷口根本沒癒合完全,許多斷裂肌肉也還沒接好,神經協調能力也沒恢復正常,根本不能自己動手的。
傅冷琛右手握住勺子柄,往碗裡面鑽,好不容易舀到一口湯,入嘴的時候受一抖,滿勺子的湯汁都撒在了被子上,油色暈開。
他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尤其是當着小天的面,他更加不想讓自己一無是處,又試了好幾次,還是沒喝到一口,倒是湯灑了一大半。
今夏不忍心看他這樣下去,小心翼翼地說,“我來餵你吧,不要勉強,不利於傷口癒合的。”
傅冷琛突然冷了臉,眼裡寒光一閃,神色乖張,衝她不耐煩的吼道,“你走開!不要你幫忙!我還沒殘廢!”
今夏眼眶溼溼的,唯唯諾諾地退了兩步,心想昨晚真不應該熬湯,明明知道他性子很烈,說一不二的,“別這樣,阿琛。你只是病了纔會這樣,別想太多。”
傅冷琛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對她的話很不屑,右手歇了歇,又開始舀湯,可這次,他連勺子都抓不穩了,整個手無力的顫抖着。
他心裡一着急,用力過猛,紗布很快就見紅了,今夏嚇了一跳,趕緊走過來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動,“傅冷琛!”
傅冷琛一僵,面色難堪,怒氣從眼裡冒出來,乾脆下了猛力一把推開她,今夏毫無防備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她趕緊捂住胸口,強忍着錐心刺骨的疼痛,頭垂得很低,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只覺得頓時心如刀割。
可傅冷琛並不知道,他突然就挫敗地把碗砸到地面,湯汁四濺。
那麼巨大的響聲,幾乎震聾了今夏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看過去,那碗她幾乎拼了命抱住的湯就那樣被他毫無意義的丟棄!
心臟抽搐,她沒法剋制自己的眼淚,可她還是忍住沒哭出聲,那種難過痛入骨髓,他可以推開她,但不該把那碗湯也扔掉!
傅冷琛一扔完就後悔了,他最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脾氣一天天見長,那股無法發泄的火積鬱在他胸腔裡,干擾着他不得輕鬆。
每次不想發火,每次很努力的剋制,可還是傷到了她,傷害了她之後,他又馬不停蹄地後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