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田恬甜至穿越以來驚得最掉牙的一次。
前方來人竟然不是最貼心的驊驕,也不是最要好的閒弦。而是,那個總對自己冷眉冰眼,口口聲聲要把她千刀萬剮的青大將軍。
正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前方的將軍突然退後一步,反手將她提起來拉攏至自己身邊。恬甜瞥到,樹林中不知何時,已經滿是奇裝異服之人,皆是手持兵器,卻都是神色緊張,莫敢靠近。
將軍寬大的袖袍把恬甜往自己身上一裹,恬甜立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之感,似乎前方就算有千軍萬馬也無甚大礙。
“你們,全都給我留口氣……”他徐徐開口,這給兇險之夜憑添了無限寒氣,“……等死吧!”
話音剛落,恬甜與之一同如離弦之箭飛躍,將軍手中兵器如雁落平秋蕩然橫掃,只給懷中的恬甜留下紅焰飛騰的印象。
林裡空氣頓時升溫,衆生躁動。獸刀所揮之向,氣浪如濤,草木後仰,鳥驚蟲恐。獸刀所過之處,寸草亦折,血飛如雨,萬物俱焚。
黑袍之人鋒刀旋轉自成結界,迎險而上。
短兵相接之時,兩刀火花四濺,聲震如雷。尖利之聲穿透恬甜的耳膜,直刺她的腦心。
疼——這是恬甜此時唯一的感覺,好像有冰錐刺穿她的頭蓋骨,挖走她的腦髓一般,劇烈的疼痛使得意識模糊。
只聽嘭的一聲撞響,將軍已帶恬甜回身後翻,遠處落地。他隨即將抱恬甜的右手上移,手掌矇住恬甜的耳朵,順勢把她的頭往自己寬闊的胸膛一靠。
一時有股涓涓暖流灌入雙耳,恬甜的心神剎那安穩,太陽穴的跳痛也緩解下來。
將軍將刀插入地中,手扶刀柄。
“你我交戰數回,而我亦曾有機會殺你,爲何留你性命至今,你可知曉?”
“呵,”黑袍人陰笑,“英雄相見相憐不需任何藉口,只是你我身爲邊疆將士,各爲其主,不得不生死交戰。”
“夜路偷襲,欺拐柔弱女子,汝亦算不得英雄!”將軍冷言
“呵,多年交手,對青將軍的爲人秉性也有所知曉。你攻我城池之時,殺我婦孺之時,可曾提過英雄的作爲?”對方也反諷道
駭驕不再答話,手心一握刀柄,刀刃轉動。霎那間氣流變轉,刀尖所插之塵土皆碎流而飛,直擊黑袍人所立之處。
黑袍人飛身而躍至半空,然那地裂之縫中真氣也緊隨沖天,其避之不及,竟被擊中,繼而落身。然未等觸地,卻又再次跳起,鋒刀離手,只見其刀柄上系一細長鐵鏈,徑直往將軍與恬甜飛來。
將軍卻只是把恬甜更往懷裡一勒,腳下卻未挪動半分。其身不移,氣自平,手拍刀柄,獸刀至土中翹飛,在空中擊中鋒刀。一時間,林中方圓數裡氣潰如決堤,聲鳴如蒲牢。
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的恬甜只顧把身子往將軍懷裡埋,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之時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等到感到四周安靜一點的時候,她纔敢把頭往上移了一點,露出一隻小心翼翼的眼角,隨即傳入耳中的是呼嘯的風聲與鐵蹄聲。
仰望將軍,其神色依舊冷漠,未曾垂看懷中的恬甜一眼。於是恬甜便恬不知恥的把將軍這個角度的面容放心大膽看了個夠,俊朗的下頜,高挺的鼻樑,年輕的臉頰,卻是那般肅穆的神情,飽含成熟果敢的氣勢……
轉而低頭,將軍懷中的氣息被急速刮至的夜風吹得忽隱忽現,那是與驊驕完全不同的氣味——
溢滿了兵戎的滄桑,鐵甲的硬朗與男子的剛健。似乎,還有一點琢磨不定的柔意。
恬甜回想之前驚心動魄的戰鬥,猛然悟到了一個驚人的事實真相!
那就是——
將軍他,
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左撇子!
剛纔他可是一直左手執刀。就是現在,也是用右手抱着恬甜,左手執繮繩策馬狂奔。
左撇子男人……恬甜膜拜,久經沙場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是一員武功蓋世的猛將。要知道剛纔的戰鬥在恬甜眼裡比電影特技還刺激,雖然她半招都沒看清楚。
風聲依舊緊密,卻又混入其它馬蹄聲,還夾雜着另一個男子緊張的聲音
“大哥,恬甜如何?”
將軍的手臂紋絲不動,懷裡的恬甜只能奮力從衣袖中擠出半邊臉,對着那邊並駕齊驅的驊驕勉強的笑笑。
驊驕騎馬卻只看恬甜,見她似乎還好,就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駭驕。
“大哥……恬甜還是我來……”
大哥的頭往弟弟那邊偏了偏:“你這邊如何?”
驊驕便心急答道:“偷襲之人皆被除掉,未留一活口。”
將軍頭點了點:“我青犀勝於你之所騎馬匹,負兩人綽綽有餘。”
驊驕不甘卻又無言。於是直到天明到達軍營,這接下的路程恬甜都是在將軍一成不變的懷抱裡一直呆到下馬。
將軍剛至軍營就招來各營將士首領,部署軍事任務。驊驕居然也未能倖免,得令帶右營三百騎兵立刻巡視晏山以西。若有任何可疑人等帶回審問。
驊驕拖拖拉拉,等衆人都火速去執行任務之後,才急忙跑到恬甜身邊。
“甜……”還沒碰到恬甜的手
“還不出行。”將軍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澆灌其後
驊驕頑抗的回頭:“我只和恬甜說一句話。”
“好,”將軍很通情達理,“說完了,走吧。”
驊驕氣鼓鼓的,可還是邊走邊回頭小聲的對恬甜張着口型:“我很快回來。”
“不必很快,”將軍的耳朵很靈,“此女我暫時替你看管,是否完好如整看你任務的完成優劣而定。”
驊驕怨恨而無奈的離開……
於是,恬甜被迫失去行動自由,和冷血將軍關在了一個帳篷裡。
車隊回來了,洪將士把恬甜的行李給送了過來,恬甜立刻去看錦盒內的青瓷碗是否受損。捧着那薄如碧玉的小碗,恬甜總算找到了一點事情幹——研究上面的花紋圖案。
將軍先是觀了一會兒邊疆地圖,然後提筆不知寫了什麼叫人來送走了。緊接着就悠閒的坐下讀起書卷。
恬甜對着碗身,努力想象花雲紋之間相連的那圖案是個什麼東西。像是什麼植物,可是又彷彿有眼睛有鼻子的;像是什麼動物,可那也太抽象了吧。
想到出神之處,自言自語起來:“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啊……”
“是狻貎。“一旁的將軍書卷擋臉,冰涼的聲音穿透宣紙
“啊?“恬甜茫然,“什麼什麼酸泥?”
將軍放下書,胸中舒口氣:“狻貎。龍之九子,其一爲狻貎。又名金貎,靈貎,好靜好煙火,勇猛,能吞虎象,爲佛主之坐騎。”
恬甜咀嚼消化了一下,佛主坐騎……:“那不就是獅子嗎?這怪模怪樣的東西哪裡像獅子,倒好象是厲鬼。”
遲鈍的一個好處就是:口直心快,而且得罪了人都渾然不知。
將軍重新看書,對恬甜的理解力和感慨充耳不聞。
午飯將之,士兵端來飯菜,恬甜與將軍一同用餐。
恬甜有心去瞅將軍的手,果然是左手拿筷子呢!得到確切目擊,恬甜埋頭安心刨飯。
正大嚼特嚼之時,一隻手握湯勺伸到她眼前的湯碗裡乘湯。恬甜順着那手看上去一眼,起先沒怎麼在意,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纔想起,剛纔將軍舀湯的那手,似乎不是左手呢。
再看,居然真是換成了右手喝湯。
恬甜差點揉眼睛,不會是我一直看錯了吧?不是左撇子,還是左右開弓?
正想着,將軍放下湯勺。恬甜等着看他左手拿筷,可是,失望了,將軍依然是右手執筷,夾菜自如……
恬甜半張着嘴,不知到底是自己眼花,還是將軍忽左忽右,恍惚中。
“你看什麼?”將軍忽然冷不丁問話
恬甜一個激靈:“啊,沒,沒看什麼……”
趕緊刨飯。
【無語……她老關注人家用左手還是右手幹什麼?這關她什麼事?太無聊了點吧?】
這頓飯吃得疑點重重,恬甜一下午都在想將軍到底是不是左撇子,連驊驕歸來都沒有發覺。
“恬甜。”帳篷門口臉都笑爛的某人見對方半天沒反應,終於忍不住叫到
“你來得正好,”恬甜一看見驊驕,激動不已,反常的跳起來拖到帳篷外面。
“你大哥到底是不是左撇子?”憋了一下午,總算可以問清楚。
驊驕一愣,半響纔回過神來,這才笑道:“恬甜你少見多怪了,大哥確實喜用左手。從小至今我還從未見過他用右手做事。”
“這個做事的範疇指什麼?”恬甜覺得有必要問仔細。
驊驕皺皺眉,沒怎麼理解恬甜的問話。於是恬甜解釋:“比如寫字啊,吃飯啊什麼的,會不會突然想換換手什麼的?”
“不會,”驊驕搖頭,“大哥無論用刀寫字吃飯皆是左手,從來不用右手,似乎也不慣用右手。你問這個幹什麼?”
晚飯時分,三人一同用餐。恬甜完全沒心思吃飯,只想看看將軍到底是左是右。
要拿筷子了要拿筷子了……恬甜無名緊張。
只見將軍的雙手同時靠上桌子,然後,左右兩手一同按住筷子,停頓片刻,站起身來;最後,徑直走出了帳篷。
“你大哥怎麼不吃飯?“恬甜焦急的問驊驕
驊驕吃得香:“也許是突然有點急事吧,大哥的行爲我從來不過問。”
恬甜極度失望……
飯後休息片刻,將軍歸來,又命驊驕去巡視軍營。等二弟一走,便吩咐下人上飯菜。於是,恬甜再次親眼印證了將軍是用右手吃飯這一事實……
驊驕歸來之時夜色已沉,而恬甜正要回自己帳篷睡覺。
“大哥,今日夜色頗好,”他手纏馬鞭指帳外,“你我兄弟二人外加恬甜可對月賞酒片刻。不知可否。”
“很好啊!”恬甜反應迅猛
驊驕呆,不知恬甜爲何如此積極。
清酒擺桌,小菜幾碟,對飲成三。
恬甜,不吃菜也不喝酒,直咕嚕盯着將軍的手看。
第一杯,驊驕先舉杯,說了些什麼恬甜沒在意,只管看將軍擡手。該死,居然又是雙手舉杯,一飲而盡。
第二杯之前,驊驕問恬甜今日做些什麼,恬甜心不在焉的,看小鹹給的青瓷碗啊。驊驕急忙在桌下用膝蓋碰恬甜。
恬甜立刻反應過來,不能在將軍面前提山賊的事情。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驊驕,回過頭來的時候,將軍第二杯酒已經下肚,餘有空杯獨放桌上。
印證的機會又失去了。
第三杯,驊驕先給大哥斟酒,轉而給自己倒上。
將軍緩緩舉杯,恬甜一瞅,是右手!!急忙用手肘拐一旁的驊驕,小璨小璨快看你大哥……驊驕轉頭:“恬甜有什麼事嗎?”
恬甜忙往將軍哪兒使眼色,驊驕不解:“何事?”
恬甜往將軍哪兒使勁一瞪,這一瞪不打緊,瞪後嚇一跳,嚇!怎麼又變成左手端杯了?!恬甜思路打結,風中凌亂:明明,剛剛還是……右手的……
驊驕笑:“恬甜見大哥用左手執杯,起先是有些不慣,大哥莫要見怪。”
恬甜埋頭窘迫:死小璨,幹嘛說出來啊,本來就已經夠囧的了。
接下來,恬甜只管夾菜吃,頭也不敢擡離桌面。偏偏將軍的右手,老是拿着筷子在她眼前晃,她夾胡豆,那修長的手指也握筷夾胡豆;她夾花生,那悠然的右手也夾花生。好像在故意挑逗她再去印證一般。
恬甜不斷自我催眠,那是小璨的手那是小璨的手,絕對不是將軍的手不是將軍的手……
忽然間,桌下驊驕的膝蓋不小心碰了一下恬甜的膝蓋。恬甜一乍,擡眼望驊驕,驊驕與她相似一笑,暖意融融。
於是低頭喝口水,驊驕的膝蓋又碰過來。恬甜心頭正煩,沒好氣的給碰回去,順帶小小白了驊驕一眼。
可那不知趣的膝蓋又再次碰過來,力度還加重了點。恬甜立刻不遺餘力的給碰回去,同加大力度。
於是有了下一次的還擊,還故意磨了一下。於是恬甜賭氣似的回碰,同磨。
再碰,再回敬,再碰,再回……
恬甜忍無可忍:“小璨!”
驊驕驚然轉頭:“什麼?”
恬甜把凳子往後一退,看着驊驕的腿:“你別瞎碰行不?一點也不好玩!”
驊驕茫然:“碰?我未曾動過啊。”
恬甜氣呼呼盯了驊驕兩秒,看他樣子卻不像是裝傻,更像是被冤枉。心中一怔,不會……剛纔一直是……驚悚的把眼神轉到對面的將軍那裡去……將軍坦然飲酒……又是右手!
恬甜腦殘崩塌。
第二日,恬甜打死也不想到將軍帳篷裡去被“看管”。
“我和小璨一起去巡視行不?”哀求道,再也不要去那裡受折磨了。【靠,是你自己瞎折騰好不好?】
“可是……”雖然驊驕非常想帶上恬甜,“恬甜你不會騎馬,邊疆山上危險重重,還是留在大哥帳中比較安全。”
最重要的是大哥絕不會應允女子隨兵同巡。
恬甜海帶淚飄,揮手:“小璨走好。”回來給我收屍吧
過去的時候,將軍正揮筆在案上寫着什麼,對恬甜的到來不聞不問。
恬甜坐立不安,只有把懷中的青瓷碗揣了又揣穩穩心。
“那日你半路落馬,”將軍把鎮石放下,突然對恬甜說道,“所遇黑袍人之事,切忌不可讓驊驕知曉。”
“恩,好。”恬甜答應得很爽快,不過馬上好奇:“爲什麼啊?”
將軍眼波如刀掃來,外帶寒氣逼人:“不該問之話不問,不該說之話不說。”
恬甜鬱悶了。
“我連那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不爽的小聲碎碎念
“卿國焚城少主兼第一暗士。”將軍意外的回答
“好長的名字……”
“名爲闇墨音。”
恬甜:“……”
又被忽悠了= =b(是你自己笨好不好?)
其實QJ並不可怕,反J也並不困難,最恐怖的是反J變成被人誘J,過後還得自己洗被子……
——摘自《恬甜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