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韓信仍然低估了匈奴人復仇的決心和意志,就在秦軍離開頭曼城的第二天,輕裝簡行的匈奴先鋒已經到達了頭曼城。
望着已成一片廢墟的昔日頭曼城,冒頓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憤怒。他是匈奴人的左賢王,是匈奴人的太子,將來的單于,而他的子民們卻在匈奴的王城中被屠戮一盡。
秦軍臨走前,將頭曼城中高過車輪的男子全部殺死,因爲他們很快就會成長爲一名合格的匈奴戰士。城門被拆毀,一把大火將頭曼城這顆昔日的草原明珠變成了一片焦黑的廢墟。糧食能帶的都被帶走了,剩下帶不走的,則被付之一炬。
冒頓看着隨處可見坐在地上陶陶大哭的老弱婦孺,心中不由怒火萬丈。秦人之所以不殺這些人,並不是因爲他們的仁慈,而是想通過這些老弱婦孺來消耗匈奴人爲數不多的存糧。沒有了頭曼城中的存糧,大雪一旦來臨,匈奴人將面臨着嚴重的飢餓。
對冒頓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閼氏在破成之日便不知所終,極有可能是被秦軍抓走或者殺死了。這些年隨着馹爾睇的長大,閼氏更在變本加厲的在頭曼面前詆譭他,勸頭曼換一個太子。如今閼氏失蹤生死不知,這對冒頓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甚至好過看見秦軍殺戮後慘象帶來的怒氣。
冒頓並未停留多久,他詢問了城中倖存下來的匈奴百姓,得知了秦軍才向西走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當機立斷的率部追去,
冒頓率領的這一部先鋒大概五千餘人,正是匈奴中的金帳狼騎。
金帳狼騎是單于的親軍,是由從匈奴直系部落中精心挑選出的勇士組成。不同於一般匈奴人粗劣的武器和衣甲,金帳狼騎俱是穿着從秦人那走私來的精緻鎧甲,佩戴的則是月氏國秘產的金剛寶刀,戰鬥力極強。之前和秦人的戰鬥中,頭曼都捨不得將這麼一支用黃金堆出的精銳拿出去使用,這次卻悉數交給了冒頓,可見他對頭曼城的重視性。
頭曼單于在得到了須卜居次雲告警的書信後大驚失色,擔心王城有失,便領着大軍北撤。爲了避免被正面的王離大軍趁勢掩殺,所以只是緩緩北行,漸漸拉開和秦軍的接觸。
王離察覺到了匈奴人的異常動向,便猜出了韓信已經在漠北有了動作,心中大喜,急忙下令諸部急攻,在匈奴人北撤之時追上了一些動作緩慢的部族。數日下來,多有斬獲,一直追到陰山東麓的盡頭,秦軍才停止了追趕的腳步。
北風凜冽,天氣已經轉寒,一旦降下大雪那對缺少冬裝的北軍絕對足以致命。王離雖然心中牽掛兒子,可也只能無奈回師,只留下荊駿所部右軍二萬餘騎在陰山之北伺機接應北上孤師。
頭曼在北撤途中又接到了都犁胡次慘敗的消息,心中更加焦急萬分,生怕頭曼城有失。要知道頭曼城不但是匈奴人的王城,同樣是匈奴人在草原上儲備糧食的大糧倉。城中成羣的羊羣、成堆的粟米是匈奴人賴以過冬的糧食儲備,如若有失,那整個冬天匈奴人都將在飢餓中度過。
左賢王冒頓便趁機向頭曼提議,由他先率領一支精騎,雙馬隨行先行一步趕回頭曼城支援。冒頓在這次和秦軍的作戰中表現頗佳,尤其是遭到秦軍突襲時及時回援,才讓頭曼的中軍得以全身而退。這使得頭曼開始重新審視這個自己一直不喜歡的大兒子,匈奴的貴戚們也是對冒頓滿口稱讚。
冒頓的提議頗合頭曼的心意,便將金帳狼騎交給了他,並且配上了軍中的良馬。冒頓率着這支精兵一路向王城狂奔,人不離鞍馬不停蹄,吃飯睡覺俱是在馬上。原本需要十餘日的路程,他僅僅不到十日就趕到了頭曼城。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原本以爲須卜居次雲再不濟,也能憑着城牆守住十天,卻不料纔不到二日,頭曼城便被攻破。等匈奴援軍風塵僕僕的趕到時,迎接他們的卻是殘瓦斷壁,以及滿目瘡痍。
這讓冒頓心中恐懼不已,雖然頭曼城的失陷與他無關,可誰知道頭曼會不會狂怒之下遷怒於他,所以他一定要有所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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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讓匈奴的士兵們忘記了勞累和疲倦,他們都是匈奴各個部落中的勇士,怎麼甘心受秦人如此巨大的羞怒,紛紛揮舞着彎刀大吼着要報仇。
冒頓見軍心可用,便也不顧人疲馬乏,向西疾追而去。
秦軍數次大戰後,雖然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可自身損耗也是非常嚴重。幸好攻下頭曼城後,王庭中有的是堆積如山兵甲輜重,成羣的戰馬更是數不勝數。這讓秦軍的機動力大大提升,人人皆是數馬輪替行軍。
兵器和戰馬的損耗可以補充,可人員上的損失卻無法補充。
這裡遠離秦土,也沒有醫治條件,士兵受傷後極容易傷情惡化。急行軍的路上,爲了保證部隊的機動力,受傷的士卒若是無法跟隨大軍行走,那也只能被拋下。
這也是無奈之舉,沒有人會怨言,也不會有人有抱怨。
幾場大戰下來,秦軍的人數已經銳減到五千二百餘人,很多部曲的編制被徹底的打殘了。韓信見此,便將三營的建制取消,臨時合編成二部。前部二千餘人,較爲精銳,由他親自統領開道,作爲先軍。
後部則是剩下的三千多人,交由王涇統帥。這裡面很多是輕傷員,還有幾十輛馬車,放着從王庭中擄掠而來的財寶和身份高貴的女子、小孩,以及數百枚匈奴貴族的頭顱,行動較爲緩慢,作爲後軍。兩軍之間相隔數裡,遙相呼應。
韓信的意圖很明顯,便是向西轉道月氏南下。
南歸大秦的路線無外乎三條。既然匈奴人已經得到了消息,那沿着瀚海返回就絕無可能了。在沙漠中,有着豐富沙漠經驗的匈奴人絕對可以輕易的追上並殺死虛弱的秦軍。
向東則爲頭曼的主力大軍,就算去除了南歸的白羊、樓煩二部,也有足足近三十大軍。韓信雖然對自己極有自信,可也不會盲目自信到認爲五千人能從三十萬大軍的眼皮底下從容脫身。
思來想去,秦軍也只有向西借道月氏南下這一條路可走了。
月氏在陰山以西百餘里的大河源頭之處,縱橫千里,控弦二十餘萬,是西域第一大國。但因爲和秦國隔着羌胡和流沙諸部,所以跟大秦並無來往,對秦人而言,月氏國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土地,秦軍進入月氏國境極有可能會引來月氏軍圍攻。
但卻有一點對秦軍極爲有利,月氏和匈奴世代結仇。雖然這數年來頭曼有意結好月氏,讓兩國的關係稍稍緩解了些,可百餘年來的仇恨又豈能這麼容易放下。
韓信是琢磨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句話,想着只要月氏人能明白秦軍現在的處境,想必不會爲難他們。匈奴人要是倒黴的話,月氏人也會相當樂於看見的。
經過幾日的行軍,已經漸漸的靠近匈奴和月氏的交界之處。
草原之上的遊牧部落,都是逐水而居,邊境的概念想來模糊。月氏和匈奴這幾年來並未發生什麼戰事,所以雙方的部落也常常越境放牧,逐水草豐美的地方棲息而居。只要不是太過深入境內,兩國都不會派軍驅逐。
越靠近月氏邊境,韓信愈發的謹慎起來,生怕秦軍和語言不通的月氏人起了衝突,那就會腹背受敵,面臨着滅頂之災了。他之所以冒着風險帶上數車的金銀財富,就是想和月氏人接觸時,能用這些來買一條路借道南下。
金錢是國際上的通用語言,這點後世來的韓信自然深得精髓。
自頭曼城中出來已有五日,如果從北征之日開始算起,秦軍已經五十多天沒有休整過了。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只是靠着一個個勝利帶來信心還有衣錦還鄉的渴望,才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士氣。
這一日黃昏,見身後的士卒臉上皆有倦色,韓信便揮手讓大軍停下,吩咐下去安營紮寨,又讓親隨狗子去給王涇報信,讓他率部前來匯合。
秦軍的士卒光着膀子,呼喝着將大錘高高掄起,猛的砸向扎帳用的木樁。空氣中飄着誘人的羊湯味,三兩成羣的士兵圍着一大鍋羊肉湯,垂涎欲滴,臉上滿是喜悅之情。
韓信席地而坐,漫不經心的嚼着口中的肉乾,若有所思。
從抓到的匈奴牧民口中得知,再往前六百里的地方就有月氏人的一處市集,那裡有軍隊駐紮。這讓韓信有些糾結,想派人去先和月氏人交涉下,可有找不到通曉月氏語的人。
擡頭看向身邊的田市,韓信沒好氣的問道;“你不是縱橫瀚海的馬賊嘛,怎麼會連月氏話都不會說,那你怎麼出來混呀。”
田市嘿嘿一笑,道;“這有何難,碰到月氏人的商隊我只要會說兩句話就行了,‘打劫’和‘投降不殺’。”
韓信一陣無語,衝他翻了翻白眼。田市又說道;“其實月氏人是個挺奇怪的民族,他們並不是很喜好爭鬥,他們和草原上所有的部落信仰都不同。他們信仰的不是長生天,而是在匈奴人眼中邪惡的火神,這也是他們兩部世代攻殺的主要原因。”
韓信點了點頭。不喜爭鬥,還和匈奴人有宗教分歧,這就有搞頭了。
心中正想着如何和月氏人取得聯繫,忽然遠遠的看見一秦騎飛奔而來,馬上的騎士拼命的抽着馬鞭,見到秦軍大營便竭力嘶喊,待靠近些才聽出了他喊得是‘敵襲’二字。
韓信和田市對視一眼,皆從對方面色看到了驚色。
匈奴人的追兵竟然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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