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到處一片叫喊聲,王金花的聲音聽起來尤其淒厲,彷彿擔憂害怕的支撐不住了一樣。
幫着找的人都紛紛猜測,是有猛獸進村子裡了,要不然也不會接連丟孩子,然後就叮囑了自家孩子晚上不要出門,更不能一個人在村子外面跑。畢竟槐樹村和張河裡溝離山不遠,有狼或者熊瞎子啥的闖過來,他們根本沒辦法。
然後就有人把上次打野牛的弓弩拿出來,戒備着有猛獸進村子。
王金花卻知道,根本不是啥猛獸,而是姚若溪和姚若霞要報復他們家,掠走了趙書陽。雖然她在滿村子裡的找人,不過心裡卻無比好奇,姚若溪兩人會怎麼做。真要是殺了人,那才叫好!不用她出手,就家破人亡了!
她一路想着心事兒,就顯的心不在焉似的,看在別人的眼裡,就以爲她已經擔心的精神恍惚了。
王三全一邊找,也一邊想着這個事兒,總覺得不同尋常。白天姚若萍說的話,當時說因爲被拒親,後來又說生氣惱恨偷了豆瓣醬方子,前後反覆。再者一個,姚若溪問姚文昌的話也讓他心裡思慮。誰說的小四去新安縣了?這話是姚若萍說的,姚若溪回到家問姚若萍的話,小四找不見,她卻去問姚若萍,彷彿小四丟了跟姚若萍有關係,而姚若溪恰好知道這件事兒。姚若萍又咋會知道小四丟到哪的事兒?
趙書陽丟了,又是因爲丁顯聰來找趙書陽,家裡人這才發現了趙書陽不見的事兒。小四剛丟,緊接着趙書陽也丟了。這些亂七八糟沒有頭緒的事兒,王三全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決定回姚若溪家裡一趟。
大門打開,屋裡只有姚若溪和姚若霞,丁顯聰三個圍着火盆,好似在等什麼消息一樣。
王三全更覺得心裡有點詭異,張口就問出,“你們知道書陽在哪是吧?”
“姥爺說這話是啥意思?難道是知道小四在哪嗎?”姚若溪好整以暇坐着沒動,眉頭挑着。
王三全覺得心驚,一定是有啥事兒!一定是有!只是他現在腦子紛亂一團,理不出頭緒來。
恰好這時候,王金花和趙大江找着人跑到這邊來。
王金花哭的期哀悲慟,“若霞!是不是你們弄走了書陽?他好好的在家裡,根本沒有亂跑出去,又不是淘氣的性子。你們家小四丟了,所以懷恨在心,弄走了我家書陽對不對?”
有跟來的幾個人,看看王金花又看着姚若溪姐妹,眼神就變了。這兩家之前是姨表親,可從昨兒個開始,鬧那一場,再親的親戚,怕是也該斷了的。這邊小四丟了,姚若溪姐妹懷疑,報復也就合情合理,說得過去了。
姚若溪掃了眼衆人,看着王金花抿嘴笑起來,“大姨這麼肯定的說,是知道我四妹在哪了?”
王金花呼吸一滯,看着姚若溪幽冷閃着暗光的眼神,心頭劃過一抹寒意。她說錯話了,也不該來這邊的。趙書陽丟了,她來這裡,雖然讓衆人以爲王玉花丟了四閨女,所以報復他們家。可這話不論怎麼說,都會被引到小四那個死丫頭身上去。
她心裡飛快的盤算着,擡胳膊擦了擦眼淚,“小四昨兒個丟的時候,我讓你大姨夫也出來找了的。小四現在已經找不到了,書陽他……”
“那麼大姨是責怪我們不幫着出去找書陽表哥嗎?”姚若溪眼神落在她袖子上,啥樣的神奇袖子能把眼淚越擦越多?
“不…不是的…書陽好好的在家,突然找不到了,我是太着急了!”王金花說着哭的更傷心欲絕了。
“也不是我們不幫着找。只是家裡都是女孩子,我還是個瘸子,大姨讓我們出去幫着找人,萬一出了啥事兒,大姨可負不起責任呢!”姚若溪摩挲着手裡光滑的柺杖,坐着動也沒有動一下。
王金花氣恨的咬牙,簡直恨不得上去把姚若溪也掐死了。只是看到旁邊的王三全,她深吸一口氣道,“當然不敢讓你們去幫着找,只是書陽貿貿然的找不到,全家人都急得不行,抱着一線希望來看看。既然你們沒有見過,我們也就去別的地方找去。”
王三全看着幾人出去,沒有跟出去,而是目光盯着姚若溪,“這些事兒到底都是咋回事兒?你們都知道,卻不肯跟姥爺說嗎?”
姚若溪垂了眼,聲音悽婉,“我娘險象環生,小四又莫名失蹤,怕是早已經遇險了。二姐反反覆覆,不幫自家說話。現在只剩下我和大姐,姥爺讓我們說啥呢?”
王三全一震,嘴脣有些哆嗦道,“你娘她已經出事兒了?”
“我娘沒事兒。過不久就會回來了。”姚若溪擡眼看他,搖了搖頭。
王三全鬆了口氣,心裡卻像被梗住了一樣,也不再求證啥,繼續出去找尋趙書陽。
而兩個村子上空,滿是尋找的呼喊,王金花淒厲悲傷的叫聲,趙大江的嗚咽呼喚聲。
不過兩個村子都找遍沒有見到人,就有人提議往山林裡找找,可是大多數人都不敢。大晚上的幫着出來找人已經是仁義了,現在接連丟了倆孩子,都懷疑是猛獸作祟,誰敢往山上去找啊。
只是有膽小的卻也有膽大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往山上去找。
趙大江感激的不行,差點給衆人跪下磕頭,被人扶住了。
跟着幾個膽大的人找到山坡上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雪地上躺着個人,一行人急忙奔過去。就見那地上的少年果然就是趙書陽無疑。
“找到了!找到了!”
衆人頓時一陣驚喜,人找到了,身上沒有傷痕,沒有血跡。
王金花心裡咯噔一聲,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看趙書陽被人抱起來,卻一動不動,她哇的一聲哭起來,“書陽!書陽!?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她哭的悽慘絕望,衆人卻驚疑的看着王金花,“誰說你兒子死了?他這只是昏過去了,還有氣呢!人都還熱乎乎的呢!”
王金花的哭聲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還活着?那兩個小賤人竟然沒有下手嗎?心裡萬千疑惑,不過面上立馬轉成了狂喜,抱着趙書陽試了試鼻息,摸了摸心口,“果然還活着!真的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抱着趙書陽又是一通哭。
趙書陽卻嚶嚀一聲醒過來,“……娘。”
王金花和趙大江都是又哭又歡喜的笑,幫着給衆人道謝。
有人忍不住疑惑,“書陽啊!你爹孃都說你在家裡,你咋會在這個山坡昏着?剛纔我們找了好幾圈也都沒有看見你。”
趙書陽眸光飛快的閃了下,隨即驚恐的站起來,左右四下的瞄看,“我聽見好像有人叫我,還有人嗚嗚的哭,然後不知道咋回事兒,兩條腿不當家,然後走到這裡…走到這裡就兩眼一黑啥也看不到了。”
衆人聽得乍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紛紛四下看了又看,剛纔都沒有感覺,現在卻覺得詭異又恐懼。
而趙大江一看那山坡,頓時嚇的魂飛魄散,這不是別的地方,正是埋小四的地上。現在那個突起的小包還在那裡,離他們只有幾丈遠。雖然昨夜慌慌張張的,可他絕對不會記錯了。
王金花看了一眼,也驚的臉色慘白。
敢幫着找到這邊的人都是膽大的人,可這裡人們對於鬼神一向很敬怕,不自覺的胡思亂想,覺得陰風陣陣的往棉襖裡鑽。而風吹過山林發出的嗚嗚聲,也更讓人毛骨悚然。
“難道真的有鬼?還是趕緊的回家去吧!”
“是啊!人都找到了,趕緊的走吧!”
幾個人不再遲疑,大步向村裡奔走。
趙大江更是跑在前頭,催促着王金花快些走。
王金花還不忘拉着趙書陽,一行人很快的進了村裡。
而衆人聽趙書陽找到了,又聽那驚悚的遭遇,比之前猛獸的更是覺得害怕。幾個人跟趙書陽打聽到底咋回事兒。
趙書陽就又把剛纔的話說了一遍,且臉色青白,嘴脣發紫。
有人看着他,小聲猜測趙書陽是不是已經中邪了。
不過人已經找到,還發生這麼詭異驚悚的事兒,天也很晚了,衆人也就不再在外面逗留,紛紛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這時候姚若溪和姚若霞卻是從家裡出來。
趙書陽看見倆人,身子僵了一瞬,飛快的看了眼王金花和趙大江。
這個時候倆人的注意都在姚若溪姐妹身上,沒有注意他。
“人找到了就好。只是……”姚若溪看了眼趙書陽,對上王金花的眼神,眸光詭秘。
“只是啥?”王金花被她看的心裡發毛,本來剛纔就驚了下,現在更是不敢直視姚若溪。
“我二姐不見了。”姚若溪皺着眉頭,緊抿着嘴。
王金花瞪眼,滿眼的震驚。趙大江也臉色發白,扭頭看向趙書陽。難道真的是那個死丫頭,冤魂找上門來了。牽走了趙書陽,知道他是親哥哥沒有害他,又去找了若萍嗎?
姚若霞拎着燈籠進了門,問趙書陽,“若萍也是從晚上就不見了的,當時你是什麼情況?”
“我也不太清楚,感覺迷迷糊糊的有人叫我,然後我就出來,又好像聽見有人哭,之後我就更不清楚了。”趙書陽皺着臉搖頭。
王三全是不太相信這些的,可是這事兒就發生眼前,外孫子說的,容不得他不相信。
而傳聞也有說的,是小鬼牽魂兒,也叫老千,會牽着人往墳地裡去。更有事實,講的是小田村的一個賣蔥的漢子,天不亮就起來拉着蔥想趕集佔個好攤位,結果走到半路就碰到人說要賣蔥,然後路上的人也都說要買,很是大方的樣子。那漢子很是高興,還沒走到集上就有人買他的蔥,這是好事兒。
等賣完了蔥他就迷迷糊糊的不知東南西北的昏地上了。天大亮,趕集來往的人看見,把他叫醒。卻是睡在老墳地裡。而他賣掉的那些蔥,根本就是被人賣走了,而是放在每一個老墳的墳頭前。他嚇的一身冷汗,打開錢袋子,裡面全是燒給死人的紙錢,根本也不是銅板。那漢子回到家大病了一場,沒過很久的時間就死了。
趙大江感覺兩條腿發軟,難道真的有報應,真的有冤魂上門來了嗎?
“不可能的吧!真要是有鬼,牽的人爲啥是書陽,不是別的人呢?”王金花勉強擠出幾分難看的笑。
“八字太輕吧!”姚若溪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
趙大江卻是精神一震,是啊!那種不見光的東西只能找八字輕的人,他八字硬,所以家裡的人都沒有事兒,他也沒有事兒。
王金花也稍稍放了心。
趙書豪很是有些不耐,一直冷着臉站在一旁,聽王三全又要出去找姚若萍,他皺着眉不願意去。
卻正在這時,西屋裡發出一聲驚叫聲。
趙大江嚇的差點癱倒,“咋回事兒了?咋回事兒了?”
“是若萍的聲音!”姚若霞忙道。
王金花向前跑了兩步,卻又停頓了下,回頭看了看姚若溪幾個,咬牙上前開西屋的門。
只房門還沒打開,接着又傳來另一聲驚叫,卻是趙書健的聲音。
王三全也急急忙忙衝上去,房門打開,卻是看姚若萍從趙書健的炕上慌張驚恐的滾下來,從地上撿自己的衣裳往身上套。
趙書健也像是懵了一樣,臉色發白。他如今也十五了,情事也是懂得的,姚若萍竟然睡在他的被窩裡和他睡在一起,這絕對不是個好事兒!又被這麼多人發現了。如果不發現他還可以威脅一下姚若萍不讓她說出去,現在……
王金花腦子轟的一聲,簡直如遭雷擊,驚恐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
王三全兩眼發黑,差點沒有站穩,扶住門框,顫抖着手指兩人,“你們…你們……”
姚若溪嘲諷的看着沒法接受的王金花和趙大江,不是要打擊她娘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嗎?現在滋味如何?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們倆…你們倆幹了啥?”王金花瘋了一樣撲上去,抓着姚若萍的胳膊,恨不得掐進肉裡去。
“沒有!啥也沒有幹!我根本不知道咋回事兒就在這了!”姚若萍全身發抖,慘白着小臉狂亂的搖頭。
王金花擡眼看向趙書健,若萍是她親閨女的事兒幾個兒女都不知道,二兒子又向來跟若萍玩得好,他如今也大了,難道是生出啥不該有的心思了?
趙書健青着臉辯解,“根本不管我的事兒!我啥也不知道,啥也沒幹!”見幾人都不相信的眼神,他掀開蓋在腿上的被褥,“我只是脫了棉襖棉褲,衣裳都還在的!”
姚若霞迅速的退到門外面。趙書陽看着挪了一步擋在姚若溪視線的前面。
姚若萍驚慌的喘息着哭,看看王金花,又看看姚若溪和姚若霞,再看看趙書健,急的蹬腿。
王金花抓着她不讓她慌亂,卻見她褲襠迅速溼透,熱騷一片的水迅速浸溼了地上一塊。又急又慌,又驚又怕中,竟然嚇尿了。
姚若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王三全臉色鐵青,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久久之後,才咬牙退出來,“把衣裳穿起來,出來說話。”
姚若霞看了眼擋在姚若溪前面的趙書陽,忙拉着姚若溪離的遠些,站在院子裡。
趙書豪愣愣的呆立在院子裡,見姐妹倆,簡直羞憤惱怒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咬着牙,氣的渾身發抖。自己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兒,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事兒竟然又在家裡發生了,這樣的欺辱和羞恨,簡直在往他頭上潑大糞一樣。
屋裡趙書豪迅速穿上了棉襖棉褲,出了屋。
王金花倒是幫着姚若萍換了褲子,穿了衣裳後纔出來。
趙老爹耳朵越來越聾,除非大聲叫他,睡着後根本聽不見,這會還在屋裡睡的沉。
王三全死死的咬着牙關,額頭上突起幾根青筋,平常溫和的面容,此時卻生生猙獰起來。
姚若萍和趙書健都瑟瑟發抖的,白着臉跪下。
王金花和趙大江也跪了下來。
看王三全一直不說話,眼神如刀,王金花伸袖子一擦眼,眼淚突突的往外冒,抓着趙書健就捶他,又是打又是罵的,“你個混蛋!你個小畜生!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連你表妹都敢碰!我平時教你的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啊!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我打死了你算了!”
趙大江一看,也伸腳給了趙書健兩腳狠得,連着又乎了兩巴掌。
趙書健幾乎被打懵了,兩眼冒着金星,跪在地上哭求,“姥爺我錯了!我錯了!我…我…”他平常會玩會混,但腦子跟王金花還是差了一大截,實在想不出該咋辦。
王金花忙哭着跪走兩步,“爹!現在已經出了這事兒,倆孩子…是我們對不起三妹和滿屯!爹就做主……給倆孩子定親吧!”
姚若溪挑了挑眉,王金花的腦子轉的還真是快啊!這麼一會就想到了對策,想將錯就錯的,給趙書健和姚若萍定親,而出了這樣的事兒,她和大姐的名聲也別想要了。段家那邊得到消息,怕也會立馬打消結親的想法。
趙大江暗暗爲自己媳婦的想法讚歎,急忙接話,“爹!要是不定親,傳出去這事兒,書健我能打死他,若萍可咋辦啊?小四已經找不到了,要是若萍再出個啥事兒,三妹和滿屯回來,怕是會受不了的啊!”
兩口子都是好心的模樣,王三全眼神卻看向姚若溪和姚若霞。見倆人臉色陰沉難看,都緊抿着嘴。再看姚若萍和趙書健,他實在不知道該說啥話。再說現在的問倆人咋弄到一塊去的還重要嗎?結果已經是這樣了,不定親,還能真的傳出去,讓三閨女一家的幾個丫頭都名聲盡毀!?
他搖了搖頭,咬緊牙關,“這個事兒我做主,不過等玉花和滿屯回來再說定。”
左右鄰居顯然已經聽到了叫聲,以爲又出啥事兒了,高聲叫趙大江問,“咋回事兒啊?”
趙大江忙出去應話,“沒事兒!沒事兒!孩子受了驚嚇!”
對方聽孩子受驚嚇,聯想趙書陽莫名其妙昏倒在山坡的事兒,也就不再多問,把自家孩子都安撫了一遍。
趙大江看再沒動靜,狠狠鬆了口氣。
姚若溪眼裡閃過一抹冷笑。趙大江和王金花應該感謝她,感謝她不是在人多的時候揭穿,而是隻有兩家人的時候。
王三全陰沉着臉站起來,對姚若溪和姚若霞道,“走吧!先回去,等明兒個問過你爹孃。”說着有冷厲的看了眼姚若萍,“從現在起,你就給我回去好好待在自己屋裡,沒有允許,不準出來!”
姚若萍身子抖了抖,現在對她來說,那個家就是跟陰曹地府差不多的,她簡直不敢想象回那個家會出啥事兒。可見王金花悄無聲息的使眼色,她只能咬牙起來,跟着王三全出來。
奈何嚇的兩腿發軟,走不穩,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姚若溪和姚若霞都冷眼看着沒有上去扶她。
還是王金花上去把她扶起來。姚若萍更覺得姚若溪可恨,一家人都可恨,只會欺壓她,還把她害的現在這樣慘。只有她親孃纔是真的疼她!
這麼一想,姚若萍就想到今兒個她莫名其妙跑到趙書健被窩的事兒,她明明就在家裡好好的,卻出現在這。肯定跟姚若溪這個小賤人少不了關係!
王金花又給她個安撫的眼神,送幾人出了門。
姚若霞拎着燈籠和姚若溪走在王三全後面,姚若萍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面,因爲走不穩,地上又是雪,接連摔了好幾次。
王三全心裡惱恨姚若萍不檢點,都在找趙書陽的時候,她卻跑過去和趙書健廝混,也不管她。
走一路幾乎摔了一路的姚若萍,到家都站不住,直接癱坐在凳子上。
姚若溪和姚若霞直接在前院主臥安置了,內院的門連開都沒有開。姚若萍直接被關進了客房。
王三全看着沉沉的探口氣,拿了菸袋不停的抽,毫無睡意。
而王金花家裡,哄住了趙書健,又追問了趙書陽一遍,見他說的懵懂,自己也不清楚的樣子,也就讓他去睡了。躺在炕上的兩口子卻是睡不踏實了。
“金花!你說會不會真的是…是那死丫頭的冤魂找來了?”趙大江怕的沒讓吹燈,可還是覺得心裡不安。
“不會的!要找來早就找來了。八字硬的人冤死鬼也沒辦法的!”王金花雖然心裡忐忑,但就像那句話說的惡人有膽,她膽子大到讓她不那麼懼怕。
趙大江卻是大半夜的沒有睡着,閉上眼就覺得有小四的冤魂在周圍窺視着他。
而這一夜不少人都沒有睡安穩。
太陽卻沒有因爲任何事而遲退,照舊升起。
剛下過出來太陽一照,上面那層微微開化的一層泛着晶瑩的光,尤其漫山遍野的白茫茫一片,耀眼奪目的很。
王三全趕着驢車帶着姚若溪和姚若霞姐妹到新安縣來看王玉花。
於掌櫃讓人把一輛新打的馬車牽來,“三小姐!這馬車只是一點心意,家裡來回也要用。再者夫人身子不好,做驢車也不方便。還請務必收下。”
姚若溪想了想,沒有客氣,收下了馬車。
姚若霞把被褥鋪設到馬車裡,攙扶着王玉花上了馬車。
王三全也跟着姚滿屯跟於掌櫃道謝,“實在是打擾了!”
“說哪裡話!互相幫忙,都是應該的。”於掌櫃沒有多說,笑着送幾人出來。
王三全就讓姚若溪和姚若霞也坐馬車裡,“別在外面凍着了。”
姚滿屯也讓了下王三全,他不願意。於是姚若溪和姚若霞陪着王玉花做馬車,姚滿屯和王三全各趕一輛車回家。
因路上都是雪,雖然不少地方被吹到一旁去,但有的地方卻漩一大塊,深深的,所以走到家的時候,已經晌午過了。
衆人見王玉花回來,下了馬車也沒有大礙,就是面色不好,肚子還好好的,不少人過來慰問。
姚文昌和盧秀春都過來了,那邊苗氏聽到消息,和毛氏,許氏一行人也都來了。
姚若霞把王玉花安置在躺椅裡,就去廚屋忙活做飯。
盧秀春見了,也進了廚屋幫忙。
苗氏幾人擠出幾滴眼淚,表達了擔憂害怕,都拉着王玉花詢問情況。
王玉花心不在焉的看着聽着。
許氏見她精神恍惚,咳嗽了一聲,“二嫂還不知道四閨女的事兒吧?找了兩三天都沒有找到,都說已經遇害了呢!”
王玉花擡眼看她,突然站起來,伸手啪的一聲,給了她個巴掌。
許氏被打的偏了臉,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王玉花你個賤人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我們家出了啥事兒都用不着你在這幸災樂禍!”王玉花惱恨的咬着牙,冷冷的盯着許氏。
“你……”許氏指着王玉花。
“玉花!及第娘也是好心關心你。”苗氏不贊同的皺眉。
“是關心還是幸災樂禍?!”王玉花犀利的看向苗氏。
苗氏嚇一跳的吸氣,正好說話,王三全站出來,“玉花遭逢鉅變,心裡難免不好。親家母還請多多體諒!若是沒啥事兒,你們就先回去吧!大夫說了,玉花需要靜養。”
苗氏到嘴邊的話都被噎住說不出來,眼裡陰光閃過,頓時低泣起來,“我作爲小四的奶奶,我難道就不傷心難過嗎!?我…”
“好了!你都傷心難過的不行,更遑論親爹孃了。滿屯媳婦還懷着身子,就都各自回去吧!”姚正中嘆口氣,率先出了門。
毛氏眼神一直在打量王玉花的肚子,看過來看過去都不像假的,心裡很是不甘願,不過還是扶着苗氏的胳膊出去,給她個臺階下。
許氏輕哼一聲,也扭着腰出去。
姚春杏卻已經爬到廚屋裡,沒有走。
姚若霞抓了一塊饃饃,掰開夾了幾筷子肉菜過來遞給她,“快走吧!”
姚春杏眼神看了看兩個盤子的菜,肉一片一片的,又看看自己饃饃裡夾的,撇了下嘴,拿着跑走了。
飯菜做好,端上桌,王三全卻沒有心思動筷子,實在太多的事兒,不知道該咋說。
“有啥話,都等吃完飯再說吧。”姚若溪看姚文昌和盧秀春也沒有走,給倆人也擺了筷子,拿了饃饃開始吃飯。
姚文昌和盧秀春吃過了,坐在一旁等着。
王三全嘆口氣,拿了筷子,卻食不知味。
等吃了飯,姚若溪拾掇碗筷去刷鍋,姚文昌和盧秀春卻齊齊跪在王玉花和姚滿屯跟前,“二哥二嫂!小四是我們弄丟的,要怪就怪我們吧!”
姚滿屯臉色沉着上前來攙了姚文昌起來,“讓你媳婦也起來,這事兒不怪你們。小四一定會找到的。”
“報官了沒有?”姚文昌急急問。
“報官了!家裡出啤酒和臘肉都給縣衙送過禮,說是一定會查出來的!”姚滿屯點點頭,聲音不小道。
盧秀春愧疚的不行,四五歲個孩子,還是女娃娃,她覺得凶多吉少。
而被關在屋裡的姚若萍聽報官了,嚇的全身抖的像篩糠一樣,死死的咬住嘴脣,又因爲驚怕飢餓一夜,這客房有沒有燒炕,只有一牀破被褥,這種折磨簡直讓她受不了。
幾個人把這兩三天的事兒說了一通,都互相瞭解了情況。盧秀春看天色不早,又想忙着去做晚飯。
這時候王金花和趙大江過來了,姚文昌看倆人肯定有事兒要說,跟姚滿屯招呼一聲,讓有事兒叫喊他,帶着盧秀春回去了。
王金花盯着王玉花的肚子看了又看,確定她沒有大礙,哭着不敢坐下。
趙大江一腳踹向趙書健,把他踹的跪在姚滿屯和王玉花跟前。痛苦道,“三妹,滿屯!我對不起你們!生了個小畜生,昨晚書陽丟了,我們找人的時候,他竟然和若萍……我們把人帶來,隨你們處置!不過爲了孩子的名聲,還請答應,把若萍許配給我們家書健吧!”
出乎意料,姚滿屯和王玉花都沒有暴跳如雷,大怒狂怒,而是少有的平靜。
王玉花冷笑一聲,“我養了她十幾年,寵愛了她那麼多年,她都跳出來說我自己謀害自己冤枉你。這樣的閨女我也沒打算再要了!現在她又做出苟且的事兒,這般下作,我更不會再留她。你們願意要領走就是了!”
王金花愣了愣,頓時哭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以死明志,她也不會嚇着說了實話。可現在你萬幸沒有事兒,再咋說,就算爲了若霞她們姐妹的名聲,這個時候也不能把若萍扔了呀!”
姚若霞已經去開了門,把姚若萍拎了出來。
Wωω ▪ttκΛ n ▪C○
王玉花看見她,痛苦的閉上眼,咬着牙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滾吧!有多遠就滾多遠!”
姚若萍看向王金花,卻擡頭眼神餘光撇到一旁暗影處站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猛地一驚,跌坐在地上,四下裡找看,沒有任何異樣,剛剛的影子彷彿是她的幻覺一樣。
王金花也發現了她的異樣,看她被折磨成這樣,心裡暗恨的同時,又對王玉花哭着勸話,說都是爲了姚若溪和姚若霞姐妹的名聲。
王三全現在雖然知道有貓膩兒,卻也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但緊要的事兒是趙書健和姚若萍,“玉花!出了那事兒,這門親事……你就認下吧!不爲若萍,也要爲若霞和姚若溪着想啊!”小四沒了,再要趕走姚若萍,壞了名聲,這個事兒簡直太不好了。
王玉花沒有吭聲,死死的攥着拳頭,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王金花看着,嚥了下口水,狂怒的王玉花她不怕,現在這個樣子,壓抑着,強忍着,那之後會更加暴怒,或者做出啥事兒來的!眸光轉了轉,她想就此下坡,領走姚若萍。這樣別人都不知道昨晚的事兒,只要她把握的好,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她。到時候她收留了王玉花狠心趕出門的閨女,別人也會說她個好。
“玉花……”正當她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王玉花深吸一口氣,出聲了。
“那就定親吧!給若萍和趙書健定親!”說着眸光幽暗的看着姚若萍和趙書健。
王金花心裡咯噔一聲,滿滿不好的預感,試探的看着王玉花,“那若萍以後?”
王玉花閉了閉眼,睜開冷眼盯着王金花,冷冷的勾起嘴角,“先定親吧!”
她不說打算,一直催着定親,王金花縱然有準備打算,還是氣的心口疼。一個是她兒子,一個是她親閨女,讓親兄妹定親……她狠毒,王玉花卻比她還狠毒。
王三全痛苦的閉上眼,嘆息着搖頭,大閨女和三閨女家以後全毀了!這倆家怕再也不是親戚了!好好的親姐妹,愣是反目成仇了!
姚若萍一千一萬個不同意,她咋能跟趙書健定親!?可看到王金花的臉色,知道她也絕對不同意,肯定會想辦法,咬咬牙忍着。
王金花和趙大江對視一眼,這麼詭異的平靜,壓抑的氣氛,讓他們都覺得呼吸困難,可事情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只能答應,以圖後事了。
三人走後,姚若萍想回內院,被姚若霞攔住了,“你這幾天就老老實實待在這邊屋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要回自己屋。”姚若萍惱恨,她身上的衣裳已經三四天沒有換了,而且裡面還沒有褻褲,只穿着棉褲,很不舒服。外面客房那間又沒有燒炭,夜裡簡直冷的人受不住。
“什麼你自己屋。你跟趙書健定親後,以後就是趙書健他媳婦了。裡面沒有你的屋了!”姚若溪淡冷的看着走來。
姚若萍身子輕顫,看着姚若溪犀利洞穿一切的眼神,不敢直視,可她更知道自己弄不過姚若霞,扭頭看姚滿屯和王玉花,倆人都沒有理會,連個眼神都沒有。她心裡怒恨惱憤的不行,也只好咬牙又回了客房。
就是這樣對待她,又不是親爹孃親姐妹,還想讓她好!?做夢去吧!
只她剛走進屋,就見屋裡暗處飄着一個小身影,她驚懼的瞪大眼,尖聲大叫,“啊——”
“怎麼了?”姚若溪拎着燈籠進來,眼含嘲諷的問她。
姚若萍一把抓住姚若萍,指着屋裡,“那裡…那裡…”
那裡卻什麼都沒有,她愕然,又不敢相信。
姚若溪拽開她的手,幫她把屋裡的油燈點上,掃了眼屋裡,挑眉問姚若萍,“你真的要跟趙書健成親了?”
“不!我不是……”姚若萍下意識的反駁,卻反應過來,急忙又搖頭。
姚若溪不再問她,徑直走了出去,出門之際,卻低語一句,“怎麼能定親……”
這句話輕輕的,帶着詭異的幽寒,一直在姚若萍心頭飄飄蕩蕩的,讓她驚恐害怕的急忙縮到了炕上,又端着油燈放在身旁的炕桌上,用被褥包着自己。眼神不停的在屋裡左右四周的察看。害怕的睡不着,不敢閤眼。
夜漸漸的越來越深,臘月初又沒明月照耀,只稀稀拉拉幾顆星星,她在屋裡點了燈,卻顯的外面更加黑暗。
姚若萍支持不住,困的點頭,這時候油燈裡的一點點燈油也要燒沒了。
突然門外傳來‘唔唔唔’像是被人捂住嘴發出的掙扎聲,姚若萍猛地一驚,見油燈的火越來越小了,急忙拿了簪子撥燈芯。
燈芯亮起來,外面的聲音也沒有了。可是過了會,燈光再次暗下去,又響起了那種聲音,她急忙再撥,瑟縮着身子,捲成一團,死死的抓着燈不鬆手。
但那燈油本來就不多,燒着燒着也就再次暗下去。
只要燈光一暗下去,外面就響起驚悚的聲音,姚若萍拼命的想把燈撥的更亮起來。滿屋子找,卻沒有發現火摺子或者蠟燭,燈油更是沒有。她知道廚屋裡有燈油,卻不敢開門。
最後油燈掙扎了幾次,徹底滅掉。屋裡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中。
姚若萍嚇的哭,死死的抓着簪子當武器。
突然嘭的一聲,原本關着的窗戶被冷風吹開,撞回來,又彈回去,格嘰格嘰的。
映着雪光,姚若萍看到窗戶外面站着一個小身影,青白青白的小臉,兩眼和嘴角都留着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啊啊啊——鬼啊——”姚若萍嚇的厲聲慘叫一聲,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姚若溪聽着這聲叫喊,沒有動靜,招呼那小身影,隨着她回了內院。
天亮起來,姚若萍猛地驚醒,一個激靈起來,看窗戶還開着,卻日光明亮,屋裡也再沒有啥鬼魅魍魎,急忙下了炕出來。
廚屋裡姚滿屯在燒鍋,姚若霞做好了飯,正在炒菜,青綠的蒜苗炒油汪汪的噴香的臘肉片出鍋,又炒了肉末,炸了麻椒,倒了點豆瓣醬,做了滿滿一大盤子的麻婆豆腐。
“昨天夜裡,你們都沒有聽見啥聲音嗎?”姚若萍忍不住抓着姚若霞問,看幾人若無其事的模樣,難道都是她做的夢嗎?
“沒有啊!”姚若霞搖搖頭,麻婆豆腐出鍋,又炒了個醋溜白菜。
姚若萍不相信,又去問王三全,他同樣搖頭。昨夜睡的很沉,啥動靜都沒有聽到。
姚若萍就覺得是她幻聽,或者做夢了。
吃了早飯,王金花和趙大江過來說去買聘禮,回來就定親。
王玉花神色淡淡。
王三全想着也該回家了,可是又不放心這邊,怕再鬧出啥事兒來。
姚滿屯去送了他回家,程氏一直追問出了啥事兒,王三全把王玉花見紅的事兒說了,小四丟失,趙書健和姚若萍定親的事兒說了。
程氏聽完頓時愣了,“他們倆咋能定親,金花…”
“書陽找不到,都在外面找人,若萍卻和書健睡在一塊,不定親還能咋辦!?”王三全冷喝了一聲,讓她不要插手這些事兒,省的攪合的更亂。
程氏臉色發白。
王三全沒有多想,以爲她是被這事兒氣到了。
王金花和趙大江扯了八塊衣裳料子,另兩匹好棉布,兩根銀簪子,兩罈子酒,一對魚一對雞,所有的東西都是成對的,赤金龍鳳鐲還是上次程氏要戴給姚若霞的那個,不粗,卻也是真金。
只是東西買回來,王金花卻沒有立馬下聘,說是挑個吉日。
王玉花不同意,“先定親了再說吧!要是傳出閒話,可是不好了!”
“老大還沒定親,先給書健定親,別人纔會閒話多。要不我先給書豪定了親,再定這邊吧!”王金花一個勁兒往後拖,至少得先把大兒子的婚事定下。否則大兒子還沒定,先定二兒子,別人指定多想了。
“那就快點吧!”王玉花深深看她一眼。
都是之前說好的,雙方都有意願,王金花回去忙和趙大江拿着豐厚的聘禮另二百兩銀子去了雷莊下聘,算是把趙書豪的親事定了。還擇了明年開春三月的好兒。
趙書豪翻過年就二十了,那雷家小姐也十六,翻過年十七,都不能再拖了。
這邊王金花慢悠悠的拖着,姚若萍實在受不了了,即使她弄了多多的燈油,還是會在她睏倦之極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滅掉,然後就會響起‘唔唔唔’聲,或者警醒看到一張發白七竅流血的小臉。
奇怪的是家裡沒有一個人聽到,連貓咪和兩隻狗都沒有一點動靜。
姚若萍無法忍受,找機會偷偷溜了出來找王金花,“她來找我了!那個死丫頭來找我了!我受不了!”
王金花忙安撫了她一通,又把她勸回去。
傳聞冤死的人非得要拉一個替自己抵命才能投胎,王金花想起這個傳聞,又想到王玉花大着的完好無損的肚子,目光落在趙書陽的屋門上。
姚若萍卻在回家的路上碰見姚若霞,而她身後不遠跟着一個小身影,全身都黑黑的,那張臉像發光一樣,慘白留着血,她驚的叫都叫不出來了。死死的抓着姚若霞,“你看到沒?你看到她沒?”
“看到啥了?我問你咋又跑出來?又去你婆婆家了!”姚若霞沒有理會她。
“我沒有!你別胡說!”姚若萍就反駁一句話的功夫,那裡的小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她不敢鬆手,抓着姚若霞,緊挨着她往家走。
只是走着走着,就察覺後面有身影,回頭去看又沒有。
直到回到家,站在燈下,再沒有一點異樣。
姚若萍再也不敢獨自睡了,死死的拽着姚若霞要跟她一起睡。
姚若霞直接把她拎回了客房屋裡。
戰戰兢兢的,快半夜的時候,廚屋的門被打開,姚若萍被磋磨了幾天,整個人如驚弓之鳥異樣,警醒過來就見不遠處的蒼白小臉咧着滿是鮮血的嘴衝她笑。
她尖叫一聲,衝出屋裡。廚屋裡姚若溪點了燈,姚若霞去生火。姚若萍急忙奔過來,抓着倆人問,說啥都不願意鬆開。
“我要給三妹做宵夜,你快鬆開。”姚若霞皺眉,拽開她,做了豆腐湯,把昨晚蒸的小包子熱了。
廚屋裡只點了一盞油燈,不是很亮。姚若萍說自己也要吃,挨着姚若霞坐。姚若溪坐在鍋底門前,烤着餘火。她扭頭就見那小身影大模大樣的坐在姚若溪旁邊,七竅流血的看着她。
“啊啊啊——鬼……鬼…鬼啊!”姚若萍驚叫着一下子就摟緊了姚若霞,指着姚若溪身邊,“你看!你看!她就在那裡!”
姚若霞卻是一臉疑惑,看了又看,無奈又不耐道,“那坐着的是三妹,哪是鬼!你胡說啥!”
“不是的!不是三妹!她就在三妹旁邊!”姚若萍驚詫極了,難道她們兩個都看不見嗎?
姚若溪看看也是一臉疑惑,什麼都沒有看到的狐疑表情。
這兩人的神色更加刺激姚若萍,她驚叫着要逃跑,扭身再回頭就發現那裡空了,只有姚若溪,讓她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
“你別疑神疑鬼的!”姚若霞不滿的喝了她一聲。
那小身影又飄到了姚若霞身邊,抓着姚若霞的胳膊,歪着頭,咧着滿嘴血笑看着她。
“她抓着你了!她就在你胳膊上!”姚若萍驚懼亂叫嚷。
“你胡說啥!什麼都沒有,生平不作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姚若霞旁若無物的說教姚若萍。
突然一陣陰風吹來,屋裡的燈閃了閃,頓時化作豆大點。
姚若萍驚恐的死死瞪大眼,盯着朝自己伸出手的小身影,嚇的連動都不會動,“不是我!不是我!掐死你的人不是我!”
冰涼如死人手摸上來,姚若萍慘叫着跳起來,卻嘭的一聲暈倒在地上。
姚若溪站起來把燈撥亮,冷沉着小臉過來踢了踢姚若萍,一動也不動。
次一天,姚若萍醒來,說啥都不願意再待在這個家裡,瘋了一樣跑去找王金花,“她來找我報仇了!她來找我報仇了!我再也不要待在那個家了!死也不要了!”
“胡說傻話!”王金花剛說完,姚若溪和姚若霞,姚滿屯就過來了,問定親的事兒。
王金花咬牙,“明兒個準備齊全立馬就定親。”
“若萍不願意回家,那就先留在這吧!”姚滿屯說完,帶着姚若溪姐妹離開。
姚若萍鬆了口氣,終於可以留在自己親孃家了!
王金花問過她夜裡遇到的事兒,也驚出一身冷汗,伸手摸了摸才發現她發着高燒,忙又叫了張三叔來把脈,抓了藥,給姚若萍煎藥。
看着給自己煎藥的王金花,姚若萍感動的眼淚直流。這纔是親孃!也只有親孃會這麼疼愛她!
王金花鬨着她喝了藥,心思就轉了起來。這個親是絕對不能定的,而且這個秘密她不會說,趙大江不會說,她娘肯定也不會說出去。那麼多年,接生婆也已經死了,只要若萍閉上嘴,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看着姚若萍,王金花眼裡難掩痛色,不捨,可是這個閨女在,這件事兒就無休無止,肯定要大鬧一場,被揭開秘密,還有小四那個死丫頭的事兒。
晚上王金花摟着姚若萍,她終於能安穩的睡個覺了,王金花卻和趙大江悄悄抱着姚若萍出來。
本來喝了藥,又發着高燒的姚若萍睡的很沉,卻突然驚醒。
王金花嚇了一跳,趙大江身子也一跳。
“娘!這是去哪?你咋抱我出來了?”姚若萍看看竟然在外面。
“你喝藥之後娘找了神婆來,說你的魂魄掉了,娘抱着你是要給你叫魂。叫回來魂魄你也就好了!”王金花急忙編了慌騙她。
“娘…”姚若萍伸手摟住王金花,感動的不行,卻餘光又看見那熟悉的小身影,七竅流血的看着她。驚的一下子從王金花身上下來,死死的抓住王金花,“她來了!她來了!娘,你看!她就在那!”
趙大江扭頭一看,就見那被他掐死的小四七竅流血的在不遠處飄,嚇的一癱,就跌在地上了。
王金花也驚恐的瞪大眼,又被姚若萍死死的亂抓亂拽,錯眼了一會,再看啥也沒有,只有光光的滴,一根幹掉的茅草隨着夜風吹着。
只是等她再錯一個眼,那小身影又從另一個方向出現,不是走着,而是飄着過來。
趙大江驚的一下子就失禁了,大叫着,“不是我!都是她讓我掐死你的!你要報仇就去找她!不要拉我下去啊!”
“趙大江!”王金花喝了他一聲。
趙大江卻看着又消失的身影,驚懼的左右看,又見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卻離自己更近,直直的伸着胳膊,飄過來。
“啊——不是我不是我!都是王金花!是王金花害死你的!你償命別找我啊!”趙大江嚇的魂飛魄散,驚叫個不停。
“趙大江!趙大江你他孃的給我閉嘴!”王金花厲聲喝斥趙大江,因爲她已經看到不止小四,姚滿屯和王玉花,姚若溪,姚若霞,趙書陽,還有王三全等人都過來了。
“果然是你們害死小四的!”王玉花扶着姚若霞,恨的渾身顫抖,咬着牙怒指王金花。
“金花……”王三全滿眼失望甚至恐懼的看着王金花,彷彿一點不認識這個大閨女。
趙大江驚恐的抖着身子,再看那小身影,她一路小跑的過去拉住姚若溪的手。
姚若溪遞給她小水葫蘆,小四漱口,又接了帕子擦乾淨臉色的‘血跡’憤憤的指着王金花和趙大江,“就是她捂着我的嘴,讓他掐死我的。因爲我聽見二姐叫大姨叫娘,說是親孃。”
“你竟然沒死!?你竟然……”姚若萍驚恐的瞪大眼。
小四哼了一聲,看着她懼怕那樣子,猛地跑上前來幾步嚇唬她。
姚若萍驚叫一聲,也不管王金花,轉身撒腿就跑。
“若萍你站住!”姚若霞上前一步,喝斥她。
姚若萍卻不管不顧的猛跑,卻沒跑多遠,撲通一下搬到,額頭嘭的一聲,正磕在前面的尖石頭上,頓時鮮血噴涌。
王金花驚的呼吸不住,急忙忙的跑上去抱起姚若萍,“若萍!若萍!”
姚若萍卻是這幾天耗盡了精神力,又一直髮高燒,這一撞實在撞的很,突突的鮮血涌出來止都止不住。
畢竟是自己生的,雖然沒在身邊長大,雖然王金花也動了不要這個閨女的想法,可這會看她滿頭鮮血,掙扎着,張嘴說不出話的樣子,王金花也痛哭起來。
趙大江想跑,被姚滿屯上來鉗制住。
一行人也都過來看着王金花和姚若萍。
趙書陽小臉緊繃着,滿是痛色。他從小就知道爹孃不疼他,看他的眼神不是看兩個哥哥和妹妹的溫柔寵愛的樣子,家裡的好處都給大哥佔了,好吃的都給妹妹吃了,二哥動不動就欺負他,爹孃卻從來不幫着他說句話,都是罵他不懂事兒。一直到今年,他才穿了一件新衣裳,家務都是他幹,心裡也生過嫉妒,他一直想不通,卻原來他根本不是爹孃親生的兒子。
“若萍!”眼看着姚若萍嚥氣,王金花痛哭。扭頭恨恨的瞪着姚若溪和姚若霞,“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這幾個小賤人害死了她!”
“我想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大姨了。用一個劣質閨女換走我哥哥,讓我爹孃痛苦半輩子。攛掇我對姥姥下手,指使你這個閨女適時推一把。又指使她推我娘,然後將計就計的誣賴我娘冤枉你。偷我家方子的事兒不說,竟然對小四下殺手。她過了年三月裡才五歲,只是個孩子。”姚若溪對姚若萍沒有一點同情,她雖然年紀小,可壞事兒沒少做,包括殺死真正的小溪。只是現在活着的是她姚若溪,沒有辦法證明而已。
“金花……你竟然錯到這一步…”王三全全身力氣被抽走了一樣,身子搖晃着。
“我有啥錯!?”王金花竭聲質問,“我是老大,是長女。就數我吃得苦最多,受的罪最多。可是你和娘都不疼我,卻讓老三留在家裡招贅,根本不考慮我!憑啥好東西都要讓她佔了!本來應該是屬於我的!”
王金花看着幾人不語,冷哼一聲,“老二和老四她們感觸不深,是因爲她們都沒有見過家裡的傳家寶貝,那時候我還小,夜裡起來上茅房的時候卻聽到爹孃在說話,我好奇悄悄過去看了,卻見屋裡沒有亮燈,卻一片熒熒之光。黑暗中,看見爹孃小心的拿着一棵嬰兒拳頭那麼大的夜明珠,那熒熒之光照的屋裡都亮了。我當時別提多激動,從那開始就一直想着我一定要留在家裡招贅,所以努力的幹活,表現聰明之處。可我沒有想到,娘生了老四鐵花依舊是閨女之後,卻決定把嫁出去,根本沒有考慮我的意思。我又怎麼甘心啊!那個寶貝本來應該是屬於我的,憑啥要讓給別人!?”
所以當她知道王玉花留在家裡招贅,因爲算命的說她會生個秀才兒子,她就暗暗的恨,這種恨意折磨了她二十年之久。終於王玉花懷第二胎,她也同時懷孕,趁着王玉花臨盆之際,她挺着大肚子去了三王嶺,終於讓她說動了娘,收買了產婆,她的產期本來還不到,可是她一碗紅花湯下去,孩子也生了出來。
產婆直接抱着王玉花的兒子說生的又是個閨女,又抱着她生的閨女說又是個兒子。她很歡喜,換了孩子,更覺得很痛快。她得不到,王玉花也休想得到!
“只爲那麼一件物件兒,你就下手殺人…”王三全老淚滾落,無力惱怒,又覺得是自己的錯。
“你別胡說!我沒有殺人!那個死丫頭不是好好的嗎?她根本就沒有死!”王金花怒指着小四。
“你沒有想到的事兒,你和趙大江揹着去埋小四的時候被姚壯實夫妻看見,見你們鬼鬼祟祟就跟着你們上了山坡。卻見你們在挖坑埋東西。這還是要多謝你的謹慎,不想因爲屍體出來的時候被人發現那麻袋的破綻,所以要求把麻袋也拿走。就是你們扒開,脫走麻袋的時候,姚壯實夫妻看見麻袋裡面裝着的竟然是小四。他們立即把小四挖出來,抱回了家。所以說做好事終究會有好報,做壞事兒也會惡報的。”姚若溪目光冷酷,抿着嘴,吐出來的聲音也冰冷刺骨。
趙大江一愣,“是他們兩個……”
王金花也愣了愣,慘笑不止,“怪不得!怪不得劉氏那個賤人頭一天還出來到處跟人理論說你王玉花是好人,不會做壞事兒。宣揚段家提親,你們絕對看不上我們家的話!結果第二天一家人連頭都沒有露,連麪條都不賣了!原來是他們救走了這個死丫頭!”
“你們沒有掐死我覺得惱怒吧?你們掐我的時候我就強制性別過氣了。”這是姚若溪教給小四遇到危險的保命方法之一,裝死。緊急情況裝死,能逃過一命,就是活命的法子。小四當時也驚懼害怕的不行,也是真的沒法呼氣,脖子又被死死的掐着,她雖然平時不吭不響,可不代表她人傻。當時就別過氣去,也只是昏倒了。
不過也幸虧姚壯實夫妻救的即使,如若不然,在雪地裡埋一夜,就算當時沒有死,她也要凍死了。
“該死的不死!我的閨女卻被你們害死了!被你們害死了!”小四沒死,死的換成了姚若萍,王金花狂怒暴恨。
“你錯了!她是被你害死的!”姚若溪冷哼,見她滿臉恨意,蔑視道,“或者說,你爲了保守秘密,大半夜的帶她出來往山上跑,就是要殺人滅口的!”
“你胡說!你個小賤人胡說八道!”王金花歇斯底里的罵喊,她是動了殺心,卻絕不容許人暴露說出來。若萍是她親生的閨女啊!
“再否認又有什麼用!趙書陽不叫趙書陽,更不是你兒子。他姓姚,是我姚若溪的哥哥,是我爹孃的親生兒子!她姚若萍今後也絕不會再姓姚!”姚若溪擲地有聲,沉聲冷道。
王玉花摟着趙書陽眼淚直掉,她盼了十幾年的兒子,她以爲不會生了,卻不想她本來就有!本來就有一個兒子,還是經常看到的!也怪不得,三閨女教丁顯聰和他念書的時候,她當時看他天天往家裡跑又是吃又是白白用筆墨紙硯覺得不悅,卻看着他渴望的眼神,下意識的不忍心趕他走。
趙書陽被她摟的有些緊,卻沒有推開,伸手也摟住王玉花,“娘!”原來這就是孃的懷抱,這就是娘爲他流的滾燙的眼淚。他一直渴望卻不得的懷抱。
雖然認過一遍,王玉花還是不捨得鬆手。縱然她現在又生兒子,這個兒子的意義也是不同的!
姚滿屯眼眶發紅,眼淚也下來了,擦了眼淚,伸手揉揉趙書陽的頭。
“少讓我看見你們一家親!你們害死我閨女!是你們害死我的若萍!你們給我償命來!”王金花嘶聲的叫罵着。
“害死她的明明就是你!”王玉花擡起頭,指着王金花憤罵。
王金花正要回嘴,懷裡本來已經沒氣的人卻嚶嚀一聲醒了過來。王金花驚喜,“若萍!?若萍你醒了!?你醒了!”
姚若溪一衆人也驚訝了,忍不住上前幾步。
卻見姚若萍果然睜開眼,只是眼神陌生的看着她們,滿是疑惑,比她們還要驚詫。
“古…古裝的,你們…是在拍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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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問俺爲神馬,請叫俺善良滴天使~\(≧▽≦)/~