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甜有時候覺得人心是很高深莫測的東西。
比如說,對於她的出現,青二公子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這沒頭沒腦的熱情讓恬甜完全找不着北。雖然說,但凡穿越女主,那都是人見人心愛鬼見鬼煞愁,可是這喜愛也來得太沒緣由了吧……
又比如說,恬甜對於這樣憑空的熱情,除了瞪眼咋舌就只剩下裝瘋賣傻。思前想後,這二公子熱情的好處,除了讓她有地睡覺有飯吃以外,竟也找不到什麼可喜可賀之處來高興一下.
到這世界來了一個多星期,恬甜還從未跨出過青府這深庭闊院的大門。平時驊驕都是早出晚歸的在什麼弒案府忙公事,田恬甜在府裡是前三人後三人的高手和丫鬟擁簇,連青府高牆外的天是藍是灰都不知道。
可這日,青二公子不知爲何沒去案府,留在府裡邀恬甜和他同去逛街。
恬甜欣然點頭。
綢朝京城之中與青府那安靜的院落宅邸對比是相當的繁華喧鬧,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一派紅火祥和的景象。
一路上走累了,驊驕提議到家大茶樓歇息片刻。
“進去坐坐吧,”他體貼的說道,“其實要想了解本朝民俗軼事,此茶樓不可不來。”
“恩?有那麼神奇?”恬甜不以爲然,“那這茶樓是做什麼用的。”
“茶樓自然是喝茶用的。”驊驕笑,“不過這家茶樓可是名揚我朝內外之地,每日都有無數文人騷客商賈小販魚目混珠呆在其中,亮才爭辯熱鬧非凡。”
恬甜歪歪腦袋:“這種說法很熟悉,進去看看吧。”
這名爲苟普的茶樓算得上是綢朝京城最大的一家茶樓,恬甜和驊驕在茶樓的入堂口繳了一點小錢,被送給兩個一模一樣的面具,驊驕說是此地的特色規矩。
戴上走了進去,才發現茶樓裡面的佈局遠比外面看上去複雜多了。除去人來人往的大廳,一樓到三樓都由無數的小茶間組成,迂迴交錯的過廊好像一張蛛網貫穿其中。
“繞暈了。”恬甜撫額
“其實有規則的,多來幾次就熟悉了。”驊驕用摺扇尖輕輕的護着恬甜的後背,謹防她被那些穿插不停的人流給碰到。
每個茶間的門都是半掩着,外面貼着可以更換的紙條。路過的人可以通過紙條上的內容和房內的景象得知茶間里人們交往的主題。有些房間冷冷清清,有些卻鬧得不可開交,看熱鬧的人擠滿了房間內外。
有時候人們會一鬨而散的從一個房間裡出來,跑堂的小二就立刻去把外面貼的紙條給去掉。
“二樓淨椽房有空——”
這樣類似的叫堂聲不斷在茶樓裡迴盪着
“茶樓靠什麼盈利呢?門口的入場費?”恬甜問驊驕
“入茶間要坐的話,一茶一坐,茶錢另算。有看上的茶間嗎?”驊驕問道
恬甜左右晃晃腦袋,門口紙條上很多字都不認識……
“你以前經常愛來嗎?”
“我啊,也不算啊。”驊驕笑道,“只是八皇子每次出宮特別喜歡來這裡逛玩,必定拉上我。自己的話,也就只有一次拿着古玩來這裡找個房間請大家鑑賞而已。”
“就是你初來時不小心弄壞的那個俑人。”他補充道,特別強調了不小心那幾個字,生怕又引起恬甜的“內疚”和恐慌。
“大家怎麼評論呢?那個俑人。”恬甜故作鎮定的問道,並不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驊驕的用心良苦,而是遲鈍的單純裝傻而已。
“哈哈,”驊驕語帶自嘲的笑起來,“苟普茶樓的茶客們,能說得出什麼好話麼?大都是譏諷打擊,極盡嘲弄之能事。”
“那幹嘛這麼犯賤來給別人掐?”恬甜想起現世時網絡上一些白菜故意耍寶拿給別人炮轟
驊驕略微沉思一下:“但凡是人,都需要抑或褒揚抑或貶低的證實之感吧。”
說罷,就拉着她的衣袖,把她帶進了左旁的一間茶屋。恬甜進去之前,隱約看見了門口紙條上有“潘安”的字樣……
茶屋算得上一個小包間,裡面擺滿了普通的座椅,除了正坐端茶的人以外,擠得幾乎沒有立足的縫隙。
恬甜感覺自己像走進了一個裝滿沙丁魚的罐頭裡一樣,被擠得喘不過氣兒來,只能從縫隙裡瞅見最前方一個男子站在案几那裡,如說書人一樣拿着一把紙扇附庸風雅的搖晃着。
“誰人敢說我潘安不美?”那男子大聲喝道
恬甜奮力舉手:“我!”
一同附和舉手的還有身旁已經把扇子藏進袖子裡的驊驕……
茶間裡頓時如沸水翻騰,鬧議笑罵嘈雜如趕集市井。
恬甜堅強的告誡自己:不抽搐!我絕對不抽搐!
人家花椒哥是長得醜,可人家不隨便出來嚇人。你長得比花椒哥還壯烈,也敢出來曬臉?
話說你長得醜那不是你的錯,是你爸媽把你生得醜的錯;
你長得醜還出來嚇人也不是你的錯,你是爸媽把你膽生得太大的錯;
你又醜膽又大嚇到人也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爸媽沒把我心臟生得堅強的錯。
都是我的錯……恬甜嘆口氣,和驊驕一同擠出了茶間。
“現在的人,怎麼不管阿貓阿狗都喜歡拿把扇子舞啊?”一出來呼吸到新鮮空氣,恬甜就連聲抱怨道
“我是扇子做武器的,”無心的抱怨卻惹得跟在後面的驊驕慌忙狡辯,“不是用來顯擺的,而且那扇子是從小跟我到大的。”
恬甜發覺說錯話,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醜人多作怪。”
這樣的解釋是乎引起了對方更大的誤會,驊驕瞬間如雨打芭蕉般垂下了喪氣的頭顱。
恬甜再笨也看得出這麼明顯的難過狀,於是急忙補救:“小璨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拿扇子非常的好看,那叫潘安的人拿着就是個反面教材。恩,你拿着很好看,真的好看。”
以恬甜的文化水平,說不出什麼華麗的詞藻來給這蒼白的安慰添色。不過這對於有點朝霞就絢爛的小璨童鞋來說,已經足夠了。
“真的麼?”燦爛陽光瞬間又普照在驊驕那青春年少的臉上
“那人真的叫潘安麼?”恬甜好奇的問道,這個抽搐的朝代文明和歷史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啊。
“誰知道他真的叫什麼?”隔着面具也能感到驊驕笑意頗濃,“苟普茶樓裡面,若非引起衆怒,誰會真管你姓甚名什?就是有女子自喻沙珠,衆人也權當笑談,朝廷也不會動真格追查。”
“殺豬?”
“當朝聖上的掌上明珠四公主,傳聞是美豔多姿貌若仙子。現今世間多以美如沙珠稱讚女子容貌秀麗體態婀娜。”驊驕解釋道
“傳聞啊?那你見過她嗎?”恬甜很感興趣
“曾經偶然見過一次。”
“美嗎?”急急追問
“當時有別的事情,沒怎麼注意。”驊驕明顯迴避這個問題
“怎麼可能!”恬甜憤然提高分貝
“我……真的沒有注意……我以前都沒怎麼注意過女人……”驊驕驚慌
“看到絕世美女怎麼可能不多看幾眼?”恬甜全然不理小璨童鞋表明立場的可憐辯解,“小璨啊小璨,作爲男子漢這麼心不在焉的,以後怎麼討女人喜歡啊?你以爲光長了張美人臉就可以了嗎?女人的心思細密着呢!”
驊驕被教育得低頭:“我迄今爲止只仔細看過一個女人……”繼續晦澀的表白忠心。
恬甜卻忽然神秘湊上前來,自己的面具僅離驊驕的面具一寸之近:“我問你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哦。”
“什麼……問題。”面具遮掩了小璨童鞋忽然變紅的臉,斷續的語言卻暴露了他猛跳的心速
不過恬甜沒心思注意對方的什麼語氣措詞。
“你們家那麼有錢又顯赫,當朝皇上會不會欽點你當他駙馬啊?”她興趣濃厚且八卦的問道
“怎麼可能!”這次輪到驊驕憤然提高分貝
“怎麼不可能啊?我看你很有希望嘛。”恬甜不以爲然,順便無所謂的拍了拍驊驕的肩膀,“小盆友你要加油努力哦,當上駙馬很有前途滴~”
驊驕被拍得全身僵麻不自在。
“就算是皇上欽點我也斷然會拒絕。”他堅定的看着恬甜面具後面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我不會娶除了我心愛之人以外別的女人。”
“嘖嘖嘖,年輕人就是這樣不切實際自以爲是啊。”恬甜無良的聳聳肩,裝出過來人的樣子,“總是說要追求夢想追求真愛什麼的,這樣的小盆友我見得多了。最後還不是都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低頭了?你看你姐姐我,不就是很務實很踏實嗎?你要是當上了駙馬,我又有幸找到如意郎君,那你還可以幫忙給他個官做呢。做人要多考慮身邊的朋友家人。”
“你……你想找什麼樣的郎君?”驊驕一聽這話慌了神
“有房有車,比我大幾歲,長得還算過得去,可以縱容我好吃懶做當個米蟲的男人。”恬甜雙手抱拳做祈禱狀,這麼平庸又實際的願望就是再穿越幾十個回合都不會變啊
驊驕仔細想了想這話:青府有的是大片的屋宅良田,馬車華轎也是應有盡有,自己長得也應該非常過得去,恬甜別說是當好吃懶做的米蟲,就是當一條禍國殃民的米龍他都沒意見,唯一就是那個年歲的問題……
“同歲不行嗎?”試探性的問
“不行,對方要是比我小,那我就得照顧他。對方要是和我一樣大的,兩個人就不會知道認真過日子只知道傻玩。只有找個比我大一點的,纔可以好好照顧我再順便體貼適當的束縛我一下。”
爲什麼要找那樣的老公,理由恬甜也是早準備得很充分的了:“他不能長得太帥,否則沒安全感,但是也不能太醜,否則根本帶不出去。更不能太有錢,男人有錢就變壞。但是也不能一貧如洗,要不我跟着他連偶爾買件名牌衣服的機會也沒有。”
【喂喂喂,那個姓田的,你現在已經不在現世了。】
驊驕隔着面具摸着自己那張絕對稱得上是帥的臉,難道說家境殷實容貌俊美也是個錯誤?
“所以說啊,”恬甜再一次拍了拍驊驕的肩膀,“小璨你爲了姐姐我以後的幸福也要去當駙馬哦。”
“若是我要娶你呢?”一不做二不休,把話敞開說了!
“那不行,你還太小了。”恬甜很爽快乾脆的答道
然後走了兩步:“咦,都走到哪裡了呢?這邊茶間都很滿啊。……恩,小璨,你人呢?”
回過頭來,發現驊驕意外停留在原地,虛弱扶牆亂顫……
我總會長大的!內心不甘的呼喊着
“我總會長大的!”心裡想到就要勇敢的說出來
恬甜愣了愣,旋即一笑:“哦,你還在說那個啊?等你長大,我都老啦。女人是等不起滴~”
說完又去看那些茶間外的紙條了。
“若年華也會考慮,那並不算得真心對待。”驊驕大聲立誓
不過恬甜已經自顧自的尋到一個茶間走了進去,小璨盆友的話就如一陣不入流的微風不痛不癢的從後背颳走。
驊驕來不及怨恨,急忙跟了進去。
這是一個,猶如戰場的茶間。
裡面的茶客個個激昂爭辯,撈袖赤膊你推我攘。
“現今卿國窺視我大綢領土,如虎狼之子眈眈而向。可笑朝廷竟然以禮相待,口口聲聲什麼以靜制動!”最前方的男子大吼道
“是啊,難道說我大綢國力兵力尚且太弱,無力抗衡一區區小卿?”下面忙有人附和
“這話說得極是。朝廷軟弱,且不及民憤。”
“對!……”
……
附和連連。
恬甜發現,這是應該是一個少有衆口一辭萬衆一心的茶間,而且貌似是討論政治話題的。
“話說朝廷也不過是頒佈法令措舉,邊疆天高皇帝遠,一切還不是青家將軍說了算了?可笑堂堂七尺男兒,空有鐵血之名號,卿奴腳釁我國土竟可無動於衷。可笑!真是可笑!”
有人出言再掀狂瀾,茶間裡羣情激憤。
恬甜對這樣措辭繞口的政治話題實在不感興趣也聽不大明白,正要離去,身邊的驊驕忽然攔住了她。
“方纔這位仁兄所言極差,”驊驕貌似不悅,卻語聲琅琅如瓷,“兩國之交應盡力以和爲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是因一點小糾葛就劍拔弩張,實在有失大國之風。況且我朝國土初安定不久,邊疆劃定尚需多方磋談。邊疆遠離京城,小道消息曲折而來,所離真實之象已遠。匹夫僅憑一面之詞而大評邊疆勞苦將士,實在是令在下寒心不已。”
恬甜雲裡霧裡的聽出了驊驕好像是在維護朝廷和邊疆戰士,還沒仔細回味琢磨字句,茶間裡忽然驚起滔天大浪。
“此人必是朝廷走狗!”
“對!朝廷的走狗來這裡有什麼目的?哄出去!”
“我們所知是小道消息,你又知道什麼真相?”
茶間裡大亂,有人甚至揮拳示威。
驊驕無法和衆人對詞,只顧得上用雙臂去護茫然張望的恬甜。
“小二!小二!”外面有人大喊,“這邊要打起來了。”
又有人叫道:“樓主要來了!”
衆人開始慌亂,猶如放入鰱魚之沙丁魚桶,亂攪亂竄。恬甜不知被誰踩了一腳,疼得叫出聲來。
驊驕再也無法隨波逐流,鐵骨紙扇從袖中一落,手中豁然展開,一手抱住了恬甜,一手削扇,亂中取道,衝出了重圍。
兩人一口氣奔出茶樓,取下面具扔掉。
恬甜心有餘悸的拍心口:“這裡怎麼也會有羣氓事件發生?”
“對不起。”驊驕很抱歉,“都是因爲我一時衝動引起的。”
“你怎麼衝動了?”其實恬甜對事件始末的緣由都還不太清楚
驊驕嘆氣:“如果他們說說朝廷的不是我也可以充耳不聞,可若有人詆譭大哥,我就無法安然坐視不管。”
“他們罵你大哥啦?”
“恩,就是最後那人,譏笑大哥空有鐵血之名。”驊驕很苦悶,“殊不知大哥也是心有苦衷。以他的個性,面對敵國挑釁,早已殺得對方片甲不留。只是爲了國家大局才隱忍至今。一聽到旁人詆譭他,我就會心生憤慨。”
“哦,”可憐的人兒,恬甜突然心生同情,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璨的頭,順便不爽一下這男人的長髮怎麼這麼絲滑般柔順。(你是可憐他還是可憐他大哥?)
“這些人聚衆發表反動言論,當朝政府都不管嗎?”田恬甜不相信會有這麼明主的封建社會
“這就是當朝聖上的英明之處了,”吃哪家的飯就替那家說話,驊驕開始顯露“忠臣”本色,“話說過往君王諱疾忌醫且極權專政,民衆積怨甚深,內亂連連。我朝聖上天威浩蕩……”
“好了好了。“恬甜意識到小璨童鞋馬上要開始長篇史書般的忠君講演,立馬打斷他,“我知道你家聖上了不起,不過吃虧的可就是我們這些平頭小百姓了。”
說完扭了扭之前被踩到的腳。
“連累你了。”驊驕不好意思,“沒傷到什麼地方吧?”
“沒有,就是……”恬甜撓臉
“怎麼了?就是什麼?哪裡不舒服?”驊驕很急切的關心
“就是……那個,你可不可以把爪子拿開呢?出來這麼長時間了,又是大街上,你這樣抱着我,有可能引起別人的誤會哦。”要聲明是你吃我的豆腐而不是我吃你的……
驊驕手一抖,秒速移走,立馬從耳根紅到脖子。
“對……對不起。”其實心裡不甘只抱了這麼一會兒,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不甘心啊~~~~(>_<)~~~~
事實上就是驊驕這麼不甘心的抱了一小會兒,引起的還不只是誤會……換句話說,綢朝媒界的眼睛是無處不在的。
沒過多久,連恬甜這麼遲鈍的人都感到四周目光如織如刀,要把她給切割成N邊形碎塊了。
“你們看!青家二公子身邊有個女人?”
話題被某個多嘴之人拋了出來
“女人?不會是男扮女裝的吧?都說青二公子有斷袖之癖。”
這就是媒界對於驊驕拒絕娶嫁的官方解釋。
“真的是女人啊?你看她那個妖媚精明的樣子。”
精明和妖媚?以恬甜的胚子,恐怕再穿幾十次也沒這麼好的內容
“這女人一看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裡比得上上次我給做媒的劉家小姐,那家小姐才真的無才便是德!”
八卦的實質就是和真相有穿越地心的距離
“去打聽打聽這是哪家小姐,不過估計也是青樓裡的窯姐。哪裡有大家閨秀給男子當街摟摟抱抱?”
看吧,結果還是“窯姐”恬甜無恥吃驊驕的豆腐
……
恬甜感覺耳邊好像有成千上萬只紅頭蒼蠅在嗡嗡作響……
“那些人在說我們嗎?”從刮入耳膜的隻言片語聽來不像是好話
“哪裡?綢朝青姓的大姓,說的是別人。”
“哦……我還沒聽見說姓什麼呢。”田恬甜忽然覺得驊驕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驊驕:“……”偷偷握拳咬牙,我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呢?
恬甜又問:“我聽見人家說那個二公子有斷袖之癖呢,你知道說的誰嗎?”
“絕對不是我!”驊驕扇頭指天,以全家死絕的口氣說道,“我絕對沒有斷袖之癖!”
恬甜呆愣:“沒說是你啊,幹嘛這麼激動?”
驊驕暗拍心口,還好她不知道說的是我……
可是恬甜忽然眼珠子一轉,黑瞳斜向身邊的驊驕,面露猥瑣之偷笑又話帶惋惜之語氣:“哎,你不是真太可惜了,空長了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蛋兒。活脫脫一妖孽小受嘛!”
驊驕……原地石化,手裡的扇子差點被捏成了兩段!
不過恬甜已經邊說邊跳的行至遠方:“不過肯定說得不是我們啦,我哪裡有妖媚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哦,不罵我是文盲就好了。哈哈哈……”(看來,你還是稍微有點自知之明的)
驊驕很熱心的要請恬甜去吃綢朝京城最著名的小吃。
“凍四豆腐腦是綢朝最有名的小吃店,裡面的酥皮甜心豆花圓可是遠近聞名。”
恬甜看了看這家不大的店。
“老闆,給我一碗麻辣豆腐腦,多放點辣椒,但是千萬不要放花椒哦。
店裡面生意很好,忙碌不已的老闆在熱氣騰騰的大鍋前急衝衝的說好。
“大哥也喜歡吃麻辣豆腐腦,”驊驕在田恬甜坐下之前用扇子拂了拂凳子,生怕有污物會弄髒恬甜的衣裙,“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吃酥皮甜心豆花圓,甜甜你試試吧。”
恬甜看了看驊驕:“這家店是你私下開的嗎?”
“不是啊,”驊驕茫然,“爲何這樣問?”
“不是你開的爲什麼這樣推銷特色菜啊?”平時在現世被KFC和麥當勞叔叔的季節性“特色”餐坑騙慣了的田恬甜,對這種強力促銷用語有習慣性的排斥。
驊驕無語。
麻辣豆腐腦很快就端上來了。
恬甜舉調羹:“老闆沒放花椒吧?”
忙得不可開交的店小二完全忽視恬甜的問話,跑別處去了。
恬甜舀了一勺,聞了聞:“我怎麼總覺得還是放了花椒的?算了,一點點也是可以忍受的。”
說完就吃了一口。
古話說得好:好吃男兒要代帳,好吃女兒要上當。
當幼滑的豆腐腦在田恬甜的舌尖跳動時。
糟了!
這是唯一在她腦海裡閃現的詞語。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那飽含着花椒麻味的豆花已經一不小心順着她的喉嚨滑了下去。
似曾相識的麻痹和黑暗立刻接踵而來……
這次的黑暗對於恬甜來說不像以前那般窒息和茫然。確切的說,恬甜做了一個相當詭異的夢。
她夢見自己的靈魂飄出了身體,穿過一個長長的黑色圓形通道,回到了從小長到大的兒童村。
她看見了幼苗班的樹苗苗,那個從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好姐妹。
“苗苗。”她開心的叫道,可是她忘了,魂魄是發不出聲音來的。或者說,魂魄發出的聲音常人是聽不見的。
所以苗苗並沒有發現她,而是拿出一卷畫掛上牆。
恬甜一瞅畫上的人,嚇一跳。這這這不就是我穿越來時候的模樣嗎?難道我是苗苗給畫上去的?
苗苗,不要啊,不要……
“甜甜,甜甜!”忽然有人在這樣急切的叫着她
恬甜立刻從噩夢中驚醒。
眼前,重新變成巨型哥斯拉的驊驕正盯着她不停的叫她的名字。
“我怎麼還在這裡?”這是恬甜說的第一句話。
試圖動一下,發現全身又是僵硬如蠟像,於是修改一下問話:“我怎麼又在這裡?”
我怎麼又回到畫上了?
爲什麼我沒有回到以前的世界裡?
爲什麼會這樣……
驊驕並沒有意識到畫上面恬甜的沮喪,只是關切的問:“甜甜,你什麼時候能從上面下來?”
恬甜心灰意懶的:“不知道。”
“我能做點什麼嗎?”
“恩。”
“什麼?”興高采烈的搖頭擺尾 ,終於得到可以明確效勞的指令
“把這畫燒了吧。”
“啊!”
燒了吧燒了吧,估計這樣被燒死也沒什麼痛苦。乘我的身體還沒有恢復知覺之前,乘我還沒有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留戀之前,把這畫、這個沒有用的蟲洞入口連同我自己一起給燒了吧。
恬甜智商爲負的大腦開始了胡亂抽搐的運轉。
……
當她,還在現世成天昏昏噩噩過日子的時候,當她因爲無聊而去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多重宇宙論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總有一天她會這樣以身試法的來到另一個世界。
其實要當腐敗的米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過去的世界裡沒有她所鍾愛的人,沒有她所執着的事,按理說應該走得乾脆果斷開心歡快,可是恬甜老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是個棄兒,還在襁褓之時就被那或許無奈的狠心父母給扔在了兒童村的大門前。
可是幸福兒童村無條件的收養和接納了她。在那裡她有一樣平等的夥伴,有一個慈祥和藹的“媽媽”,有一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
恬甜告訴自己,我是幸福的,因爲我不是一個人在流浪。所以她安心於平庸和淡然的生活,只要得很小的一點好處就可以滿足。
驊驕說過,人,需要抑或褒揚抑或貶低的證實之感。
恬甜沒那麼大的雄心壯志去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她只說,我,需要一點可憐的歸屬感。哪怕是一個犯罪集團,哪怕是一個歪門邪派,那也好過一個人孤單的放逐。
穿越,而且是毫無任何反穿回去希望的穿越,讓恬甜感到,繼她幾個月大被遺棄之後的二十年,再一次的,她被過去的世界給無情的拋棄了。
爲什麼老是這樣對待我?
那一點一滴被忽略的小怨氣在累積了二十年之後……從來沒有抱怨過半點的恬甜終於爆發了。
嗚嗚……
恬甜哭了起來,就算是抱怨也只有用這種懦弱和消極的方式。
眼前的驊驕立刻手足無措。
“甜甜,千萬別哭,別哭,會把畫給染色的……”他語無倫次的說着沒頭緒的話
恬甜哭得更厲害。
“煩死人了,嗚……長那麼大難得哭一次,還要注意什麼染色的問題,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嗚……不管了,毀容算了……”
邊哭着就邊用手來揉眼睛拭眼淚。
恩?揉眼睛?這就說能動了?
恬甜一發覺這個突破性問題,身子就不由住在的往畫外面的世界擠。“嘭”的一聲,安全氣囊重新啓動,恬甜小盆友極端沒有美感的被彈了出來。
驊驕起先還在慌忙組織語言安慰佳人,佳人忽然就像被打腫了一樣跳了出來,忙騰出手來把佳人給抱住。
然後什麼話都不用說了,緊緊抱住就可以了。
恬甜忽然從畫上面下來了,又有一個溫暖而關愛的懷抱。心情哧溜一聲好了大半,於是扭動,不好意思的:
“對不起,我下來得太不優雅了。”傳聞畫中美人兒要下來,那都是騰雲駕霧、仙氣繚繞、由小到大飛下來,哪有像她這樣如一個被蒸爆陷兒的肉包子樣蹦出來,而且還是個哭哭啼啼的變型肉包子……
“沒關係,下來就好。”驊驕乘此機會抱得越發的緊,其實是完全沒看清楚人是怎麼下來的,太突然了……不過他心想,最好還是不要有下次了。
恬甜繼續扭,阿米巴原蟲一般蠕動着從驊驕的懷抱裡擠了出來。
“謝謝你。”擦擦鼻涕,蹦出這麼句話。
“啊?”對方恍惚了
“恩,是這樣的……”恬甜撓撓耳根子,摸摸髮髻上的珠釵:
恩,是這樣的。雖然說我總是倒黴的被拋棄,可是無論我被拋棄到哪裡,都會有好心善良的人毫無保留的接納我對我好。所以至今看來,我運氣好得真是沒話說呢。
我曾經對兒童村的田媽媽說過謝謝,對把我當好朋友的樹苗苗和花椒哥說過謝謝。現在,我要對你,小璨,說一聲:
“謝謝你。”
有些話和解釋可以在心頭縈繞很多遍,但是真要說清楚會發現比較困難。恬甜第一次發覺自己那自以爲粗得可以當琴絃拉的神經裡也有比較細膩羞澀的一小部分。
“小璨!”
沒來由的,恬甜突然神經質的握住了驊驕的手。
“怎麼了!”
受寵若驚加臉紅心跳的渾身發抖
“我們一直都會是最好的朋友吧?”
……
我會努力做一個和過去一樣平庸無奇的女人;我會小心翼翼的維持我現在新擁有的平和生活;我會一直把你當最好最好的朋友和最親最親的家人來看待。
這樣的話,一切一切美好而和諧的事物就都不會被打破了……
“會,永遠都是。”這是驊驕堅定的回答。
然後……
“可以放手了嗎?”恬甜臉色發紫
手都快被你捏成粉碎性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