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換弟這樣,雪花真是無語了,她不得不佩服換弟這種彎曲起來沒下限的精神。
換弟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她在仗勢欺人,換弟則在委屈隱忍。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惡人。
“雪花……”包子扯了扯雪花的袖子,掃向換弟,臉上有些不忍。
雪花瞪了包子一眼,沒理她,邁步就向外走。
一行人經過換弟向外走去,每個人都目不斜視,好像旁邊根本沒有這麼個人。
換弟恭敬地低着頭,咬着脣,然後默默地跟在了衆人身後。
大門外停着幾輛馬車,雪花幾人的行李箱籠都已經裝進車裡了。
雪花看了看,率先走向最前面的那輛車,煙霞和籠月連忙上前打開車門。
雪花等荷花、梨花、包子都上去後,這才踏了上去,上去後她回頭看了一眼,換弟已經向她自己的馬車走去了。
須臾,馬車“骨碌碌”動了起來。
雪花掀開窗簾,看了看秋水別院肅整而又略顯冷清的門庭,幾年的時光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以後,她再也不會住進這裡了吧?
她那一壟壟的菜,現在依然盡顯蓬勃,那明年呢?
是不是隻剩一堆堆地黃土了?
“雪花,你大表姐……好像很可憐。”包子猶豫地看着雪花說道。
雪花回過神,放下車簾,撇了包子一眼,慢悠悠地道:“你想讓她以後天天去我們家串門嗎?”
“當然不想!”包子連忙接口,“她若是粘上去,緊跟着錢肥豬就得粘上去,你的那些奶奶、姑姑、叔叔還不都得粘上去?”
包子說到這兒,自己先厭惡地撇了撇嘴。
“那就別說她可憐!路是她自己選的,她就要自己承擔後果。”雪花毫不客氣地道。
“三姐,大表姐的馬車,跟在後面了。”梨花掀開車簾,向外張望。
雪花給了包子一個,“看吧,粘上來了”的眼神。
包子吐了吐舌頭,“你們家這些親戚,真的是抓機會就想湊上來,真真是煩人。”
雪花點頭,就象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煩人。
後面馬車裡的換弟喝了一口丫鬟春梅遞過來的茶,低頭沉思,想着一會兒該怎樣想法和夏氏搭上話,以後好經常地去走親戚。
“奶奶,李家這個三姑娘真是太可惡了。”春梅咬着牙氣狠狠地說道。
換弟擡頭覷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心中卻是苦澀異常。
春梅是她成親前求她爹孃用錢家的聘禮買的陪嫁丫頭,這兩年在錢家的日子多虧了有這個丫頭幫襯着了。
主僕兩人每月都去秋水別院的門房喝幾次茶,對錢家衆人則說是表妹留着喝茶了,於是,每次回去後,錢金寶總會賞給她些東西,去之前也可以去庫房隨便的挑些禮物帶着,這些東西主僕兩人都偷偷賣了,換了銀錢在錢府處處打點,這才使她堪堪在錢府站住了腳。但往後雪花姐妹就不在秋水別院了,那麼她只能往小河村跑了,所以,她必須要踏進大舅舅家的大門。
可是,自從她嫁進錢家後,連大舅舅都對她不假辭色,表示了不歡迎她進門了,她該怎樣才能重新踏入大舅舅家呢?
雪花不知道後面的換弟腦袋正在飛快轉着,掀開車簾望向田野裡遍佈的棗樹,心情愉悅起來,神采飛揚。
兩年前她免費送出去的那些棗樹,雖然當年結棗不是太多,但被她收購回後,種樹的人家一算,仍是比種莊稼多了些許,而且,樹的中間還種了些莊稼,這樣一算下來,簡直比種莊稼多了一倍的收入。於是,摘種棗樹迅速在整個青河縣颳起了十二級大風。
雪花考慮到,畢竟糧食是根本,所以建議席莫寒勒令百姓只許在鹽鹼地上栽種棗樹,肥沃的河地,只允許種莊稼。
在現代,人們一窩蜂的種某種東西,於是導致價格急劇下降之事時有發生,所以,她要預防出現那種情況。種樹不容易,真正結果成材要好幾年,她不希望樹成材了,棗子卻因爲太多,價格降了下來,人們不得以再砍樹的情況發生。
況且,真有個天災*的,只有家中有存糧,才能渡過去。若是靠買糧,誰家也不會存太多的,可是真有了天災,錢就不是錢了,再多的錢可能也買不到糧,所以,只有家有存糧纔是實在的。
也所以,這兩年,雪花每年都會讓李達買好多糧食存放起來,每年都會買了新糧,再賣掉陳糧,雖然總會虧些銀錢,但這樣雪花覺得心裡踏實。
對於雪花的提議,李達完全贊同,一絲不苟地執行着。無它,整個大燕每年都有鬧饑荒的事發生,李達這幾年見的人多,知道的也多,也明白了真有饑荒發生,那錢就不值錢了,還是家中有糧是正理兒。
糧有了,心裡踏實,錢當然就是越多越好了。
雪花望着車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比拇指粗的棗樹,暗暗計算着結棗的時間,再過個一兩年,整個縣的鹽鹼地裡的樹應該都能結棗了。
這也是她提前有準備,一下子種了幾十畝地的棗樹苗,栽棗樹的風一刮起來,她們家的棗樹苗簡直是被搶售一空。當然,這也使她狠賺了一筆,對於有錢買樹苗的,她賣,對於想種樹又沒錢買樹苗的,她賒,因此,雪花一家在整個青河縣也是小有名氣的人家了。
對於所有種了她家樹苗的人家,她都簽訂了回收合同,所以,她今年必須要進京,她必須要把棗品的牌子徹底打出去。否則,過兩年等棗樹都掛棗了,大批的棗下來,她若是賣不出去,她就得哭死。
壓力也是動力,想想那厚厚地一沓合同,再看看滿目的棗樹,雪花一時激情澎湃,成就感爆表。
小河村,夏氏等人早就接到了信,知道雪花姐妹今天回來,所以早早就派丫頭在門前等着了。
“骨碌碌”的馬車還沒等走到門口,接到丫頭稟報的夏氏就已經帶着金花、銀花站在大門口等着了。
夏氏一身淺紫色的紗綢對襟長褙子,深紫色的襦裙,頭上斜插着一支赤金鑲珍珠的步搖,雖然眼角有了皺紋,但依然肌膚白希,身材婀娜,彷彿歲月並沒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只是眉間籠着一層淡淡的憂愁。
“娘、大姐、二姐!”馬車還沒停下,荷花就已經掀開車簾喊上了。
夏氏立刻笑眯了眼,金花和銀花看到夏氏的樣子,同時舒了一口氣。
雪花姐妹下車後,先向夏氏行禮,然後梨花和荷花就一邊一個抓着夏氏的胳膊撒嬌。
“大姐,我要看寶寶。”雪花看到溫柔恬靜的金花,立刻撲了過去,然後耳朵貼在了金花的——肚子上。
也是巧了,雪花的腦袋剛貼上去,金花肚子裡的寶寶就動了一下,雪花立刻驚喜地大叫,“大姐,寶寶踢我!”
包子聽到雪花的叫聲,馬上也衝了過去,“我要看小侄子。”
包子說着,也把頭貼到了金花的肚子上。
梨花和荷花一聽,立刻鬆開了夏氏,搶着往金花的肚子上貼。
雪花被幾人擠到一邊,擡頭看向金花。
金花上身穿着一件寬鬆的水紅紗鍛長褙子,下面是一條藍色百褶紗裙,頭髮鬆鬆地梳了個斜雲髻,插着一支做工精緻的紫玉朱釵,脖子上戴着一個富貴吉祥的小金鎖,纖柔皓腕上一對羊脂白玉鐲子和瑩白的肌膚交相輝映。此時金花正低頭看着幾個貼在她肚子上的妹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絕美的臉上少了一絲清純,添了幾多嫵媚,如水的眼睛裡是滿足,是恬然,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母性的光輝。
雪花看着這樣的大姐,不由就想起了一年多前金花出嫁的盛況。
說盛況不爲假,張家就饅頭一個兒子,李家金花是長女,兩家這些年手裡又都有了錢,最後李家給金花陪送了四十八臺嫁妝,張家開了三天流水席,全村人肚滿腸肥的吃了三天,就連隔壁村的都有許多來噌飯吃的。張家也不介意,只要上門的,說幾句吉祥話,立刻就有人領着入席。就饅頭和金花這場婚事,一時轟動了全鎮。就算是鎮上的富戶辦喜事,也沒有連開三天流水席的。現在一談起這事,人們還津津樂道呢。
“好了,虧你們幾個還學了這些年的規矩,你看看現在象什麼樣子?一點子大家小姐的氣度都沒有。”黃氏笑着走了過來。
“娘!”包子聽見黃氏的聲音,立刻放開金花的肚子撲到了黃氏懷裡。
黃氏摟着已經打到自己眉毛處的女兒,心裡軟的一踏糊塗。
“外甥女拜見舅媽。”怯怯弱弱的聲音傳來,衆人這才發現了跟在她們後面的換弟。
夏氏看向換弟,眉頭皺了起來。
換弟雙手合在腰側,深深福着禮,夏氏不說話,她就硬不起來。
到底夏氏功力差,無奈地說道:“起來吧。”
“謝舅媽。”換弟一臉的感激。
換弟起來後,連忙對身後的春梅大聲道:“快把給舅舅、舅媽和表妹們的禮物搬下來。”
“不必了,錢大奶奶。”雪花高聲阻止,“我們傢什麼也不缺,錢大奶奶還是帶回去吧。”
雪花知道夏氏心腸軟,拉不下臉來,換弟一表示地可憐兮兮,夏氏就撐不住勁了,所以,惡人還是由她來做吧。
換弟聽了雪花的話,一臉尷尬地滯住了,隨即轉向夏氏,滿臉哀求地道:“舅媽,這是外甥女的一點心意。”
夏氏看到換弟這個樣子,心中不忍,但錢家的禮她是不會收的,“你有這份心舅媽心領了,你還是帶回去給你爹孃和弟弟妹妹們吧。”
換弟聽了夏氏的話,知道不能強來,於是勉強笑道:“還是舅媽體恤人,外甥女替爹孃謝舅媽了。”說完,換弟用帕子抹了抹眼睛。
“舅奶奶不知道,我們奶奶在錢府的日子真真是艱難。”換弟一拿出帕子,春梅就知道輪到她出場了,連忙開口。
春梅說完,對着夏氏跪了下去,“還求舅奶奶看在至親骨肉的份上,幫幫我們奶奶。”
夏氏一楞。
換弟聽了春梅的話,捂着嘴就“嗚嗚”哭了起來。
“這是……”夏氏見到換弟的樣子,擔心地問道。
“舅奶奶有所不知,我們奶奶在錢府過得好苦呀。”春梅表演到位,聲淚俱下地道:“我們大爺對奶奶平時輕則怒罵,重則毒打,奶奶雖是平妻,在府裡的地位連個丫頭都不如,大爺房裡人多,哪個都能隨意對奶奶不敬,奶奶只有去秋水別院探望幾位姑娘時,大爺纔會礙於侯府的面子對奶奶好些,現今姑娘們回來了,奶奶和姑娘們沒了交集,這以後的日子真不知道該怎麼過?”
夏氏聽了春梅的話,心裡一揪,她真沒想到換弟在錢府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不但夏氏,就連金花也是心驚,面露不忍。
“舅奶奶您看!”春梅說着,爬起來把換弟的袖子往上一擼,於是換弟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青紫印痕就露了出來。
“這還只是胳膊上,身上就更不用提了,都沒一處好的地方。”春梅“嗚嗚”哭着道:“別看我們奶奶在外面穿金戴銀的,其實這些東西回府後都是要按數交上去的,有一次竟不知怎麼丟了一支簪子,回去後大爺把奶奶打得在牀上躺了三天才能下牀。”
看到換弟胳膊上的傷,又聽了春梅的話,不但夏氏紅了眼眶,就連雪花也撐不住勁了。
當年錢家兄弟來她家向金花求親時,兄弟兩人曾經互曝其短,錢元寶曾隱晦說過錢金寶的正室夫人就是被虐死的,這幾年對於錢家雪花也是瞭解的比較清楚,知道錢金寶是個虐待狂。現在看到換弟胳膊上的傷,不由就信了。
“嗚嗚……,我當初真不如死了算了。”換弟哭得是三行鼻子兩行淚,“當年年紀小,不懂事,只想着木已成舟就認命罷了,哪成想現今竟會受這般苦楚。”
換弟一番話,又勾起了夏氏對當年娘娘廟裡發生的事的回憶,不管怎麼說,換弟都是替了金花,自從出了換弟的事後,錢金寶娶了換弟,錢家就再也沒打過金花的主意。
夏氏想到這兒,心就更軟了,含着淚道:“你這孩子,真是太苦了。”
雪花就不同了,聽了換弟的話後,不由就想起換弟當年是無意還是有意,至今也沒人知道,但這個大表姐不簡單她倒是知道。她當年那麼積極地利用自己家和侯府的關係,從一個沒明沒份的妾變成了平妻,現如今難道真的會栽在錢金寶那個沒腦袋的人手裡?
據說從她的這個大表姐過門後,錢金寶再也沒添過一兒半女。
換弟聽了夏氏的話,“噗通!”跪到了夏氏跟前,“外甥女知道舅媽菩薩心腸,還求舅媽救外甥女一命。”
夏氏連忙去扶換弟,“你這孩子,快起來,有話好好說,能幫的舅媽一定幫。”
換弟順着夏氏的手站了起來,嗚嗚地道:“外甥女也不求舅媽別的,只求舅媽可憐,允我時常前來探望。”
“這……”夏氏猶豫了,她雖然心軟,但還是不想和錢家和高家甚至連氏等人搭上關係。
“舅媽若是不答應,那麼外甥女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換弟說着,又要往下跪。
夏氏到底撐不住了,心一軟說道:“好吧。”
雪花心裡不由一沉。
換弟得了夏氏的允諾,感激滿面,連忙吩咐春梅搬禮物。
錢家的禮物夏氏是無論如何不會收的,連忙阻止了換弟。
換弟見好就收,再三拜謝後說還要去探望外祖父,再回家探望父母,就恭恭敬敬地拜別了夏氏等人,蹬上馬車走了。並沒有立刻粘上來,只說過幾日再來給舅舅、舅媽請安。
望着換弟的馬車遠去,夏氏等人面色各異。
包子望向雪花,“你最終也沒能阻止你們家這位表姐來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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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包子的話,衆人都發現,以後換弟真的會經常來串門了。
“好了,別都在外面站着,進屋吧。”夏氏有些疲累地道。對於換弟以後會經常來這件事,她一想起來就感到不踏實。可剛剛是她自己答應的,她也不能反悔。
一行人於是沉默地向屋裡走,幾個丫頭則指揮趕車的小廝搬行李箱籠。
李家現在的院子又重新修了一遍,分成了前院後院,前院李達夫妻住,後院雪花姐妹住。大門旁邊幾間廂房則是買來的幾個小廝住。李家人並不多,不過是雪花姐妹一人兩個丫頭,夏氏說什麼不要,但雪花硬是做主買了個洗衣做飯的婆子。所以,零零總總加起來也就十幾個人。
不過,雪花還是由衷的感嘆,這個時代的窮人真的是不值錢。當初幾個丫頭買的時候,一人就幾兩銀子,再加上幾個看門護院的小廝,總共只花了百十兩銀子,不過是她家那些鋪子幾天的收入罷了。
李達和饅頭去各處查帳了,並不在家,所以午飯黃氏就帶着金花、包子在李家用的,然後金花和包子又給張連生端了一份飯菜過去。
幾人剛用過飯,饅頭就大步走了進來。
“哥哥!”包子大聲叫道。
雪花等人也連忙喊姐夫。
饅頭答應着,又和夏氏、黃氏打了招呼,目光自然的就落到了金花身上。
“吃過飯了嗎?”金花柔聲問道。
“還沒。”饅頭望着金花,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溫柔。
自從娶了金花,饅頭覺得日子就象做夢一樣,每天都象在天上飄,美得冒泡。唯一有點拒絕去想,但又總忍不住去想的就是新婚夜。
新婚當夜,當饅頭掀開紅色喜帕的那一瞬,激動得忘了呼吸。
喜帕緩緩被挑起,露出了下面絕美的容顏。
久無聲響,金花動人心魄的眼眸悄悄擡起,瞬間就又受到驚嚇般的垂了下去,臉上涌起了更深的紅暈。
饅頭癡癡呆呆地望着面前清麗秀美的新婚妻子,一時忘了周遭的一切。
饅頭的大堂嫂抿着嘴偷笑着把屋裡的人悄悄趕了出去,並把門在外面關好了。
於是,紅綃帳暖,*一刻,一時間春暖花開,然而,這是說後半部。前半部是,當饅頭笨拙地終於採擷到那張柔嫩紅脣的時候,立刻忘記了一切,只憑着本能行事,然後,悲催的事就發生了,沒等他提槍上陣,就繳械投降了。好在他很快就又重整旗鼓,重震軍威,總算挽回了面子。
金花聽饅頭說還沒吃飯,立刻就要站起來去張羅飯菜,饅頭連忙道:“你別動,讓丫頭們隨便去弄點就行了。”
“我剛吃了飯,正好走動走動。”金花仍是站了起來。
饅頭連忙上前扶住金花,“小心點,我扶你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